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夏,且冻、傅难种羌等遂反叛,攻金城,与西塞及湟中杂种羌胡大寇三
辅,杀害长吏。机、秉并坐征。于是发京师近郡及诸州兵讨之,拜马贤为征西将
军,以骑都尉耿叔副,将左右羽林、五校士及诸州郡兵十万人屯汉阳。又于扶风、
汉阳、陇道作坞壁三百所,置屯兵,以保聚百姓。且冻分遣种人寇武都,烧陇关,
掠苑马。六年春,马贤将五六千骑击之。到射姑山,贤军败,贤及二子皆战殁。
顺帝愍之,赐布三千匹,谷千斛,封贤孙光为舞阳亭侯,租入岁百万。遣侍御史
督录征西营兵,存恤死伤。
于是东西羌遂大合。巩唐种三千余骑寇陇西,又烧园陵,掠关中,杀伤长吏。
郃阳令任頵追击,战死。遣中郎将庞浚募勇士千五百人顿美阳,为凉州援。武威
太守赵冲追击巩唐羌,斩首四百余级,得马、牛、羊、驴万八千余头,羌二千余
人降。诏冲督河西四郡兵为节度。罕种羌千余寇北地,北地太守贾福与赵冲击之,
不利。秋,诸种八九千骑寇武威,凉部震恐。于是复徙安定居扶风,北地居冯翊,
遣行车骑将军执金吾张乔将左右羽林、五校士及河内、南阳、汝南兵万五千屯三
辅。汉安元年,以赵冲为护羌校尉。冲招怀叛羌,罕种乃率邑落五千余户诣冲降。
于是罢张乔军屯。唯烧何种三千余落据参北界。三年夏,赵冲与汉阳太守张贡
掩击之,斩首千五百级,得牛、羊、驴十八万头。冬,冲击诸种,斩首四千余级。
诏冲一子为郎。冲复追击于阿阳,斩首八百级。于是诸种前后三万余户诣凉州刺
史降。
建康元年春,护羌从事马玄遂为诸羌所诱,将羌众亡出塞。领护羌校尉卫瑶
追击玄等,斩首八百余级,得牛、马、羊二十余万头。赵冲复追叛羌到建威亶阴
河。军度未竟,所将降胡六百余人叛走,冲将数百人追之,遇羌伏兵,与战殁。
冲虽身死,而前后多所斩获,羌由是衰耗。永嘉元年,封冲子恺义阳亭侯。以汉
阳太守张贡代为校尉。左冯翊梁并稍以恩信招诱之,于是离浦、狐奴等五万余户
诣并降,陇右复平。并,大将军冀之宗人。封为鄠侯,邑二千户。
自永和羌叛,至乎是岁,十余年间,费用八十余亿。诸将多断盗牢禀,私自
润入,皆以珍宝货赂左右,上下放纵,不恤军事,士卒不得其死者,白骨相望于
野。
桓帝建和二年,白马羌寇广汉属国,杀长吏。是时西羌及湟中胡复畔为寇,
益州刺史率板楯蛮讨破之,斩首招降二十万人。
永寿元年,校尉张贡卒,以前南阳太守第五访代为校尉,甚有威惠,西垂无
事。延熹二年,访卒,以中郎将段颎代为校尉。时烧当八种寇陇右,颎击大破之。
四年,零吾复与先零及上郡沈氐、牢姐诸种并力寇并、凉及三辅。会段颎坐事征,
以济南相胡闳代为校尉。闳无威略,羌遂陆梁,覆没营坞,寇患转盛,中郎将皇
甫规击破之。五年,沈氐诸种复寇张掖、酒泉,皇甫规招之,皆降。事已具《规
传》。鸟吾种复寇汉阳,陇西、金城诸郡兵共击破之,各还降附。至冬,滇那等
五六千人复攻武威、张掖、酒泉,烧民庐舍。六年,陇西太守孙羌击破之,斩首
溺死三千余人。胡闳疾,复以段颎为校尉。
永康元年,东羌岸尾等胁同种连寇三辅,中郎将张奂追,破斩之,事已具
《奂传》。当煎羌寇武威,破羌将军段颎复破灭之,余悉降散。事已具《颎传》。
灵帝建宁三年,烧当羌奉使贡献。中平元年,北地降羌先零种因黄巾大乱,乃与
湟中羌、义从胡北宫伯玉等反,寇陇右。事已见《董卓传》。兴平元年,冯翊降
羌反,寇诸县,郭汜、樊稠击破之,斩首数千级。
自爰剑后,子孙支分,凡百五十种。其九种在赐支河首以西,及在蜀、汉徼
北,前史不载口数。唯参狼在武都,胜兵数千人。其五十二种衰少,不能自立,
分散为附落,或绝灭无后,或引而远去。其八十九种,唯钟最强,胜兵十余万。
其余大者万余人,小者数千人,更相抄盗,盛衰无常,无虑顺帝时胜兵合可二十
万人。发羌、唐旄等绝远,未尝往来。氂牛、白马羌在蜀、汉,其种别名号,皆
不可纪知也。建武十三年,广汉塞外白马羌豪楼登等率种人五千余户内属,光武
封楼登为归义君长。至和帝永元六年,蜀郡徼外大牂夷种羌豪造头等率种人五十
余万口内属,拜造头为邑君长,赐印绶。至安帝永初元年,蜀郡徼外羌龙桥等六
种万七千二百八十口内属。明年,蜀郡徼外羌薄申等八种三万六千九百口复举土
内属。冬,广汉塞外参狼种羌二千四百口复来内属。桓帝建和二年,白马羌千余
人寇广汉属国,杀长吏,益州刺史率板楯蛮讨破之。
湟中月氏胡,其先大月氏之别也,旧在张掖、酒泉地。月氏王为匈奴冒顿所
杀,余种分散,西逾葱领。其羸弱者南入山阻,依诸羌居止,遂与共婚姻。及骠
骑将军霍去病破匈奴,取西河地,开湟中,于是月氏来降,与汉人错居。虽依附
县官,而首施两端。其从汉兵战斗,随势强弱。被服饮食言语略与羌同,亦以父
名母姓为种。其大种有七,胜兵合九千余人,分在湟中及令居。又数百户在张掖,
号曰义从胡。中平元年,与北宫伯玉等反,杀护羌校尉泠征、金城太守陈懿,遂
寇乱陇右焉。
论曰:羌戎之患,自三代尚矣。汉世方之匈奴,颇为衰寡,而中兴以后,边
难渐大。朝规失绥御之和,戎师骞然诺之信。其内属者,或倥偬之豪右之手,或
屈折于奴仆之勤。塞候时清,则愤怒而思祸;桴革暂动,则属鞬以鸟惊。故永初
之间,群种蜂起。遂解仇嫌,结盟诅,招引山豪,转相啸聚,揭木为兵,负柴为
械。毂马扬埃,陆梁于三辅;建号称制,恣睢于北地。东犯赵、魏之郊,南入汉、
蜀之鄙,塞湟中,断陇道,烧陵园,剽城市,伤败踵系,羽书日闻。并、凉之士,
特冲残毙,壮悍则委身于兵场,女妇则徽纆而为虏,发冢露胔,死生涂炭。自
西戎作逆,未有陵斥上国若斯其炽也。和熹以女君亲政,威不外接。朝议惮兵力
之损,情存苟安。或以边州难援,宜见捐弃;或惧疽食浸淫,莫知所限。谋夫回
遑,猛士疑虑,遂徙西河四郡之人,杂寓关右之县。发屋伐树,塞其恋土之心;
燔破赀积,以防顾还之思。于是诸将邓骘、任尚、马贤、皇甫规、张奂之徒,争
设雄规,更奉征讨之命,征兵会众,以图其隙。驰骋东西,奔救首尾,摇动数州
之境,日耗千金之资。至于假人增赋,借奉侯王,引金钱缣彩之珍,征粮粟盐铁
之积。所以赂遗购赏,转输劳来之费,前后数十巨万。或枭克酋健,摧破附落,
降俘载路,牛羊满山。军书未奏其利害,而离叛之状已言矣。故得不酬失,功不
半劳。暴露师徒,连年而无所胜。官人屈竭,烈士愤丧。段颎受事,专掌军任,
资山西之猛性,练戎俗之态情,穷武思尽飙锐以事之。被羽前登,身当百死之阵;
蒙没冰雪,经履千折之道。始殄西种,卒定东寇。若乃陷击之所歼伤,追走之所
崩籍,头颅断落于万丈之山,支革判解于重崖之上,不可校计。其能穿窜草石,
自脱于锋镞者,百不一二。而张奂盛称“戎狄一气所生,不宜诛尽,流血污野,
伤和致妖”。是何言之迂乎!羌虽外患,实深内疾,若攻之不根,是养疾疴于心
腹也。惜哉寇敌略定矣,而汉祚亦衰焉。呜呼!昔先王疆理九土,判别畿荒,知
夷貊殊性,难以道御,故斥远诉华,薄其贡职,唯与辞要而已。若二汉御戎之方,
失其本矣。何则?先零侵境,赵充国迁之内地;煎当作寇,马文渊徙之三辅。贪
其暂安之势,信其驯服之情,计日用之权宜,忘经世之远略,岂夫识微者之为乎?
故微子垂泣于象箸,辛有浩叹于伊川也。
赞曰:金行气刚,播生西羌。氐豪分种,遂用殷强。虔刘陇北,假僣泾阳。
朝劳内谋,兵惫外攘。
卷八十八 西域传第七十八
武帝时,西域内属,有三十六国。汉为置使者、校尉领护之。宣帝改曰都护。
元帝又置戊己二校尉,屯田于车师前王庭。哀、平间,自相分割,为五十五国。
王莽篡位,贬易侯王,由是西域怨叛,与中国遂绝,并复役属匈奴。匈奴敛税重
刻,诸国不堪命,建武中,皆遣使求内属,愿请都护。光武以天下初定,未遑外
事,竟不许之。会匈奴衰弱,莎车王贤诛灭诸国。贤死之后,遂更相攻伐。小宛、
精绝、戎庐、且末为鄯善所并。渠勒、皮山为于窴所统,悉有其地。郁立、单桓、
孤胡、乌贪訾离为车师所灭。后其国并复立。永平中,北虏乃胁诸国共寇河西郡
县,城门昼闭。十六年,明帝乃命将帅北征匈奴,取伊吾卢地,置宜禾都尉以屯
田,遂通西域,于窴诸国皆遣子入侍。西域自绝六十五载,乃复通焉。明年,始
置都护、戊己校尉。及明帝崩,焉耆、龟兹攻没都护陈睦,悉覆其众,匈奴、车
师围戊己校尉。
建初元年春,酒泉太守段彭大破车师于交河城。章帝不欲疲敝中国以事夷狄,
乃迎还戊己校尉,不复遣都护。二年,复罢屯田伊吾,匈奴因遣兵守伊吾地。时
军司马班超留于窴,绥集诸国。和帝永元元年,大将军窦宪大破匈奴。二年,宪
因遣副校尉阎槃将二千余骑掩击伊吾,破之。三年,班超遂定西域,因以超为都
护,居龟兹。复置戊己校尉,领兵五百人,居车师前部高昌壁。又置戊部候,居
车师后部候城,相去五百里。六年,班超复击破焉耆,于是五十余国悉纳质内属。
其条支、安息诸国至于海濒四万里外,皆重译贡献。九年,班超遣掾甘英穷临西
海而还。皆前世所不至,《山经》所未详,莫不备其风土,传其珍怪焉。于是远
国蒙奇、兜勒皆来归服,遣使贡献。
及孝和晏驾,西域背畔。安帝永初元年,频攻围都护任尚、段禧等,朝廷以
其险远,难相应赴,诏罢都护。自此遂弃西域。北匈奴即复收属诸国,共为边寇
十余岁。敦煌太守曹宗患其暴害,元初六年,乃上遣行长史索班,将千余人屯依
吾,以招抚之。于是车师前王及鄯善王来降。数月,北匈奴复率车师后部王共攻
没班等,遂击走其前王。鄯善逼急,求救于曹宗。宗因此请出兵击匈奴,报索班
之耻,复欲进取西域。邓太后不许,但令置护西域副校尉,居敦煌,复部营兵三
百人,羁縻而已。其后北虏连与车师入寇河西,朝廷不能禁,议者因欲闭玉门、
阳关,以绝其患。
延光二年,敦煌太守张珰上书陈三策,以为“北虏呼衍王常展转蒲类、秦海
之间,专制西域,共为寇抄。今以酒泉属国吏士二千余人集昆仑塞,先击呼衍王,
绝其根本,因发鄯善兵五千人胁车师后部,此上计也。若不能出兵,可置军司马,
将士五百人,四郡供其梨牛、谷食,出据柳中,此中计也。如又不能,则宜弃交
河城,收鄯善等悉使入塞,此下计也。”朝廷下其议。尚书陈忠上疏曰:
臣闻八蛮之寇,莫甚北虏。汉兴,高祖窘平城之围,太宗屈供奉之耻。故孝
武愤怒,深惟久长之计,命遣虎臣,浮河绝漠,穷破虏庭。当斯之役,黔首陨于
狼望之北,财币縻于卢山之壑,府库单竭,杼柚空虚,算至舟车,赀及六畜。夫
岂不怀,虑久故也。遂开河西四郡,以隔绝南羌,收三十六国,断匈奴右臂。是
以单于孤特,鼠窜远藏。至于宣、元之世,遂备蕃臣,关徼不闭,羽檄不行。由
此察之,戎狄可以威服,难以化狎。西域内附日久,区区东望扣关者数矣,此其
不乐匈奴慕汉之效也。今北虏已破车师,势必南攻鄯善,弃而不救,则诸国从矣。
若然,则虏财贿益增,胆势益殖,威临南羌,与之交连。如此,河西四郡危矣。
河西既危,不得不救,则百倍之役兴,不訾之费发矣。议者但念西域绝远,恤之
烦费,不见先世苦心勤劳之意也。方今边境守御之具不精,内郡武卫之备不修,
敦煌孤危,远来告急。复不辅助。内无以慰劳吏民,外无以威示百蛮。蹙国减土,
经有明诫。臣以为敦煌宜置校尉,案旧增四郡屯兵,以西抚诸国。庶足折冲万里,
震怖匈奴。
帝纳之,乃以班勇为西域长史,将驰刑士五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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