仿若那个不是梦。
“奴婢见着郡主午时方才起来,本以为郡主定是做了好梦。”明慧讶然道,梳子轻轻磨搓她的长发。
钟沁抬起头,见着铜镜里头的人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肩头,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要知道,现代的时候,她一直留着短发,只因为长发打理起来忒折腾人。如今,见着这头漂亮的头发,居然喜欢起来。
“今日郡主您要进宫,是以奴婢得给郡主绾发,得要些时候,郡主需得耐心些。”丫头知晓自家郡主素来有些许男孩的脾性,以往为她梳发,她总是坐着耐不住,烦躁的时候索性将梳至一半的发髻给全然拆去,以至于如今她又多了几分恐慌,唯恐今日又来这么一遭。
钟沁听着进宫二字,忍不住心下咽咽口水。今日皇帝生辰,有些地位的官员皆前去贺寿。想必场面极大,只奈何钟沁却极为恐慌,她这个身份如今也十分显贵,少不了得见些人,客套客套。
只是,万一,客套的人,她不识得,那可怎办?
她一心念着这事儿,以至于明慧连喊了她两声,她方才回神。
“郡主,这衣服,您要绿色这套呢还是黄色这套?”明慧手里碰着两套衣服,一左一右,示意着询问。
钟沁见着衣服的色泽,胡乱点了一套。
“我瞧着也是这绿色的好看。”明慧拿了左手边上的罗裙,笑道:“今早相爷吩咐,郡主梳洗完毕且先进宫。让郡主您去太后那处。”
钟沁手上一松,本是落在她手中的绿色罗裙倏地下滑,瞪大眼睛看着明慧:“你说,我爹爹,让我先去,太后那处?”
明慧见着她的模样,不由讶然:“是了。郡主,可是有何不妥?”
钟沁却是蹲下身子去拾地上的衣服,她眼帘低垂,心头如同插上了弦子,绷得老紧,她慢慢站起身来,继而低声道:“没甚的。你先出去,这衣服我自己来换。”
明慧退出去后,钟沁一下子脚软,赶忙扶着桌子坐下来。手里的衣服已被她捏出褶皱,钟沁眉头攒成一团,极为苦恼。
居然要她一个人先去见太后!
她唇角动了动,钟沁轻轻叹一口气。实则,她不知自己是害怕还是怎的,直觉着这太后对丞相的女儿这般上心,实在有些许不大对头。其次,她不大会说话,亦不知以往的曹沁和太后闲聊时,又是聊些什么。
然而,有些事情总归是要鼓足勇气的。钟沁慢慢地将记忆来回倒转,来这个时代这些时日,她日日觉得心头吊着块东西,总是怕别人识破,又夹杂着曹沁这个身份,人人都望着撩到好处。
她想及初来乍到时的战场,那时硝烟弥漫,她即便害怕也随着人流跑,纵使血腥味浓郁得几近堵住鼻腔,她也没有呕吐。
这如今进个宫,见个人就这般吓得厉害?她不由地心里头骂自己。你总归是个高科技时代的人,怎会比古人少一分胆气?
想至这里,她不由地自笑一声,露出的笑容极为牵强,她懊恼地将方才那件绿色罗裙往身上套。束身的腰带挂着浅绿色的流苏,甚为好看。
今日是个好天气,钟沁眯眼仰了仰头,既是天气这般好,想必今日也不会过得太痛苦。
钟沁出大门时,马车已侯在门外,她慢慢走过去,见着这马车的高度,不由地骇了骇,几近已高至她的腰间。
若是她没有个台阶走上去,想必只有爬上去了。钟沁眉头颤了颤,驾车的人见着她一直盯着车辕,却未见任何动作,不由地微微纳闷。往常时,郡主素来就是一个干净利落地踮脚,飞上马车。旁人见着吓一跳,他们这一帮子人却已对此司空见惯。
钟沁皱起眉,道:“拿个凳子来。”
后头跟着的明慧一愣,却又听得钟沁道:“这么高,我怎么上去?”
明慧听着心里头狐疑,却还是应着去搬凳子,再回来时钟沁又皱着眉头道:“我今日穿着裙子,怎就没一个见机行事?”
言下之意,今日不宜用轻功。
她颇为愤慨地扶着明慧的手臂上车,直至车内才轻轻地抹一把汗。想是这曹沁从来都是跳上马车的,以至于丞相府上的人都习以为常。
好在,今日她穿裙子,能拿个借口。
实则,曹沁无论何时,都是这般上车,这穿着虽是和动武有些联系,然而,若是谈及轻功,便当真无甚的利害关系了。
约莫着几盏茶的功夫后,钟沁忍不住挑起帘子瞅瞅外头,此时,一片宫墙慢慢隐现出来,才要看个清楚,便听得有人道:“何人进宫?”
她放下帘子,却是从车门探出脑袋,将腰牌递过去,那人一见,便立马躬身道:“原是番阳郡主,郡主,请。”
马车滴滴答答进了宫内,钟沁将脑袋探回去,才坐稳,又听见给自个儿赶车的人道:“郡主,到了。”
钟沁一愣,不由困惑,不是方才进了门,怎就到了?她慢慢地跨出去,继而轻轻一跳,落下车来。
继而,趁她撩裙摆的空子,那驾车致人道一句“郡主,小的暂且告退。”言毕,便是掉转马车车头,出宫去。
钟沁亦随着【炫】恍【书】然【网】,大抵这宫内不允许驾车。是以,她忖了片刻,便是往西侧走。较之其他邸府,夏国皇宫内的路子委实宽敞多了,以至于每每行至一岔路,钟沁都忍不住微微缓下步子,琢磨着该赌哪一条。如今,她只知太后长居太和殿,殿位西侧。
她本是走的略有心惊,身侧有宫女时不时走过,且见着她都略略俯身行礼,她微微颔首,也不敢问路。只是硬着头皮东拐西拐。
直到觉得越走越发不对劲,才猛然刹住步子。此时,她置身处乃一偏略微凋零之地,因天气寒冷,此处杂草已打焉,一古树参天,扎在正中,时不时有几片泛黄的叶片摇曳着,冷不丁又随风坠落。
此情此景,当叫人生出些感慨。当下,钟沁立马决断原路返回。她一路来走的极快,是以返回至颇为熟稔的地方时,也不过多长时间。然而,她心头已是冒汗,这么下去,她好比走在一迷宫了,没几个时辰是怎么也颇不了口子。
是以,她放慢脚步,想着是不是该问问人。走过的宫女太监,给她行礼时都不带上称呼,只是道一句安好。她想着,是不是不认得她?
那么说来,她还可以拉个人问问。左右都不认得她,问完了,便完事了。
是以,钟沁按按手心,正打算着抓个人问问,却听得一颇为熟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那声音有几分清然,又带着几分温润。
“番阳郡主。”
钟沁顿了片刻,抬起头来,见着来人,当下展颜一笑道:“原是五王爷。”
夏景阳微微颔首,方才皱着的眉头轻轻舒展开来:“郡主可是去见太后?”
钟沁点一点头,想了想才道:“我好些时日不曾进宫,这宫内地形复杂。我这记性不大好,如今居然连路都认不清了。方才正想着往哪条路子走呢。”她扬起笑脸,目光甚为诚恳:“若是五王爷现下得空,可否为我领个路?”
夏景阳眸光轻动,俊雅的面上露出几分淡笑,他一手伸出,指向左侧:“那郡主请随我来。”
钟沁心中又喜又忧,喜得是她终于不用再兜圈子,可以早些去那太和殿,忧的是她方才那借口实在拙劣得很。想必夏景阳也十分明了,不过不点破罢了。
她面上阴晴轮换,却觉得走路这般沉默的氛围委实不大好,是以,她走至夏景阳身侧,扬唇微微笑道:“前日五王爷救我一命,还未曾答谢。若是五王爷不介意,明日我再登门拜访,如何?”
这话钟沁乃真是发自内心。她心里头对于自己这条命的看重,想必已是到了极端。且那日她因受过惊吓,没有大大的露出感激之色,是以,她心里头实在觉得有些对不住。
夏景阳微微笑道:“郡主这番委实言重。本王不过顺道。自然,若是郡主执意要谢,本王定然欣慰。”
钟沁对于这“执意要谢”四个字,听着有些不大顺耳,然而,心念着自个儿又怎能这般斤斤计较,当下便自动将其理解为,郡主答谢,甚为欣慰。
钟沁拿着余光瞅了对方几眼,心里头忍不住感叹,想是上一代的皇帝定然是个美男子,夏珉也是这副模子,不过较之夏景阳多了几分锐气。
夏景阳是个温润的男子,钟沁如是以为。
第五十九章 太后,温和以待
及至太和殿,夏景阳方才离去。钟沁眉头狠狠地往上皱了皱,而后舒展开来,面上开出极艳丽的笑容,方才朝殿内走去。
徐太后喜欢沉香,无论何时都不忘点一小块,若到烦闷之时,便点上一大块。沉香香气不似胭脂花粉那般浓烈,且具有平复心里的功能。
是以钟沁才进去,便闻到一股或浅或浓的沉香味儿。她忍不住又蹙了蹙眉,只消得片刻,便瞧见正中央金丝软榻上一女子半躺着,身上罩着绯红的大衣。
榻上铺着雪色绒毛毯子,女子头上的朱钗泛着白光,一头的朱色照着整张脸亦随着添了几分光华。想必,年轻时,定是个极为妩媚的女子。
软榻上人听着有人来报,便是笑着支起身子,缓和道出声:“沁儿来了?来,坐到哀家身边来。”
钟沁凝气心神,笑盈盈地应一声,将嘴角的弧度扯开,心里默念着,此非妖物,与你一般,凡人罢了。
钟沁走近了,方瞧清楚这徐太后的五官生的极为漂亮,若非眼角起了细细的纹路,想必这如今也能比下一大批年轻的姑娘。
徐太后轻轻握了握钟沁的手,怪一句道:“怎的手这般冷?阿珠,去拿个手炉来。”她转而又朝钟沁道,“这几日天外冷,你这丫头也不晓得裹件大衣?”
钟沁一时间难以反应过来,方才的警惕仿佛都没了着落,她低着头,看着握住自己的手腕的手,对方的温度慢慢落进来,她心头停顿了老长时候。
不过一个丞相的女儿,凭什么待她这般好?外人不起疑,她自己都快生出狐疑了。
徐太后已将手炉放入钟沁手心,笑道:“沁儿好些时日未见哀家,可是念着哀家了?”
钟沁抬起头来,笑脸相迎,十分乖顺道:“自然是念着了。只是沁儿这几日身子不大'炫'舒'书'服'网',本是早想溜个空子进宫来见见太后。”
徐太后手微顿,眉间生出几分慈爱,口中已急急道:“身子不好?可是受了风寒?还是你爹爹曹丞相又逼你去练武了?”
钟沁不知道这太后居然问的这般心急,便是心头又一动,她一手覆上对方的手,笑道:“是受了些风寒。不过小事儿。我既是练武,身子骨好得很呢。”
“你啊。”徐太后亦忍不住笑起来,“总说自个儿身子骨好,好歹也是个女儿家,也不知收敛收敛。”
钟沁心里头如同打翻了调料盒,五味具集,她想着以往额曹沁难不成看不出点什么?这般显而易见的待遇,怎么说也得烙个不正常。
然而,钟沁又不知,这曹沁却是个心里头没有鲠的心性,只怪曹柄护得她多,只知道某人对她好便是好,却从未在心里头问一句,为何偏生对她好。
再聊着,钟沁记起那根簪子,便从怀中取出盒子,笑道:“昨日沁儿上街选了根簪子给太后,太后您瞧瞧。”
徐太后一怔,面上扬起温和的笑容,她低声道:“既是沁儿挑的,哀家便是喜欢。”
钟沁打开盒子,那光洁的玉簪果真让人亮一眼。
徐太后叹一声道:“这簪子玉料精湛,沁儿有心了。”
钟沁笑一笑,道:“我也瞧着它漂亮,衬着您的发髻正好呢。沁儿替太后插上。”钟沁站起身,将玉簪别在左侧发边。徐太后的头发极为滑润,钟沁心里头嘟囔着,大概比她还光亮几分。
徐太后是个与钟沁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人,她本是以为对方既然是太后,高高在上,必是肃然着面色,再多一点,也不过是和颜悦色,怎也不会这般与她亲近。
诚然,这太后也不是瞎掰的。怎么说着能登上太后位置的女人,好歹也不是个能哄骗的料子。
钟沁见着对方变脸色的功夫还真有一套,前一秒,对着她温言,下一秒吩咐宫女做事,却又多了几分色厉内荏。
她本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来之前已经里里外外想了个透彻,若是接不上话,她便拿出杀手锏,寻几个现代的冷笑话。
笑话虽冷,效果却不错。
钟沁摸摸鼻子,觉得古人的幽默感果真没现代人强悍。
徐太后听完几个,大概实在是忍不住了,便一下子笑出声来,是以,钟沁十分自得。
只奈何这自得只上了几分心意,就听得一声音从殿外传来,那声音较之夏景阳的温润,却多了许多沉稳,倒有几分肃杀的味儿。
“母后,可是遇着何事?笑的这般畅怀?”言语间,一抹明黄色的袍子出现在殿内,钟沁顿时有些被吓住。
想想,这乃是皇上啊,一手遮天的皇上啊。一呼而百万应呢。
徐太后慢慢止住笑声,眼角冷淡几分,只是回应中亦带着七八分笑意:“皇上,来的可真是时候。方才沁儿正讲着笑话。”
“哦?”夏宸已走近,慢慢看向钟沁,“可是甚笑话,连母后都笑的合不拢嘴,番阳郡主可莫忘了与朕分享分享。”
钟沁听着只觉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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