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破例没有吐。
前一阵孕期反应大,对什么我都没食欲,还吃什么吐什么。今天真是例外,难道是吃下的青芒起了作用?
前阵子对青芒的味道怀念得不得了,以为到了大清再也吃不上了,没想到胤禟却把它们送到我的面前。
我感激地看着胤禟,说道:“爷是怎么找到它们的?好像很难找的……”
这个时代芒果的人工种植并不普及,只限于偏远的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种植面积小,产量低,价格高,所以要找到芒果十分不易。
胤禟魅惑地一笑,说道:“桃儿既想吃,便是跑遍涯海角,爷也给你找了来!”
我看着他,眨眨眼,这话等于没说!
见我对答案仍不满意,他才解释道:“爷派了些人到极南端的福建、两广、云贵一带去了,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
他说得很轻松,我却知道几个省面积有多大、芒果又是多么地不为人所知!要打听出来,怕是不像他说得那么简单!
好在他身为皇子,在南边也是颇有势力的。不然,即便派出他手下所有的人,也未必能打听出来。
我没说话,只是给他盛上了一碗鱼翅羹。
他端起碗来,细尝慢品,眼里盛满了笑意。
芒果成了我不离身,不离口的零食。不管到哪儿都带着,就连散步都让小荷把削好皮,切成小块的芒果给放在一个小蓝里带着,一边走,一边往嘴里填芒果。
说也奇怪,自打吃了芒果以后,孕吐大幅减轻,食欲却大涨,最近几天更是一次都没吐过。
关于芒果的功效,我问了来给诊脉的赵太医,花白胡子的老太医看看案几上的芒果,吃惊道:“这便是芒果?老夫今天可算是开眼了!食性本草》中说它性味甘、凉,主妇人经脉不通,这么来对孕吐之症本应有效。不过此物颇为难得,很多医者只知其名,未见其物,更多医者连其名也未听过。所以,对症用药时,很少采用,却原来它的止吐功效如此显著!”
原来他对这东西也知之了了。不过芒果的功效却实实在在地在我身上起了作用。
胤禟见了,心情大好。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一边乐得不行,一边直派人往康土州跑。每隔个七、八天,就有一批新鲜芒果送来。
云南到北京路途遥远,这些人换马、换人、不换货,昼夜不停地跑,才能把新摘下来没几天的芒果送到我面前。这情景让我想起来杨贵妃吃荔枝,唐玄宗至骑千里传送的故事。难道我和胤禟也成了如这两人一般骄奢淫逸的家伙?
心里隐有不安,小心翼翼地问了胤禟。胤禟大笑起来,不正经地捏了捏我的脸颊,说道:“桃儿是自比‘一骑红尘妃子笑’的杨玉环么?那为夫勉为其难,就效仿一把“重色思倾国”的李隆基又有何不可?”
这个没正经的家伙!我瞪他。
“李隆基可是个误国的皇帝!”我凉凉地道。
“我这个阿哥误不了国,最多误了我这阿哥府。无关大局,不要紧!”他有些无赖地道。见我没被他逗笑,仍然面带忧虑,他才稍稍正了色道:“桃儿是担心为夫千里送青芒惹人非议吧?”
我不出声,表示默认。
他继续道:“放心,明皇那是劳民伤财,动摇国家社稷,而为夫只不过是劳自家的奴才,伤自家的财,无关他人。最多,以后我们府里日子过得清苦些罢了!谁又能非议出什么来?”
“可是,若是有人到皇阿玛面前说你过于奢侈、重受用,又该如何?”我仍然担心。
胤禟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眼中的亮彩是那么的眩目绮丽。过了好一阵子,我都有些不自在,他才灿唇一笑道:“桃儿是替为夫担心么?为夫很高兴呀!”
我脸一红,暗问自己真的有为他担心么?我不知道,心里隐隐有个答案,却又不愿承认。
我讪讪地道:“谁为你担心?人家不过是不想被别人说成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而已!”
他再次哈哈大笑,说道:“嗯,让为夫看看。”他假装正经地细细看了我的脸,点头道:“一顾倾人国,再顾倾人城,善哉,善哉,桃儿是有这个祸国殃民的潜质的!只不过……,桃儿跟着爷,最多只能祸害本阿哥一人,既祸不了国,也殃不了民。因为,谁都知道本阿哥从来都只是个胸无大志、不堪大任的无形浪子。”
这家伙是在菲薄自己?怎么看着倒像是很自以为是的样子?
他看看我的神色,忽又凑近,在我的耳边低声道:“别担心,本阿哥心甘情愿被你这个‘红颜祸水’祸害!”
他真把我当成“红颜祸水”?
可恶,去死吧!
我一把推开他凑得近近的脸。
148 听胎音
北风呼啸一夜后,冬季的萧条终于替代了秋季的丰硕,畅绿轩院子里的那棵枫树上的叶子大多已经掉落,只有少数几片边缘卷曲、颜色枯黄的叶子还执拗地勾挂在树梢上,伴着寒风瑟瑟发抖。
“小荷,带上这篮芒果,我要出去散散步。”
小荷提起了芒果篮,小绿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棉披风,对我道:“主子,穿上这件披风吧,外面天气又冷了些。”
“嗯,好吧。九爷回来了么?”我问道。
小绿迟疑了一下,才道:“听秦管家说,九爷已经回来了,可能在府里巡视呢!”
我心中一懔。以前他一回来就直接回畅绿轩,可最近却常常要在府里巡视一番。不知他到底在干什么?
我带着小荷和小绿一路走入黄栌林。地上,被败落的黄栌叶铺上了厚厚的一层地毯,脚踩到上面,便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天上,因为失了茂密的树叶的阻挡,阳光便畅通无阻地洒了下来,给树枝和地面都洒上了一层金辉。
我沿着林间蜿蜒的小道,一直走向小道尽头的那座院落。
前阵子孕吐吐得我浑身无力,身体极度不适。自顾不暇中,没来看商驭。最近好些了,心里惦记起商驭还被关在这里,也不知他怎样,便想来看看。
小绿不想让我去那院子,可她又怎挡得住我?
随着渐行渐近,竟听到院中传出隐隐的琴声。那琴音飘渺幽远,似隔着茫茫白雾的遥远的水面,又似缭绕着层层云朵的青山之巅。雾气云层间的仙境琼瑶,看不真切,更显神秘唯美,引人无限暇思……
我站在小院外,静静地聆听着这绝世而孤立的琴音,眼前仿佛出现那水中竹亭里,优雅地弹奏着一曲清润欲滴的水中莲》的白色清影。
他在弹琴。听他的琴音,闲适而从容,自然而大气,不愠不躁,无怨无怒。这样看来,他应该,还好吧?
若是能看上一眼便更放心,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小院的门里,被竖上了一堵影壁。转过那堵白色的影壁便能看到他的牢房,可我知道,门口肃立的侍卫是无论如何不会让我进去的。
就是因为上次在里与商驭对望那一眼么,就要砌上这堵墙,让我再也不能在门口与商驭遥遥相望?
唉,胤禟这个小心眼的家伙!
心里正自恼恨,那个被我腹诽的家伙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你的琴声越发的入境,让听者不知不觉中便如飘入云端,漫步仙境。”
我一怔,他怎么会在院中?胤禟回府后,没回畅绿轩,却跑到这儿来听商驭弹琴?
商驭收了琴音道:“这曲淡云水岫》是答谢九爷送琴之意,商驭献丑了!”
胤禟语声冷冷地回道:“这没什么,我是为了桃儿心安,才会如此。哼,也不知你祖上积了什么阴德,能得桃儿如此待你!”他的语气里满是不愤。
这个小气的家伙!给人送了琴,还要表示不情愿,就是不让人家痛快!
商驭却语带笑意道:“她诚心待我,是我祖上积的阴德,可你得以与她日夜相伴,还让她为你生孩子,也不知又是哪儿来的造化?你九爷何德何能?”
“我是无德无能,只不过,我一心疼她、护她,自然应得如此!”他顿了顿,又道:“可惜,即便这样,她的心也没完全给我,那里面,还是被你占了一席之地!”竟然语意萧索。
我心中一抽。
商驭却接道:“是,她心里有我,可她只不过把我当成信得过的搭档,最多也只是可以依赖的兄长。她心里的人,是你!可惜,你生在福中不知福!你不懂她、不珍惜她,还狠狠地伤她,你,配不上她!”商驭语气渐重,似是越说越激动。
“哼,不管我配不配得上她,她都是我的女人。我们之间的事用不着你来品头论足!”胤禟也有些羞恼。
商驭讽道:“你也就是占了个先机。桃儿若不是被你先抢进府,你我一起认识她的话,她心里的人便会是我,而不是你这个高高在上、自以为是、脾气暴躁的阿哥!”
“是我这个高高在上、自以为是、脾气暴躁的阿哥占了先机又如何?这便是我和她的缘分,是你怎么处心积虑也拆不散的缘分!”
“我若真处心积虑,当初就该坚持带她跟一起上船从海路逃走。可惜,我一直不愿违了她的意,不然,你怎有机会把她抓回来?”
……
……
这两个大男人竟然像小孩子一样吵架!
后来不知如何,吵架变成棋盘上的对局。这样也能解气?
我无语了。
没有再听下去,我带着小荷和小绿悄然离开。
看来,胤禟并没虐待商驭,还给他带来一把琴,让他没事解解闷。
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五个月了,小腹已经明显隆起,还偶尔地感觉到小东西在里面动弹。
我躺在软榻上,让小荷把耳朵贴在我的肚子上听里面的声音,小荷听了一会儿,便惊喜地叫道:“听见小主子的声音了,咚、咚、咚、咚,好像是心跳!”
“真的?你再听听?”我也兴奋起来,那不是小东西的胎心?能听到胎音了!
“你们在干什么?”胤禟从门外跨了进来,看到我们俩奇怪的举动,紧张地问道。
“没什么!”我赶忙道。
小荷早已经从我身上起来,战战競競地站到了一边。
胤禟瞪了我一眼,问小荷道:“你趴在你主子身上干什么?”
小荷看了我一眼,又瞄了瞄胤禟的脸色,竟然无视我给她使的暗号,老老实实地答道:“主子让我给她听听有没有胎心跳的声音。”
这丫头,太没有气节,被那家伙的一个冷脸就吓得变节背叛!不过,话说回来,那家伙的冷脸也确实有那么威慑力,连我都不敢多看。
胤禟挥退小荷。当屋里只剩我们两人时,他的冷脸一下子不见,却忽然变出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
这人,练过四川的变脸吧?
他走到软榻前,俯身在我的头顶说道:“胎心跳?让我这个做阿玛的来听不是更合适?”
家伙的样子,怎么让觉得像是狐狸发现鸡仔?
我忙捂住肚子,说道:“不用听了,反正也听不到!”
“不让我这个阿玛听听,怎么知道听不听得到?”
“小荷听了,没听到!”我撒谎道。
“她又不是孩子的阿玛!”
啥?胎心跳只有阿玛能听到?没听说过!
胤禟瞪了我一眼,不客气地把我的手从肚子上拿开,道:“这里面的可是我儿子,以后不准别人随便听,随便碰。”
我对天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占有欲咋这么强?连没出生的孩子都要一个人霸着!
他解了我外袍的盘扣,又撩开我的棉衣和中衣,还想去揭我的小衣,被我拦住了。他坏坏地一笑,侧头把耳朵贴在我的肚子上,认真地听了起来。
他把头调了调位置,听了一阵,脸上露出妙不可言的表情。
我不禁好奇,他究竟听到了什么?
我问他,他却寒了脸。
“这小东西,真是个不好惹的!大概是嫌我压着他,竟然蹬了我一脚!敢蹬阿玛的脸,等你出来再跟你算帐!”他对着我的肚子,恶狠狠地道。
扑哧,我笑了出来。好样的,儿子!额娘就知道你会保护额娘不受你那个坏阿玛的欺负!
打这以后,胤禟只要跟我在一起,没事就趴在我的肚子上听个没完。一边听,还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呀,这小子心跳声还挺响,跟敲鼓似的!”
“哟,不对,怎么还一声高、一声低的不一样?”
“嗨呀,怎么又蹬你阿玛?就不怕出来后我打你屁股?”
“哟,小子,长出息了,还手脚并用啦!在你额娘肚子里就敢跟阿玛叫板?还反了你了!”
每当他对着我的肚子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时,我都乐得上气不接下气,还适时地补上一句:好儿子,额娘没白疼你!
胤禟被气得干瞪眼,也不敢碰我一个手指头。
这就是怀孕的好处,把对方气得暴跳如雷,他也不敢碰你一下。投鼠忌器呀!
既然他热衷此道,我便给了他一个任务,每天对着的肚子念节奏明快的古诗或是唱曲儿。
我原来给他的任务是唱歌,可人家大爷不会唱。我本想教他两首,让他唱给小东西听。可人家刚听唱一遍,就蹙着眉头道:“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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