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议欲以为司徙,纪见祸乱方作,不复辨严,即时之郡。玺书追拜太仆,又征为
尚书令。建安初,袁绍为太尉,让于纪;纪不受,拜大鸿胪。年七十一,卒于官。
子群,为魏司空。天下以为公惭卿,卿惭长。
弟谌,字季方。与纪齐德同行,父子并著高名,时号三君。每宰府辟召,常
同时旌命,羔雁成群,当世者靡不荣之。谌早终。
论曰:汉自中世以下,阉竖擅恣,故俗遂以遁身矫洁放言为高。士有不谈此
者,则芸夫牧竖已叫呼之矣。故时政弥惛,而其风愈往。唯陈先生进退之节,
必可度也。据于德故物不犯,安于仁故不离群,行成乎身而道训天下,故凶邪不
能以权夺,王公不能以贵骄,所以声教废于上,而风俗清乎下也。
赞曰:二李师淑,陈君友皓。韩韶就吏,赢寇怀道。太丘奥广,模我彝伦。
曾是渊轨,薄夫以淳。庆基既启,有蔚颍滨,二方承则,八慈继尘。
卷六十三 李杜列传第五十三
李固字子坚,汉中南郑人,司徒郃之子也。郃在《方术传》。固貌状有奇表,
鼎角匿犀,足履龟文。少好学,常步行寻师,不远千里。遂究览坟籍,结交英贤。
四方有志之士,多慕其风而来学。京师咸叹曰:“是复为李公矣。”司隶、益州
并命郡举孝廉,辟司空掾,皆不就。
阳嘉二年,有地动、山崩、火灾之异,公卿举固对策,诏又特问当世之敝,
为政所宜。固对曰:
臣闻王者父天母地,宝有山川。王道得则阴阳和穆,政化乖则崩震为灾。斯
皆关之天心,效于成事者也。夫化以职成,官由能理。古之进者,有德有命;今
之进者,唯才与力。伏闻诏书务求宽博,疾恶严暴。而今长吏多杀伐致声名者,
必加迁赏。其存宽和无党援者,辄见斥逐。是以淳厚之风不宣,雕薄之俗未革。
虽繁刑重禁,何能有益?前孝安皇帝变乱旧典,封爵阿母,因造妖{薛女},使樊
丰之徒乘权放恣,侵夺主威,改乱嫡嗣,至令圣躬狼狈,亲遇其艰。既拔自困殆,
龙兴即位,天下喁喁,属望风政。积敝之后,易致中兴,诚当沛然思惟善道;而
论者犹云,方今之事,复同于前。臣伏从山草,痛心伤臆。实以汉兴以来,三百
余年,贤圣相继,十有八主。岂无阿乳之恩?岂忘贵爵之宠?然上畏天威,俯案
经典,知义不可,故不封也。今宋阿母虽有大功勤谨之德,但加赏赐,足以酬其
劳苦;至于裂土开国,实乖旧典。闻阿母体性谦虚,必有逊让,陛下宜许其辞国
之高,使成万安之福。
夫妃后之家所以少完全者,岂天性当然。但以爵位尊显,专总权柄,天道恶
盈,不知自损,故至颠仆。先帝宠遇阎氏,位号太疾,故其受祸,曾不旋时。
《老子》曰:“其进锐,其退速也。”今梁氏戚为椒房,礼所不臣,尊以高爵,
尚可然也。而子弟群从,荣显兼加,永平、建初故事,殆不如此。宜令步兵校尉
冀及诸侍中还居黄门之官,使权去外戚,政归国家,岂不休乎!
又诏书所以禁侍中尚书中臣子弟不得为吏察孝廉者,以其秉戚权,容请托故
也。而中常侍在日月之侧,声势振天下,子弟禄仕,曾无限极。虽外托谦默,不
干州郡,而谄伪之徒,望风进举。今可为设常禁,同之中臣。
昔馆陶公主为子求郎,明帝不许,赐钱千万。所以轻厚赐,重薄位者,为官
人失才,害及百姓也。窃闻长水司马武宣、开阳城门候羊迪等,无他功德,初拜
便真。此虽小失,而渐坏旧章。先圣法度,所宜坚守,政教一跌,百年不复。
《诗》云:“上帝板板,下民卒瘅。”刺周王变祖法度,故使下民将尽病也。
今陛下之有尚书,犹天下之有北斗也。斗为天喉舌,尚书亦为陛下喉舌。斗
斟酌元气,运平四时。尚书出纳王命,赋政四海,权尊势重,责之所归。若不平
心,灾眚必至。诚宜审择其人,以毗圣政。今与陛下共理天下者,外则公卿尚书,
内则常侍黄门,譬犹一门之内,一家之事,安则共其福庆,危则通其祸败。刺史、
二千石,外统职事,内受法则。夫表曲者景必邪,源清者流必洁,犹叩树本,百
枝皆动也。《周颂》曰:“薄言振之,莫不震叠。”此言动之于内,而应于外者
也。由此言之,本朝号令,岂可蹉跌?间隙一开,则邪人动心;利竞暂启,则仁
义道塞。刑罪不能复禁,化导以之浸坏。此天下之纪纲,当今之急务。陛下宜开
石室,陈图书,招会群儒,引问失得,指敗湎螅郧筇煲狻F溲杂兄欣恚词
施行,显拔其人,以表能者。则圣听日有所闻,忠臣尽其所知。又宜罢退宦官,
去其权重,裁置常侍二人,方直有德者,省事左右;小黄门五人,才智闲雅者,
给事殿中。如此,则论者厌塞,升平可致也。臣所以敢陈愚瞽,冒昧自闻者,傥
或皇天欲令微臣觉悟陛下。陛下宜熟察臣言,怜赦臣死。
顺帝览其对,多所纳用,即进出阿母还弟舍,诸常侍悉叩头谢罪,朝廷肃然。
以固为议郎。而阿母宦者疾固言直,因诈飞章以陷其罪,事从中下。大司农黄尚
等请之于大将军梁商,又仆射黄琼救明固事,久乃得拜议郎。
出为广汉令,至白水关,解印绶,还汉中,杜门不交人事。岁中,梁
商请为从事中郎。商以后父辅政,而柔和自守,不能有所整裁,灾异数见,下权
日重。固欲令商先正风化,退辞高满,乃奏记曰:
《春秋》褒仪父以开义路,贬无骇以闭利门,夫义路闭则利门开,利门开则
义路闭也。前孝安皇帝内任伯荣、樊丰之属,外委周广、谢惲之徒,开门受赂,
署用非次,天下纷然,怨声满道。朝廷初立,颇存清静,未能数年,稍复堕损。
左右党进者,日有迁拜,守死善道者,滞洇穷路,而未有改敝立德之方。又即位
以来,十有余年,圣嗣未立,群下继望。可令中宫博简嫔媵,兼采微贱宜子之人,
进御至尊,顺助天意。若有皇子,母自乳养,无委保妾医巫,以致飞燕之祸。明
将军望尊位显,当以天下为忧,崇尚谦省,垂则万方。而新营祠堂,费功亿计,
非以昭明令德,崇示清俭。自数年以来,灾怪屡见,比无雨润,而沉阴郁泱。宫
省之内,容有阴谋。孔子曰:“智者见变思刑,愚者睹怪讳名。”天道无亲,可
为祗畏。加近者月食既于端门之侧。月者,大臣之体也。夫穷高侧危,大满则溢,
月盈则缺,日中则移。凡此四者,自然之数也。天地之心,福谦忌盛,是以贤达
功遂身退,全名养寿,无有怵迫之忧。诚令王纲一整,道行忠立,明公踵伯成之
高,全不朽之誉,岂与此外戚凡辈耽荣好位者同日而论哉!固狂夫下愚,不达大
体,窃感古人一饭之报,况受顾遇而容不尽乎!
商不能用。
永和中,荆州盗贼起,弥年不定,乃以固为荆州刺史。固到,遣吏劳问境内,
赦寇盗前衅,与之更始。于是贼帅夏密等敛其魁党六百余人,自缚归首。固皆原
之,遣还,使自相招集,开示威法。半岁间,余类悉降,州内清平。
上奏南阳太守高赐等臧秽。赐等惧罪,遂共重赂大将军梁冀,冀为千里移檄,
而固持之愈急。冀遂令徙固为太山太守。时,太山盗贼屯聚历年,郡兵常千人,
追讨不能制。固到,悉罢遣归农,但选留任战者百余人,以恩信招诱之。未满岁,
贼皆弭散。
迁将作大匠。上疏陈事曰:
臣闻气之清者为神,人之清者为贤。养身者以练神为宝,安国者以积贤为道。
昔秦欲谋楚,王孙圉设坛西门,陈列名臣,秦使戄然,遂为寝兵。魏文侯师卜
子夏,友田子方,轼段干木,故群俊竞至,名过齐桓,秦人不敢窥兵于西河,斯
盖积贤人之符也。陛下拨乱龙飞,初登大位,聘南阳樊英、江夏黄琼、广汉杨厚、
会稽贺纯,策书嗟叹,待以大夫之位。是以岩穴幽人,智术之士,弹冠振衣,乐
欲为用,四海欣然,归服圣德。厚等在职,虽无奇卓,然夕惕孽孽,志在忧国。
臣前在荆州,闻厚、纯等以病免归,诚以怅然,为时惜之。一日朝会,见诸侍中
并皆年少,无一宿儒大人可顾问者,诚可叹息。宜征还厚等,以副群望。琼久处
议郎,已且十年,众人皆怪始隆崇,今更滞也。光禄大夫周举,才谟高正,宜在
常伯,访以言议。侍中杜乔,学深行直,当世良臣,久托疾病,可敕令起。
又荐陈留杨伦、河南尹存、东平王惲、陈国何临、清河房植等。是日有诏征
用伦、厚等,而迁琼、举,以固为大司农。
先是,周举等八使案察天下,多所劾奏,其中并是宦者亲属,辄为请乞,诏
遂令勿考。又旧任三府选令史,光禄试尚书郎,时皆特拜,不复选试。固乃与廷
尉吴雄上疏,以为八使所纠,宜急诛罚,选举署置,可归有司。帝感其言,乃更
下免八使所举刺史、二千石,自是稀复特拜,切责三公,明加考察,朝廷称善。
乃复与光禄勋刘宣上言:“自顷选举牧守,多非其人,至行无道,侵害百姓。又
宜止槃游,专心庶政。”帝纳其言,于是下诏诸州劾奏守令以下,政有乖枉,遇
人无惠者,免所居官;其奸秽重罪,收付诏狱。
及冲帝即位,以固为太尉,与梁冀参录尚书事。明年帝崩,梁太后以杨、徐
盗贼盛强,恐惊扰致乱,使中常侍诏固等,欲须所征诸王侯到乃发丧。固对曰:
“帝虽幼少,犹天下之父。今日崩亡,人神感动,岂有臣子反共掩匿乎?昔秦皇
亡于沙丘,胡亥、赵高隐而不发,卒害扶苏,以至亡国。近北乡侯薨,阎后兄弟
及江京等亦共掩秘,遂有孙程手刃之事。此天下大忌,不可之甚者也。”太后从
之,即暮发丧。
固以清河王蒜年长有德,欲立之,谓梁冀曰:“今当立帝,宜择长年高明有
德,任亲政事者,愿将军审详大计,察周、霍之立文、宣,戒邓、阎之利幼弱。”
冀不从,乃立乐安王子缵,年八岁,是为质帝。时,冲帝将北卜山陵。固乃议曰:
“今处处寇贼,军兴用费加倍,新创宪陵,贼发非一。帝尚幼小,可起陵于宪陵
茔内,依康陵制度,其于役费三分减一。”乃从固议。时太后以比遭不造,委任
宰辅,固所匡正,每辄从用,其黄门宦者一皆斥遣,天下咸望遂平,而梁冀猜专,
每相忌疾。
初,顺帝时诸所除官,多不以次,及固在事,奏免百余人。此等既怨,又希
望冀旨,遂共作飞章虚诬固罪曰:
臣闻君不稽古,无以承天;臣不述旧,无以奉君。昔尧殂之后,舜仰慕三年,
坐则见尧于墙,食则睹尧于羹。斯所谓聿追来孝,不失臣子之节者。太尉李固,
因公假私,依正行邪,离间近戚,自隆支党。至于表举荐达,例皆门徒,及所辟
召,靡非先旧。或富室财赂,或子婿婚属,其列在官牒者凡四十九人。又广选贾
竖,以补令史;募求好马,临窗呈试。出入逾侈,辎軿曜日。大行在殡,路人掩
涕,固独胡粉饰貌,搔头弄姿,槃旋偃仰,从容冶步,曾无惨怛伤悴之心。山陵
未成,违矫旧政,善则称已,过则归君,斥逐近臣,不得侍送,作威作福,莫固
之甚。臣闻台辅之位,实和阴阳,璇机不平,寇贼奸轨,则责在太尉。固受任之
后,东南跋扈,两州数郡,千里萧条,兆人伤损,大化陵迟,而诋疵先主,苟肆
狂狷。存无廷争之忠,没有诽谤之说。夫子罪莫大于累父,臣恶莫深于毁君。固
之过衅,事合诛辟。
书奏,冀以白太后,使下其事。太后不听,得免。
冀忌帝聪慧,恐为后患,遂令左右进鸠。帝苦烦甚,促使召固。固入,前问:
“陛下得患所由?”帝尚能言,曰:“食煮饼,今腹中闷,得水尚可活。”时冀
亦在侧,曰:“恐吐,不可饮水。”语未绝而崩。固伏尸号哭,推举侍医。冀虑
其事泄,大恶之。
因议立嗣,固引司徒胡广、司空赵戒,先与冀书曰:
天下不幸,仍遭大忧。皇太后圣德当朝,摄统万机,明将军体履忠孝,忧存
社稷,而频年之间,国祚三绝。今当立帝,天下重器,诚知太后垂心,将军劳虑,
详择其人,务存圣明。然愚情眷眷,窃独有怀。远寻先世废立旧仪,近见国家践
祚前事,未尝不询访公卿,广求群议,令上应天心,下合众望。且永初以来,政
事多谬,地震宫庙,彗星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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