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杂种诸羌转相抄盗,宜及其未并,亟遣深入,破其支党,而马贤等处处留
滞。羌胡百里望尘,千里听声,今逃匿避回,漏出其后,则必侵寇三辅,为民大
害。臣愿请贤所不可用关东兵五千,裁假部队之号,尽力率厉,埋根行首,以先
吏士,三旬之中,必克破之。臣少习学艺,不更武职,猥陈此言,必受诬罔之辜。
昔毛遂厮养,为众所蚩,终以一言,克定从要。臣惧贤等专守一城,言攻于西而
羌出于东,且其将士必有高克溃叛之变。
朝廷不能用。又陈:“星孛参、毕,参西方之宿,毕为边兵,至于分野,并
州是也。西戎北狄,殆将起乎!宜备二方。”寻而陇西羌反,乌桓寇上郡,皆卒
如融言。
三迁,桓帝时为南郡太守。先是融有事忤大将军梁冀旨,冀讽有司奏融在郡
贪浊,免官,髡徙朔方。自刺不殊,得赦还,复拜议郎,重在东观著述,以病去
官。
融才高博洽,为世通儒,教养诸生,常有千数。涿郡卢植,北海郑玄,皆其
徒也。善鼓琴,好吹笛,达生任性,不拘儒者之节。居字器服,多存侈饰。尝坐
高堂,施绛纱帐,前授生徒,后列女乐,弟子以次相传,鲜有入其室者。尝欲训
《左氏春秋》,及见贾逵、郑众注,乃曰:“贾君精而不博,郑君博而不精。既
精既博,吾何加焉!”但著《三传异同说》。注《孝经》、《论语》、《诗》、
《易》、《三礼》、《尚书》、《列女传》、《老子》、《淮南子》、《离骚》,
所著赋、颂、碑、诔、书、记、表、奏、七言、琴歌、对策、遗令,凡二十一篇。
初,融惩于邓氏,不敢复违忤势家,遂为梁冀草奏李固,又作大将军《西第
颂》,以此颇为正直所羞。年八十八,延熹九年卒于家。遗令薄葬。族孙日磾,
献帝时位至太傅。
论曰:马融辞命邓氏,逡巡陇、汉之间,将有意于居贞乎?既而羞曲士之节,
惜不赀之躯,终以奢乐恣性,党附成讥,固知识能匡欲者鲜矣。夫事苦,则矜全
之情薄;生厚,故安存之虑深。登高不惧者,胥靡之人也;坐不垂堂者,千金之
子也。原其大略,归于所安而已矣。物我异观,亦更相笑也。
卷六十下 蔡邕列传第五十下
蔡邕字伯喈,陈留圉人也。六世祖勋,好黄、老,平帝时为眉阝令。王莽初,
授以厌戎连率。勋对印绶仰天叹曰:“吾策名汉室,死归其正。昔曾子不受季孙
之赐,况可事二姓哉?”遂携将家属,逃入深山,与鲍宣、卓茂等同不仕新室。
父棱,亦有清白行,谥曰贞定公。
邕性笃孝,母常滞病三年,邕自非寒暑节变,未尝解襟带,不寝寐者七旬。
母卒,庐于冢侧,动静以礼。有菟驯扰其室傍,又木生连理,远近奇之,多往观
焉。与叔父从弟同居,三世不分财,乡党高其义。少博学,师事太傅胡广。好辞
章、数术、天文,妙操音律。
桓帝时,中常侍徐璜、左悺等五侯擅恣,闻邕善鼓琴,遂白天子,敕陈留太
守督促发遣。邕不得已,行到偃师,称疾而归。闲居玩古,不交当世。感东方朔
《客难》及杨雄、班固、崔骃之徒设疑以自通,乃斟酌群言,韪其是而矫其非,
作《释诲》以戒厉云尔。
有务世公子诲于华颠胡老曰:“盖闻圣人之大宝曰位,故以仁守位,以财聚
人。然则有位斯贵,有财斯富,行义达道,士之司也。故伊挚有负鼎之衒,仲尼
设执鞭之言,甯子有清商之歌,百里有豢牛之事。夫如是,则圣哲之通趣,古人
之明志也。夫子生清穆之世,禀醇和之灵,覃思典籍,韫椟《六经》,安贫乐贱,
与世无营,沈精重渊,抗志高冥,包括无外,综析无形,其已久矣。曾不能拔萃
出群,扬芳飞文。登天庭,序彝伦,扫六合之秽慝,清宇庙之埃尘,连光芒于白
日,属炎气于景云,时逝岁暮,默而无闻。小子惑焉,是以有云。方今圣上宽明,
辅弼贤知,崇英逸伟,不坠于地,德弘者建宰相而裂土,才羡者荷荣禄而蒙赐。
盍亦回涂要至,俯仰取容,辑当世之利,定不拔之功,荣家宗于此时,遗不灭之
令踪?夫独未之思邪,何为守彼而不通此?”
胡老傲然而笑曰:“若公子,所谓睹暧昧之利,而忘昭晢之害;专必成之功,
而忽蹉跌之败者已。”公子谡尔敛袂而兴曰:“胡为其然也?”胡老曰:“居,
吾将释汝。昔自太极,君臣始基,有羲皇之洪守,唐、虞之至时。三代之隆,亦
有缉熙,五伯扶徽,勤而抚之。于斯已降,天网纵,人纮弛,王涂坏,太极
陁,君臣土崩,上下瓦解。于是智者聘诈,辩者驰说。武夫奋略,战士讲锐。
电骇风驰,雾散云披,变诈乖诡,以合时宜。或画一策而绾万金,或谈崇朝而锡
瑞珪。连衡者六印磊落,合从者骈组流离。隆贵翕习,积富无崖,据巧蹈机,以
忘其危。夫华离蔕而萎,条去干而枯,女冶容而淫,士背道而辜。人毁其满,
神疾其邪,利端始萌,害渐亦牙。速速方毂,夭夭是加,欲丰其屋,乃蔀其家。
是故天地否闭,圣哲潜形,石门守晨,沮、溺耦耕,颜歜抱璞,蘧瑗保生,齐
人归乐,孔子斯征,雍渠骖乘,逝而遗轻。夫岂傲主而背国乎?道不可以倾也。
“且我闻之,日南至则黄钟应,融风动而鱼上冰,蕤宾统则微阴萌,蒹葭苍
而白露凝。寒暑相推,阴阳代兴,运极则化,理乱相承。今大汉绍陶唐之洪烈,
荡四海之残灾,隆隐天之高,拆縆地之基。皇道惟融,帝猷显ぶ,汦々庶类,
含甘吮滋。检六合之群品,济之乎雍熙,群僚恭己于职司,圣主垂拱乎两楹。君
臣穆穆,守之以平,济济多士,端委缙綎,鸿渐盈阶,振鹭充庭。譬犹钟山之
玉,泗滨之石,累珪璧不为之盈,采浮磬不为之索。曩者,洪源辟而四隩集,
武功定而干戈戢,猃狁攘而吉甫宴,城濮捷而晋凯入。故当其有事也,则蓑笠并
载,擐甲扬锋,不给于务;当其无事也。则舒绅缓佩,鸣玉以步,绰有余裕。
“夫世臣、门子,暬御之族,天隆其祜,主丰其禄。抱膺从容,爵位自
从,摄须理髯,余官委贵。其取进也,顺倾转圆,不足以喻其便;逡巡放屣,不
足以况其易。夫夫有逸群之才,人人有优赡之智。童子不问疑于老成,瞳矇不
稽谋于先生。心恬淡于守高,意无为于持盈。粲乎煌煌,莫非华荣。明哲泊焉,
不失所宁。狂淫振荡,乃乱其情。贪夫殉财,夸者死权。瞻仰此事,体躁心烦。
暗谦盈之效,迷损益之数。骋驽骀于修路,慕骐骥而增驱,卑俯乎外戚之门,乞
助乎近贵之誉。荣显未副,从而颠踣,下获薰胥之辜,高受灭家之诛。前车已覆,
袭轨而骛,曾不鉴祸,以知畏惧。予惟悼哉,害其若是!天高地厚,跼而蹐之。
怨岂在明,患生不思。战战兢兢,必慎厥尤。
“且用之则行,圣训也;舍之则藏,至顺也。夫九河盈溢,非一凷所防;
带甲百万,非一勇所抗。今子责匹夫以清宇宙,庸可以水旱而累尧、汤乎?惧烟
炎之毁熸,何光芒之敢扬哉!且夫地将震而枢星直,井无景则日阴食,元首宽
则望舒朓,侯王肃则月侧匿。是以君子推微达著,寻端见绪,履霜知冰,路露知
暑。时行则行,时止则止,消息盈冲,取诸天纪。利用遭泰,可与处否,乐天知
命,持神任己。群车方奔乎险路,安能与之齐轨?思危难而自豫,故在贱而不耻。
方将骋驰乎典籍之崇涂,休息乎仁义之渊薮,槃旋乎周、孔之庭宇,揖儒、墨而
与为友。舒之足以光四表,收之则莫能知其所有。若乃丁千载之运,应神灵之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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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之图也;勋绩不立,予之辜也。龟凤山翳,雾露不除,踊跃草莱,只见其愚。
不我知者,将谓之迂。修业思真,弃此焉如?静以俟命,不斁不渝。‘百岁之后,
归乎其居。’幸其获称,天所诱也。罕漫而已,非已咎也。昔伯翳综声于鸟语,
葛卢辩音于鸣牛,董父受氏于豢龙,奚仲供德于衡辀,倕氏兴政于巧工,造父
登御于骅骝,非子享土于善圉,狼瞫取右于禽囚,弓父毕精于筋角,佽非明勇
于赴流,寿王创基于格五,东方要幸于谈优,上官效力于执盖,弘羊据相于运筹。
仆不能参迹于若人,故抱璞而优游。”
于是公子仰首降阶,忸怩而避。胡老乃扬衡含笑,援琴而歌。歌曰:“练余
心兮浸太清,涤秽浊兮存正灵。和液畅兮神气宁,情志泊兮心亭亭,嗜欲息兮无
由生。踔宇宙而遗俗兮,眇翩翩而独征。”
建宁三年,辟司徒桥玄府,玄甚敬待之。出补河平长。召拜郎中,校书东观。
迁议郎。邕以经籍去圣久远,文字多谬,俗儒穿凿,疑误后学,熹平四年,乃与
五官中郎将堂谿典,光禄大夫杨赐,谏议大夫马日磾,议郎张驯、韩说,太史令
单飏等,奏求正定《六经》文字。灵帝许之,邕乃自书丹于碑,使工镌刻立于太
学门外。于是后儒晚学,咸取正焉。及碑始立,其观视及摹写者,车乘日千余两,
填塞街陌。
初,朝议以州郡相党,人情比周,乃制婚姻之家及两州人士不得对相监临。
至是复有三互法,禁忌转密,选用艰难。幽、冀二州,久缺不补。邕上疏曰:
伏见幽、冀旧壤,铠马所出,比年兵饥,渐至空耗。今者百姓虚县,万里萧
条,阙职经时,吏人延属,而三府选举,逾月不定。臣经怪其事,而论者云‘避
三互’。十一州有禁,当取二州而已。又二州之士,或复限以岁月,狐疑迟淹,
以失事会。愚以为三互之禁,禁之薄者,今但申以威灵,明其宪令,在任之人岂
不戒惧,而当坐设三互,自生留阂邪?昔韩安国起自徒中,朱买臣出于幽贱,并
以才宜,还守本邦。又张敞亡命,擢授剧州。岂复顾循三互,继以末制乎?三公
明知二州之要,所宜速定,当越禁取能,以救时敝;而不顾争臣之义,苟避轻微
之科,选用稽滞,以失其人。臣愿陛下上则先帝,蠲除近禁,其诸州刺史器用可
换者,无拘日月三互,以差厥中。
书奏不省。
初,帝好学,自造《皇羲篇》五十章,因引诸生能为文赋者。本颇以经学相
招,后诸为尺牍及工书鸟篆者,皆加引召,遂至数十人。侍中祭酒乐松、贾护,
多引无行趣势之徒,并待制鸿都门下,熹陈方俗闾里小事,帝甚悦之,待以不次
之位。又市贾小民,为宣陵孝子者,复数十人,悉除为郎中、太子舍人。时频有
雷霆疾风,伤树拔木,地震、陨雹、蝗虫之害。又鲜卑犯境,役赋及民。六年七
月,制书引咎,诰群臣各陈政要所当施行。邕上封事曰:
臣伏读圣旨,虽周成遇风,讯诸执事,宣王遭旱,密勿祗畏,无以或加。臣
闻天降灾异,缘象而至。辟历数发,殆刑诛繁多之所生也。风者天之号令,所从
教人也。夫昭事上帝,则自怀多福;宗庙致敬,则鬼神以著。国之大事,实先祀
典,天子圣躬所当恭事。臣自在宰府,及备朱衣,迎气五郊,而车驾稀出,四时
至敬,屡委有司,虽有解除,犹为疏废。故皇天不悦,显此诸异。《鸿范传》曰:
“政悖德隐,厥风发屋折木。”《坤》为地道,《易》称安贞。阴气愤盛,则当
静反动,法为下叛。夫权不在上,则雹伤物;政有苛暴,则虎狼食人;贪利伤民,
则蝗虫损稼。去六月二十八日,太白与月相迫,兵事恶之。鲜卑犯塞,所从来远,
今之出师,未见其利。上违天文,下逆人事。诚当博览众议,从其安者。臣不胜
愤满,谨条宜所施行七事表左:
一事:明堂月令,天子以四立及季夏之节,迎五帝于郊,所以导致神气,祈
福丰年。清庙祭祀,追往孝敬,养老辟雍,示人礼化,皆帝者之大业,祖宗所祗
奉也。而有司数以蕃国疏丧,宫内产生,及吏卒小污,屡生忌故。窃见南郊斋戒,
未尝有废,至于它祀,辄兴异议。岂南郊卑而它祀尊哉?孝元皇帝策书曰:“礼
之至敬,莫重于祭,所以竭心亲奉,以致肃祗者也。”又元和故事,复申先典。
前后制书,推心恳恻。而近者以来,更任太史。忘礼敬之大,任禁忌之书,拘信
小故,以亏大典。《礼》,妻妾产者,斋则不入侧室之门,无废祭之文也。所谓
宫中有卒,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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