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清楚了家世的,那邵燕儿家里虽然无父母,可是叔伯到底是在的啊。
此刻何怜也是追悔莫及的,无奈人都早走的没烟儿了,她哪里追去,反而是要重新置办马车。
散了场,回房的回房,吃饭的吃饭,容离等人也能安然用餐。
院中的血迹早就叫人清理干净,长久不散的,只有那肃肃的寒风,包裹在厚厚裘子里的容离,把玩着手中的小手炉,抬头凝望着枝头那片迟迟不落的枯叶。不知道怎的,她竟然发现自己高兴不起来。
“夫人怎了?那邵燕儿不是已经走了么。”沙玛瑶跟在她的身后,见她瞧了那树枝这么久,就一直没有移开过眼神。
却只听容离低声叹道:“你说这人的命是不是已经注定了?”
“夫人怎如此说?”沙玛瑶不知她怎就突然伤春悲秋起来,莫不是那片树叶的关系吧,当即就扬手将那树叶打落下来。
“你想那邵燕儿,自小父母双亡,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姨母,眼看就能飞黄腾达成为何家的下一代主母了,可是却突然间却又从云端坠落,被打回了原形不说,却还被那么个不入流的驭夫占了便宜,这以后她老实也就罢了,不老实的话,只怕这下半辈子就得在红楼里度过了。”容离突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份了,也许刚刚那申夫人冤枉邵燕儿的时候,自己该开口。
沙玛瑶这才知道她是因那邵燕儿的事而多想,便说道:“那这就是命了,何况这些年她也过了些当小姐的好日子,足了足了,夫人莫在为这事情多想了。”
“夫人,娑罗来信了。”正是此刻,突然有侍卫上来禀道。
一听娑罗来信,容离跟沙玛瑶脸上顿时都浮起笑容来,然在看到那侍卫的神色之时,容离的心不由得一怔,也来不及欢喜,只赶紧问道:“怎样?”
“爷不曾说,只是脸色不大好。”侍卫垂头禀报道,不敢直视容离的表情。
“不大好?”容离重复着这侍卫的话,一面微微的蹙起了眉头,随之便转身提步回房去。
沙玛瑶见此,知道这侍卫晓得也不多,因此便也懒得多问,当即也跟着容离追了过去。
房门猛然的被推开,带着一声沉重的沉闷响声,那带着寒意的风瞬间像是脱缰了的野马似的,争先恐后的从容离身侧四周的空隙中疯狂的卷进屋子里。
锦华的垂帘被卷得剧烈翻动起来,使得容离往里面看去有些朦朦胧胧的,不过却这并不能阻挡容离看到屋中那神色凝重的商墨羽。
她抬步进去,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开口问道:“是不是,南黎那边出事情了?”她的声音,有种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颤抖。想来也是了,在这个世界上,能让她能感受悲欢离合酸甜苦辣滋味的,除了眼前这个男人,也就是南黎的那些亲人了,尤其是那两个亲亲骨肉。
已经不知道多久,他没有见到过容离这个样子,她紧张得声音都发颤了,紧张得连着害怕都忘记掩饰了,以至于这份恐慌此刻在旁人的眼中一览无遗。
这个时候,商墨羽突然有些自责,更是有些愧疚,也许,不该告诉她,他应当知道,孩子对容离是怎样的重要,一旦是与孩子有牵连的事情,她都会方寸大乱的。所以眼下他动摇了,后悔了,也害怕了,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容离的话,其实答案也不过是:是,或者:不是。可就是这么短短的几个字,他却怎没也无法当着她的这副表情说出来。
“你倒是说啊!”见他久久不回,容离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一手拂开那飘摇飞拽的垂帘,疾步走到房中,朝着商墨羽靠近过去。
随着她的靠近,商墨羽却觉得有股无形的压力逼向了他的心间,他甚至是不敢看容离的眼神,因此只得转过脸去,拿起桌上那封信笺,递给容离。
容离此刻只要答案,所以他开不开口也不重要,知道商墨羽递过来的正是南黎娑罗来的信,二话不说便拆开那折叠着的信纸。上面只有短短两行小楷,看着字迹正是出自商墨敛之手。
而就在这一刻,商墨羽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容离,就怕她有个什么意外,只是却叫他有些意外的是,容离看完上面的信笺,却是没有他想象中的急得晕了过去,反而是连着脸上的恐慌与担忧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从容冷静。这使得自认为了解她的商墨羽一时间都愣住了。
却见容离将那信笺一折,放进袖袋中,然后像是个没事人般的抬头朝着商墨羽望去,“既然你先前已经吩咐下去了,那想来大家也准备的差不多,咱们启程吧!”
“你···?”商墨羽应着声,一面却忍不住的朝着容离看去。“你没事吧?”
容离却是连着头也不曾回,便直接朝着里间走去,扫视了一圈,见着东西都受伤得差不多,这才回商墨羽的话道:“我没事,这个时候我怎能有事呢,我虽也是个妇人,也担心他们,可是我现在哭能有什么用呢!有那哭的时间,倒不如先想个法子,如何救回孩子。”
原来商家的长老不知怎的,前些日子突然逃了出来,只是他们却还是不足以对付商墨羽,因此只好派人去了南黎,将两个孩子捉来做了人质,这样不怕商墨羽不回商家,不做这个家主,不受他们的控制。不过他们并不知道,那位已经逝世了的十爷商墨敛,竟然就在他们派去的属下队伍中。而此刻商墨羽收到飞鸽来信,正是商墨敛发来的,只是他这信究竟晚来了几日,现在商墨羽想在路上拦劫把两个孩子救下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所以只好启程去商家。
刚刚跟来的沙玛瑶,正在外面听到容离的话,愣了一下,也没敢耽搁,当即就叫来人,将所有东西收拾好。
走的很急,不过对于给蓝子麟的承诺并没有失信,而那何怜因在这荒山野岭,拿着银子也寻不到马车,因此只得带着自家人跟着那申家的妇人挤在一起了。
从燕国东部到大秦,自少得一个月,不过这走水路的话,若是不遇上冰封,顺风顺水的,倒是能节约个五六天左右。
眼看着两岸梅花齐放,俨然已经是寒冬腊月,那呼呼的风就像不会喘气的孩子一般,一会儿也不曾停下来过,直直的盯着他们的船刮着。
船舱中,布置精美华丽,无处不偷着土豪的味道,可是这金属感特别种的土豪味中,却又夹着一种别致的高雅与雍容。
对于这布置属于两个极端,却又能融洽的小厅,纳塔表示已经习惯了,看着坐在两年各自做事的两位打着盹儿的主子,小心的试探问道:“夫人,爷,在过两个时辰就进京城了,是要去千澈公子准备的别苑,还是直接去家里头。”他口中的家里头,正是商家大宅。因为昨日才知道,顺着这河流走,前面有一条小分流正是从商家老祖宗院子里的湖水流出来的。
商墨羽还不曾抬起眼皮,杵着手肘靠在桌上打盹儿的容离瞬间就睁开眼睛来,直截了当的回道:“自然是去家里,难不成还怕了他们这些老家伙不是。”她义愤填膺的说完,似又想起了什么,“正好也给老祖宗请个安去,这都好几年没瞧见了,也不知道她老人家身体怎样了。”
听到她的这话,商墨羽这才抬起眼帘来,有些意外的朝着容离瞟了一眼,“祖母若是听到你的这话,想来心里定然很是高兴吧!”这些年祖母不止一次的后悔,当初是她的疏忽,才使得容离感觉不到她的亲近,使得容离这么决绝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对于这老祖宗,容离也不止一次在心里责怪过她的自私,不过此刻不知道怎的,听到商墨羽的这句话,心中竟然有种小小的触动。她扶着椅子扶手站起身来,看了纳塔一眼,转过了话题,“头三个月都须得小心,你带着阿瑶去千澈的别苑,不必与我们去商家了。”
却被纳塔一口拒绝道:“这怎能成,何况阿瑶素来也是个好动的,让她去那别苑里,只怕反而会憋出病来,倒不如跟着夫人,也能见识见识。”
容离听到他说那见识见识几个字,不由得蹙起眉头来,没好气的说道:“见识个什么,她堂堂一个寨老的女儿,那就是我们种土的郡主,什么没见过。”
说来也是,不过大多时间阿加纳塔都没有作为入赘女婿的自觉,听到了容离的话,不禁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夫人不要总是提这身份的事情,何况南黎人没有那么多讲究,寨老的女儿那又怎样,都不带娇养的。”
二人正说着,船就行到了分岔口边,便有侍卫来询问意思,那纳塔只好先出去了。
见那厚重的绒帘落了下来,商墨羽这才捧着那温度适中的温茶,淡淡的抿了一口,“五哥那里,看样子是生出了二心来,此番回了家里去,你须得防备着些。”
他口中的五哥,正是当初休了郑氏,将莫五娘扶成正室的商墨泫,原本他在商家管着的就是司刑,当初几位长老正是由着他看管的。
听到商墨羽的提醒,容离不由得嗤之以鼻的笑了笑,“他那哪里是生了二心,不过是受了我那五妹妹的枕边风罢了,何况他是你的五哥,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么,便是有那样的心思,却也没有那样的本事啊。”她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我看啊,草果然就该得斩草除根,若不然春风吹又生,莫家五娘这一次,我是不留的了,至于你那个五兄长,我自是管不得,但是商墨羽有一句话我得先说在前头,这家中从小到老,管他嫡系外系,只要敢商我儿女一丝毫毛,我定然会千百倍的还回去。”她说这话之时,那脸上毫不掩饰的透着一股浓浓的冷冽杀气。
说罢,突然冲商墨羽俏皮一笑,“你说我这都是快死的人了,就像是那没有穿鞋的光着脚在河边走,所以我实在是没有必要畏惧他们这些穿鞋不是。”每个人都是有底线的,若是真的被触动了底线,那么宁为玉碎,不可瓦全,玉石俱焚的唯一的结果,容离以为,这样的赌局没有人敢跟她赌,那些人赌不起,他们也不敢。
商墨羽听到这话,竟然鬼使神差的认真的点头应着:“是!”末了又道:“如今已经乱了,不管是人情还是事情,都无法弥补到原来的模样,所以,你想做什么,便也不必顾及了。”那些人,明明知道他最在乎的是什么,可是却一次又一次的动他所在乎的人,打乱了他所在乎的事情。而这一次,他没法在忍下去了,哪怕他也是商家的血脉,可是现在为了他所在乎的人能安心,他只好对不起商家的列祖列宗了。
有的时候,这夫妻之间并不是要以‘我爱你’三个字来表达他们之间的感情,只需要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一起共同承担就能将这份感情表达的淋漓至尽了。
所以这个时候,容离心里忍不住稍微有些感动,因为仔细的较起真来,那些人也是商墨羽至亲的人,与自己是一样的,可是商墨羽最后选择站在了自己这边,所以在这上面,容离心中到底是有些少许的得意洋洋,因为她与商家的人相比,她是那个赢家。
但是却又恰恰因为商墨羽的话,她不得不对商家的人客气些,毕竟不是所有的商家人都想置他们母子与死地的,二夫人他们也好,南宫姨娘这些人也罢了,终究是有情有义的,她不能让商墨羽在中间受着夹板气。她的目标很明确,这一次只要那些多事的女人不来找茬,自己是不会去管她们的。
她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并没有在继续这个话题,上前握起他温厚的大掌,“走吧,只要孩子没有被禁锢起来,我相信他们一定不会吃亏的。”其实根本不用想,就凭着两个孩子都是商墨羽的骨肉,商家就不会对他们怎么样,也正是这样,容离才能淡定从容。何况那个女儿的机智,按照岚嬷嬷的话来说,比当初的容夫人更甚,容夫人的聪明才智容离虽然没有直接见识过,可是她却相信自己的女儿。
商墨羽对于两个孩子,到底还是陌生的,便是那聪慧过人的小月下,在他的眼中也只是可爱有加罢了。
很快的,船顺着小分流,就从侧门进了沁园的小湖,船才靠着岸边停了下来,就有两个鲜光亮丽的丫头迎了过来,这两个丫头容离却是认得的,正是老祖宗身边的青莲跟着红莲。
二人见着商墨羽都是满脸的惊喜,随之瞧见了商墨羽左手牵着的银发绝色女人,神情都微微一怔,旋即高兴的上前与容离行礼:“奴婢们见过十四奶奶。”
容离如今虽然容貌上大为改变,不过用脚指头也能想得出来,能让十四爷这么温润的牵着的人,除了她就没有了别人,也正是这样,红莲跟着青莲没有一点含糊的就敢上前唤她为十四奶奶。
“老祖宗身体可好?”容离含笑问道,一面瞟到对面道上走来的四个青衣侍卫,便从商墨羽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