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还是过一些时候再说?”
卜媚人瞪了湘云一眼,道:“不知道谁惹怒了你们皇上了,总也没个好脸色的,听说昨儿个冷着张脸,可是迁怒了不少的人,我哥哥又不是什么傻子,还去撞这冰山去不成?我才没那么笨呢,我哥哥也就更没有那么笨了。”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只在黛玉身上打转,道:“你这个软绵绵的女儿家,怎么不哭了?你还是哭着好看。”
说着自己给自己点头,重重地道:“不过没有我嫂子好看,我哥哥可是说了,只有我嫂子才配做我们博尔济吉特氏的媳妇,你就不成了,哭哭啼啼的,一阵风吹就倒了的。”
众人听了都是失笑,不过也就是几人欢乐几人愁罢了。
卜媚人大喇喇地坐了下来,抓着铁炉子上的一块烤鹿肉就吃了起来,对惜春道:“这里的肉不好吃,等你嫁到我们科尔沁草原去了,有许多好吃的烤肉给你吃。”
惜春红着脸,道:“都是没影儿的事情,亏得你说!再说了,二姐姐林姐姐三姐姐还没出门子呢,我才不嫁!”
卜媚人愣愣地看了惜春一会,道:“你还嫌弃我哥哥不成?不行不行,我哥哥可是我们科尔沁草原的英雄,你不能嫌弃他!”
贾母揽着惜春在怀里,笑道:“我这四丫头也是好的,如今竟也是有机缘的了。”
王夫人突然冷冷地道:“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这样的事情传了出去岂不叫人笑话咱们家没有规矩礼数了?”
贾母也不在意,卜媚人一鞭子就打了过去。
这一鞭子猝不及防,王夫人又不是什么会功夫的人,便打在了王夫人脸颊上,划了一道血口。
众人都是大惊失色,卜媚人却撅着嘴,道:“本公主的话,除了我哥哥嫂子,还没有人顶过呢!不准你说我嫂子的不是!再说了,我们科尔沁草原的英雄儿女,哪里像你们这样拖拖拉拉,自己不中意也要结亲!”
宝钗薛姨妈赶紧吩咐人给王夫人看伤,一叠声地叫着拿药。
卜媚人也不在意,只瞪了黛玉和迎春探春一眼,道:“我就知道你们都是嫂子的姐姐,你们赶紧嫁了罢,我好接嫂子到我们科尔沁草原!不过,还是先定了亲事才好,我和哥哥知道嫂子的好处,别人怎么不知道?要是抢了嫂子去,可是大事不妙了!”
说到后面的话,急急忙忙就跑了出去,赶紧告诉布竘玳请旨意赐婚,不能叫别人抢先。
来的时候如火,去的时候如风,一股脑的倒都是她在说话。
留下一屋子人失笑不已,但是眼见王夫人受伤,也不敢露出来。
不过卜媚人惊世骇俗的举止,还是让贾家的人未能回神。
次日清晨,雪后的梅花越发冷冽,黛玉才梳洗了,就见湘云走来。
湘云打扮成了一个小子模样,笑道:“林姐姐,我瞧你是出门的打扮,要出门去?去哪里?”
黛玉看了看天色,然后轻轻地道:“去凤来仪走一遭儿罢了,听说他回来了,也该见一遭儿。”
湘云更是巴不得能出去走,笑得只跳了起来,拉着探春的手叫道:“好姐姐,也带我出去走一遭儿!”
随即又狐疑地道:“谁来了?他是谁?姐姐又怎么知道谁来了的?”
黛玉听了一笑,自然不会说她是有那只灵性的鸟儿来传书信的。
雪雁和雪鹰雪鸢雪鹭春纤小红等人早已备好了翠盖珠缨八宝车,凤姐儿又打发了三四个心腹婆子跟车。
到了凤来仪绣庄,下车之前黛玉和探春覆了面纱,湘云却忘记带面纱了。
黛玉回身从车里的小柜子里拿了一幅面纱给她,湘云这才兴高采烈地戴上,然后直接跳下了车。
姐妹刚刚站稳了脚跟,就听寒风之中传来一阵错落有致的马蹄声,一行人远远奔驰而来,金光闪烁,马蹄铁竟是黄金铸就,马上乘客一色玄色皮衣,黑色薄毡狼皮大氅,却是人似虎,马如龙,人既英挺,马亦雄峻。
当前一匹马上乘客和身后都是一样打扮,唯独大氅领口滚了金雕风毛儿,气度高贵,自然也就是这一行人的首领了。
风刮如刀,黛玉素来身形娇弱,竟给逼得身形摇摇,有些儿乘风归去的味道。
雪雁忙扶住了黛玉,轻笑道:“瞧姑娘,不过马过了罢了,竟还是要把姑娘吹了去了!”
探春也扶着侍书的手,站稳了脚步,笑道:“林姐姐本来就是那乘风归去的仙子!”
马队突然停在了凤来仪绣庄之畔,那首领跳下了马背,停住脚步抬头看了看凤来仪绣庄的匾额,道:“这里就是凤来仪?”
只见他不过二十来岁年纪而已,却是浓眉入鬓,方脸薄唇,一双眼睛便似深夜中的两点寒星,开合之间精光四射,扫过了黛玉姐妹丫鬟一眼,眉头微微一皱,眸光却落在黛玉身上看了几眼。
黛玉亦不理会,只扶着雪雁的手进了绣庄,那掌柜的云遥早已迎了出来,作揖道:“想着姑娘也是该过来的时候了,果然才等了没两天,姑娘就来了!快些进来,外面虽没下雪,但是因晴了,也就更冷了呢!”
黛玉环顾四面,青玉已经跑了过来,气咻咻地道:“一堆的事情就知道交给我,累死我了!”
也不知道青玉是从哪里跑来的,俊美的面容上,却是点点的汗珠儿,脸颊红红的,却越发显出了少年人的风采。
把怀里的雪貂递给旁边的紫鹃抱着,黛玉拿着手帕替他擦拭,嘴里只道:“必定你又是去淘气了不是?这里不过就是算账之类,怎么能一头的汗珠儿?就这么迎着风跑动,大汗淋漓的,仔细着了风,回头又嚷头疼。”
青玉抓着黛玉的手帕子胡乱抹了抹汗,笑道:“姐姐你可来得正好呢,昨儿个我可得了一样好东西!”
探春也还罢了,原本认得青玉的,那湘云却是不知,故心中暗暗诧异。
云遥只招呼着探春和湘云姐妹,然后看着才进来的那青年,忙堆满了笑招呼入座,道:“容公子来了,快些请进。”
遂又对黛玉和青玉笑道:“这就是容之轩容公子,是咱们这绣庄的大客人,常在这里订绣东西的。”
黛玉亦不在意,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一会,才问道:“如今也好,不是说完颜公子回来了么?怎么不见?”
青玉和云遥尴尬地笑了笑,青玉眼珠子更是直转动着,十分灵动。
黛玉见状心中有些明白,伸手就戳了青玉额头一下,道:“你这家伙,什么时候也骗我了?”
完颜碛,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或许她会记得他赠送回门锦红的情义,也会记得他赠送凤来仪绣庄的情义,但是他的心意啊,即使明白,却已无法回复,既然如此,倒不如永远不要表态。
而她,亦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而已,只要他放开了自己的心胸,就会发现,认得她的心其实很狭小。
他和十三都是一样,看似退得容易,但是那情义在心中,却叫人难以磨灭。
那个优昙仙花,那个九转灵芝心,是别人吗?只是绣东西的报酬吗?
那么名贵的东西,怎么可能是随便赠送给绣图人的?为的,还不是绣东西的人?
完颜太妃虽算不上是精通面相神术,却也颇有所察,隐隐约约她心中早已明白,自从姥姥跟娘说过之后,她就确定了心中所想,或许,早已知道她的劫,所以才有那样送东西的行为。
都说人情难还,他的这个人情,又怎么去还?
那容之轩却是盯着黛玉出于众人之上的脱俗,那股冷傲的风姿,竟和她是那般的相似,却又比她更柔上十分。
青玉拿了手炉放在她怀里,指了指楼上,都:“上去罢,上面等着你呢!”
黛玉轻轻摇摇头,只跟探春和湘云道:“你们且到旁侧里间坐着玩耍一会罢,我一会就下来。”
探春笑道:“你只管去,理我们做什么?不过就是出来透透气儿罢了,便是一会不来,我也知道。”
黛玉缓缓步上了楼梯,到了转角之处就看到雍正站在窗边看着下面。
一身的青灰色宫缎棉袍,银白色暗绣巴图鲁马甲,越发显得尊贵,气势凌人。
听到黛玉轻轻浅浅的脚步声,雍正回转了身,看着黛玉袅娜而至,一双眼睛黑沉沉的,越发似看不透。
黛玉站着也不说话,清凌凌的目光就这么看着雍正,眼光之中,亦是充满了缠绵不尽之意。
回到贾家数日以来,就好似已是许久未曾见面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冷沉沉甜蜜蜜的相思,却绵绵无尽。
今日见了,才发觉,真的是好想好想他,心心念念的,都是他,是否穿得暖和?是否吃得舒心?是否政务忙碌?是否心情舒畅?生活的点点滴滴,她都好想一直陪在他身边。
是因为年纪大了吗?还是因为明知道有家却离家的缘故?为什么却越来越想见他了呢?
雍正走到黛玉跟前,低头轻啄了她菱唇一下,然后拉着她坐在炕上,大手握着她的小手,一同抱着手炉。
“黛儿,这时候,你又何必还在贾家里搅和着?明儿里还是回家罢。”
慢慢把头依偎在他温暖而干燥的怀里,黛玉道:“那里是非虽多,可是终究名上那里才是我该呆的地方。再说了,姥姥和凤姐姐她们可都是在的,如何能舍?”
雍正轻笑,道:“你也很不必担忧了的,这些事情,我都自有定论的。”
黛玉娇笑道:“你只说自己有定论,我可不知道你的定论都在哪里。”
雍正听了大笑,道:“也只你这么说罢了。”
说着手上紧了一紧,雍正叹息,低哑着嗓子在黛玉耳边道:“已经叫人备了马车,带你去稻香御田山庄走一遭儿罢?”
黛玉亦喜御田山庄的风景如画,欣喜地点头,道:“不用带了雪雁紫鹃她们过去?也不告诉青玉?”
“你想带一串儿人去么?我可只想带着你一个儿去呢!”
雍正拉着她下了后面楼梯,果然早已有西林成和纳兰溪驾好了马车等着。
“你呀,把你拐走了,你都是心甘情愿的!”
雍正说笑着,扶着黛玉上了车,自己也才跟着坐在车里,纳兰溪和西林成忙赶车出城。
“要是别人也拐不走我呢!跟着你,不管是哪里,总是心甘情愿的!”
黛玉偏爱看景色,雍正只得半卷起了帘子,阵阵的冷风,点点的寒意,雍正只道:“仔细冻着!”
黛玉只窝在他怀里,出了城,满目雪白,茫茫然,凄凄然,无限苍凉无限忧伤,马蹄扬过,溅起银花,偶尔一两粒随着寒风溅上了马车,落在半卷的猩猩毡帘子上,车内的温暖,叫那溅起的盐粒儿化而为水,在毡帘上晕染出点点的深色红花。
“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看破的,是福;痴迷的,是祸;食尽飞鸟各投林,白茫大地也干净!难道,这个,真的会是贾家最后的没落么?”
雍正诧异地低头,看着黛玉的头顶,却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道:“谁说的?”
黛玉仰头看着他,娇笑道:“是妙玉啊!‘一双冷眼看世人,满腔柔情酬知己’,这句话形容她最恰。只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遁入空门,她的知己又会是谁呢?”最后一句却是喃喃自语。
会是那位容公子么?若不是他,如何二人身上竟有相同的气度?
若不是他,为何他腰上那枚江南同心结缀着的碧玉竟和妙玉吃茶的那只碧玉斗是同一质地?
雍正点了点她娇俏的小鼻子,眼色中充满了缠绵不尽的情意。
“你啊,定然是把所有的事务都交给了青玉,所以闲得没事情做了,才会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事情!你的清凌凌,就是没有染上太多的算计,这种特质是最珍贵的。虽没见了那个妙玉,但是听着他们探听来的,倒也算是个极其难得的女子。”
黛玉扁扁小菱唇,打了个浅浅的呵欠,雍正拉过了斗篷裹好她娇小的身子,道:“还要好些时候呢,你就先歇一忽儿罢。”
黛玉揉揉眼睛,忽然透过半卷的帘子看到远处官道边有一家三层的小酒馆子,旁边松声如涛,树梢挑着一面酒幌,虽粗陋,却极有乡村风味儿,高高的烟囱上冒着一缕青烟,袅袅而出,映着白雪,越发青翠,一股浓浓的香气也随风飘来,忙便拉了拉雍正的手,道:“我早上起来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
雍正听了一愣,随即道:“真是胡闹,你这个弱身子,早起也是不该吃饭的?”
虽有生气之意,却舍不得责备一些儿,只叫纳兰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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