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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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阙- 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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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来馆人,让他带我去歇息。

馆人应诺,引着我朝堂后走去。

走过一处转角时,我发现身后有人,回头望去,却是熊勇的两名侍从。他们一直跟在我后面,不远不近,却一步不落。

心中觉得莫名,快到厢房时,我停住脚步,反走向他们。

二人似乎有些始料未及,收住步子。

“尔等在此做甚?”我问。

一名侍卫微微欠身,用半生的周语答道:“太子命我护卫公女。”

护卫?我看着他们,心中却不住疑惑。

这是天子为招待来往诸侯设下的馆驿,安全本不是问题,而且大白天的,我也有侍卫,熊勇又何须派两个人来把守门前?

虽不解,我却没表现出来,只微微颔首,转身朝室内走去。

我看看天色,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既然想知道的都已经打听完了,留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还是抓紧时间回去吧。

不过,离开时总要跟熊勇道个别才是,可他这时又去了城墙。熊勇……脑海中忽而闪过他得知姬舆往西时的诧异表情。

望向外面,堂上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禁嘀咕,熊勇去城墙做什么?

我坐了会,决定边准备边等,便让门外的人把侍从和御人找来。

“你二人收拾一番,我等稍后返程。”我吩咐道。

二人应诺。停了会,侍从似乎想到了什么,对我说:“君主或须先告知楚太子方可,我等车马现下都由楚太子从人看守。”

我讶然:“车马?”

“正是,”御人在一旁接话道:“小人方才欲饮马加料,却被楚太子从人拦住,说无太子授令,任何人不得擅动车马。”

追袭

我一惊,看着他们,心中似霎时闪过什么,快得几乎把握不住。

“那人还说了什么?”我问。

御人摇头:“小人正欲与其理论,君主便将小人唤来了。”

我微微蹙起眉头,看向门外,那两个侍从仍旧站着庭中,眼睛却不时地往这里瞅。

沉吟片刻,我对他们说:“时已正午,我等当速归。楚太子处,托人留话即可,现下我与尔等一同去取车马。”

二人应诺。

我从榻上起身,随他们一道出去。

庭中两名熊勇的侍从见我们都出来了,面露诧色,走过来。

“不知公女何往?”一人行礼问道。

我看看他们,没有回答,却问:“太子现在何处?”

那两人相觑一眼,道:“太子出馆尚未归来。”

“如此。”我颔首,却不再跟他们说话,继续往前走。

他们似不敢阻拦,神色疑惑地跟在后面。我将余光扫过他们,心中的疑云愈加升腾,旅馆方寸之地却得这般护卫,不如形容为监视更为恰当。熊勇到底想做什么?

正思索间,前方的庑廊转角处突然匆匆闪来一人,前面的御人猝不及防,同他重重相撞,几欲跌倒。

那人却站得稳稳的,我望去,只见是路上熊勇夸赞的那名虬须楚人。

“唷……”御人揉着肩膀,不快地瞪着他。

那楚人却飞快地弯腰,将方才跌落地上的一块物事收入怀中。

那东西在我的视线中晃过,虽短暂,心中却一阵惊异。

冷不丁地,我触到两道犀利的寒光,抬眼,那楚人似乎觉察了我的注目,正朝我看来。

“安得挡道阻行!”这时,御人生气地开口。

楚人冷冷地看着我们,虬须下面色不变,片刻,将身体让开。

御人轻哼一声,引着我们继续往前。

我跟在后面走着,不疾不徐,心底却已掀起骇浪,背上如负荆棘。

那东西我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姬舆的丰宅里存着好些征战时带回的物件,其中便有一枚半掌大小的骨符,形制粗犷,与刚才所见的几乎一摸一样。

那时他告诉我,这是他西征时得的戎人符信。

不安愈加强烈,熊勇的人身上怎会有这样的东西?心中思索着,我不由地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当我们走到旅馆前的马厩时,果不其然,一名从人过来拦住我们,恭声道:“太子吩咐,任何人等无令不可取车马。”

“哦?”我看着他,笑笑:“你可知我乃何人?”

那从人看我一眼,道:“乃杞国公女。”

“便是。”我不慌不忙:“太子此令却管不得杞人。”说着,转头命御人和侍从解马。

“不可!”那从人的脸沉下,对我一礼,硬气地说:“小人不过奉命而为,还请公女先问过太子。”

“奉命?”我看他,缓声道:“太子可曾同你说若杞国公女取车马必不可予?”

从人愣了愣。

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我似笑非笑:“你可须想好,太子若无此语,日后有使者往楚责问,无礼的可就是你。”

从人面色犹疑,却不说话。

我不管他,吩咐御人和侍从速速取马,却听身后传来熊勇的声音:“姮!”

我转头,他正从街道那头快步走来,身后跟着侍从和那名虬须楚人。

动作倒是快。我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走近前来。

熊勇的目光朝那从人看看,似明白了状况,对我嘻嘻一笑,问:“何必为难庶从之人?不知姮要往何处?”

我看着他,莞尔,也不遮掩:“勇,我欲返程。”

“现下?”熊勇讶然:“何以这般着急?也不知会我一声。”

我笑笑:“勇,犬丘已至,事已毕,姮自当返回。方才勇未归,姮惦念赶路,正欲托馆中从人相告。”

“如此。”熊勇颔首,目中似有思索。他看着我,弯起唇角,道:“姮何必急于一时?勇既携姮来此,自当再亲自护送,不若多留几日。”

我听着他说,却注意到那虬须楚人正同一名侍从说话,再瞥瞥周围,熊勇的人已经不动声色地封住了我们的去路。

心稍稍提起,我深吸口气,看着熊勇:“勇,我有话同你说。”

熊勇似觉意外,看看旁边的人,片刻,微笑点头:“善,往堂上便是。”

说完,他往堂上走去。我跟在后面,转身时,视线瞥过那虬须楚人,他站在不远处看着我,面色莫测。

堂上空荡荡的,只有我们两人。

“姮有何言语?”待各自坐定,熊勇仍是带着笑,向我问道。

我注视着他,没有立刻回答,只笑笑:“勇,你我相识多久?”

熊勇一怔,想了想,道:“两年有余。”

我点头:“两年有余,不算长。勇,依勇所见,姮为人如何?”

熊勇看着我,不假思索,道:“姮是美人。”

我顿时气结,正要瞪他,熊勇却咧咧嘴,收起玩笑之色,道:“容我想想。”他看着我,似乎在仔细思考,好一会,说:“姮甚大方,也善解人意,愿与勇为友。”

这话中听,我颔首。

他又想想,补充道:“只是自以为是,又任性了些。”

居然跟觪的评价如出一辙,我皱眉,不满道:“我如何自以为是又任性?”

熊勇瞅我:“莫非不是?你听传言杞太子伤重便赶来宗周,难道不算自以为是?只凭一时冲动便要来犬丘,难道不算任性?”

我反驳:“我说了我忧心不下!”

熊勇肯定地说:“那便是任性。”

胡诌。

我不理他的话,停了停,转而问道:“勇还在宗周留几日?”

熊勇道:“我也不知,还须看看。”

“勇,”我看着他,沉吟片刻,道:“你方才上城墙一番探询,必也知晓几分,天子既遣虎臣与晋侯领王师往歧周,定是已防备稳妥,不知勇所待为何?”

他面色微变,盯着我,笑意凝在唇边。

我坦然看着他,这话在他面前捅破,倒不觉得有什么害怕。

熊勇表情复杂,好一会,他发出一声轻哼:“姮倒是信得过虎臣。”

我不可置否地笑笑。

信不信得过不必说,但既然古今都说周八百,算下来,武王时代至今不足百年,而且当今天子看来也不是那个烽火戏诸侯的昏君,那么至少这一战猃狁是不会得逞。

“姮,”熊勇神色一整,语气稍沉:“可知此言不慎?”

我表情不变,午时的阳光从顶上的小孔漏下,淡淡的光柱落在两人之间,只见浮沉舞动。

“勇可知勇在姮心中如何?”稍倾,我开口道。

熊勇不语。

我认真地说:“勇虽爱玩笑,却待人真挚,是可信之人,也是愿与姮为友之人。”

“哦?”熊勇忽而一笑:“姮如此以为?”

“然。”我字字清晰:“若非如此,勇便不会三番两次助姮,也必不同我坐在此处相谈;我既信得过勇,如今也不惧说破。勇派人看住我,便是恐我撞见甚机要之事,招来祸患,可对?”

熊勇看着我,没有答话。他面色不定,似乎想说什么,却终没有开口。

我望着他,双目一瞬不移。

“我说你自以为是。”他似叹口气,将头一转,起身朝外面走去。

旅馆前,熊勇的从人仍将车马和御人侍从围住,熊勇将手挥挥,让他们退开。

他同我走到车前,回头看看我,语气和缓:“返程无须符节,道路也通畅,姮保重便是。”

我颔首,也漾起笑意:“勇一路照顾,姮唯感激在怀。”

熊勇牵牵嘴角,似笑得苦涩。

“不可!”这时,旁边的虬须楚人突然走过来,用口音浓重的周语喝了声。他盯着我,接着,又皱眉向熊勇,大声地对他说起一通楚语。

熊勇的脸一沉,厉声喝断了他的话,斥了几句。

虬须楚人面上涨红,似屈似怒。他没再开口,却逼视向我,虬须微动,只觉那目光寒意碜人。

熊勇看向我,笑笑:“束粗鲁,姮勿怪才是。”

我不以为意地一笑,瞥瞥那叫楚束的人,向熊勇一礼:“姮就此告辞。”

熊勇颔首。

我转身上车,御人扬鞭一响,马车沿着来路向城门驰去。

时间还算宽裕,我们不必像来时一样着急赶路,速度放缓了许多,倒显得悠闲了些。

秋日下的原野一片金黄,不远处的树林都落得光秃秃的,却别有一番质朴的美丽。路上行人依旧稀少,待两旁的树木渐渐茂密,更是寂静,走了好一段,只偶尔看见些樵夫背着柴草路过。

耳边传来哗哗的水声,我望去,渭水就在大路的下方。路延伸向山坡中,变得不再笔直。

“都说西边势险,看来确是不假,我等在杞国何曾见过这般山水?”御人啧啧叹道。

侍从笑起来:“你是第一次来,我从前常随国君太子朝觐,却见得多了。”

我听着他们的评论,望向车外,心中却思绪良多。脑子里一会转着方才的情景,一会又想到姬舆,自己依然担心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望向西边,犬丘早已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更远的地方,姬舆在做什么……

侍从和御人不知说到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只听侍从道:“你莫说,若论田歌,我年轻时,里中却无人唱得过我!不信我现下便唱给你听!”说着,他扯起嗓子唱了起来,音调拖得长长的,却唱得颇有意蕴。

御人大声叫好,我也不禁笑起来。

侍从一脸得意,正待再唱,突然,“嗖”地一声,他猛然痛呼,我们惊诧地望去,却是一支羽箭贯穿了他的左臂。

三人皆是大惊变色,向后望去,却见后面尘土扬起,似有人正疾驰而来。“当”的一声,又一支箭飞来,猛力无穷,透过车后的帏帘,稳稳钉在距我寸余的车厢板上。

我睁大眼睛看着它,惊魂未定。

“走!”侍从忍痛大喝一声,御人赶紧扬鞭,二马受惊突然发力,我坐不稳,一下震倒向旁边。

午后的阳光伴着冷风迎面吹来,道路向前伸展入山峦和森林中,似乎不知埋藏着什么在等着我们。我回头,狂风贯通了车厢,扬起的车帏后面,只见烟尘滚滚,几骑影子若隐若现。

惊恐顿时涌上心头,我看到当先一骑渐近了,隐约可见那人面上的虬须,却是楚束!

“快!”我朝御人大喊。

他不断地抽响鞭子,马跑的越来越快,车厢颠得像要散架了般。道路在前方转了个弯,正待驰去,突然,破空之声响起,一支箭贯穿了御人的咽喉。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圆睁着眼睛,在我面前向一旁滚落下去。

“君主勿慌!握住缰绳!”侍从大声的对我喊道。

我极力地稳定住心绪,坐出去,伸手一把握住御人的缰绳。心阵阵狂跳,似乎要冲撞出来,我不断地鼓励自己不要慌,双眼紧盯前方,手臂却止不住地发颤。

可任凭我再努力,终究不曾驾过车,两匹马失了操纵,竟渐渐有些慢了。我心中焦急得如火燎般,回头望去,楚束更加近了,已经能看到他手中的长弓。

死亡从未像现在这样迫近关头,眼见着危急,我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咬咬唇,望向前方奔跑的马,双手紧握缰绳,稍稍站起身来。

“君主!”侍从惊惧地大喊。

心里不断的给自己打气,我只将双眼紧盯着前方,眼见着马车驶到一处稍平整的路段,稳住身体,一个箭步踩上车辀,下一瞬,身体向前倒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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