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忍不住胃部一阵翻涌,“哇”的一声,竟就把方才吃的鸡汤吐了出来,唬得湘云忙拿着手帕子接了,一口一口,登时浸透了手帕子。
雪雁甚奇,忙放下茶盘,另拿了茶来给黛玉漱口,道:“才四个来月,就这般模样,只怕真是小子!”
黛玉本不在意是哥儿还是姐儿,但是自有了身子以来,吃睡都是极厉害的,昨儿个,还特特请了宫里的御医来把脉,也说是个哥儿,因此黛玉便当成是个哥儿了。
湘云看着黛玉满足的形容,便笑道:“姐姐过得日子真真是好的,可把我给羡慕死了!”
黛玉听了便打趣笑道:“难不成是我们家云丫头竟是想找婆婆家了?这也好,原本你也就是有年纪的,娘也留意了,少不得给你挑个极好的人家,并不在意什么根基富贵,只好对你好罢了。”
说得湘云红了脸,道:“我一个丫头罢了,谁还要我呢!倒是你把你家紫鹃嫁了出去才是正经的,她可是大着你好几岁呢!跟着你这么些年,你难不成是不为她想的?”
好在紫鹃这时去摘花压香了,并不在跟前,不然真给湘云的话闹个大红脸。
雪雁笑道:“我们姑娘可不是什么红娘,竟做起丫头的媒来了!我们紫鹃也是有人家,云姑娘想知道是谁不?”
果然湘云拉着雪雁就好奇地问,雪雁笑道:“就是云姑娘先时定了的亲事,那卫将军家的公子,名叫卫若兰的。”
不但湘云吃惊,黛玉也诧异道:“竟是卫将军的公子?我怎么不知道的?”
湘云却是红着脸,笑道:“如今我和卫家是没什么干系的,其实我也知他们家是极好的,只是当日里不过是糊涂罢了,由着婶娘做主退了亲,如今倒也是好的,没见过的,并不知根知底,只怕也没什么情分,也过不好什么日子的。只能说我和卫家没这个缘分,只紫鹃姐姐和他有夫妻之缘罢了。”
黛玉点头,道:“这也罢了,紫鹃年纪确是大了,若那卫公子果然好的,也不能耽误了紫鹃的终身,就叫他下旨赐婚,紫鹃只是我们林家的女儿出门子,别人也没什么说的。”
湘云和雪雁一起点头,倒也是不免感叹果然是姻缘天注定,湘云虽和卫家退了亲,却和紫鹃有了姻缘,不管怎样,也是喜事一件,湘云心里也并没有什么疙瘩的。
黛玉坐得有些累了,便扶着雪鹰的手慢慢走出了亭子,在园里漫步,湘云自是跟上了,笑着看她道:“我小时候也见过凤姐姐怀巧儿的,只是那么笨拙,倒是林姐姐不同,竟还是这般风流婉转,纤细如柳。”
踩着地上枫叶梧桐落叶,发出吱呀细声,湘云皱眉道:“怎么不叫人打扫了?”
黛玉扶着腰慢慢蹲下身,捡起了一枚红枫叶,站直身子才笑道:“我却是喜欢这些落叶的,你成日家看书,难不成没听过落叶归根这句话的?春花落尽尚且更护鲜花,何况这落叶?自也省了一些花肥树肥了。”
湘云听了,弯腰拣了一大把枫叶,看着枫叶上的脉络,倒也是有趣地笑着。
谁知迎面竟是贾敏陪着几个贵妇过来,各个都是打扮得极其华贵,却是怡亲王府里的几位福晋。
因瓜尔佳氏极喜探春的,探春一个包衣庶出身份,原本不足以赐婚给高桥云鹰,倒是瓜尔佳氏认作了干女儿,得了一个郡主的封号,才由着雍正亲自赐婚,因此探春和惜春亦是陪着一同游园。
而迎春虽是庶出,却因西林成是满洲贵胄,因此雍正赐婚的是西林成;惜春虽是嫡出,身份原本并不高的,但是布竘玳亲自请旨,雍正自也是顺水推舟,唯独这探春,因是两国联姻,就必定是要有皇室身份的,所以如此。
黛玉和湘云上前欲见礼,怡亲王福晋兆佳氏忙亲手扶了黛玉,看了好一会,才笑道:“如今有了身子,这礼就免了,不过都是一家子在这里,何必管这些劳什子礼数的!”
说着又笑道:“如今你倒是圆润了一些了,更有一些气色了,这样倒是好的,想你先时竟是一阵风也能撮了去的。”
才又笑着对贾敏笑道:“这样的闺女,竟比一千个男子还强,偏你那娘家里,也不成个模样,竟是这样待你闺女。”
贾敏淡淡一笑,风华绝代,竟叫几位福晋都相形失色,笑道:“俗语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出了门子,就是夫君家的媳妇了,和那里自是生分了。我也只一个老母,和丫头几个姐妹好些罢了,别的,也并没什么,我在那里也说不得什么话,也没什么本事管那里的事情。”
兆佳氏拉着黛玉的手放慢了脚步,道:“话虽是那么说,可如今,我竟听着好似还算计着你们这里呢!”
众人听了诧异,忙问端的。
兆佳氏缓缓笑道:“我也听不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贾敏却是知道兆佳氏从不说什么没影儿的事情,既然她开口,就必定是有其事的。
兆佳氏放开黛玉的手,却拉着湘云的细看了一番,笑道:“真真不是我说的,钟灵毓秀,只在这几个姑娘家身上罢了。”
贾敏本性极聪敏的,随即便明白,道:“难不成,竟是打着我这云儿的主意?”
兆佳氏赞许一笑,湘云和黛玉探春惜春却是白了脸色,尤其是湘云,更是惊得连嘴唇也白了。
贾敏安抚地拍了拍湘云的手,道:“你是我的女儿,自不会由着别人来算计的。”
说着冷笑一声,道:“倒不知道,他们又算计着什么了?”
兆佳氏笑道:“打的什么主意,想来你也是明白的,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省得到时候不知道怎么应对呢!”
贾敏点头,料想此时宝玉房里宝钗贬为侧室,没了正室大奶奶,偏如今四大家族里又有三家完了的,元妃又已失踪,贾家自不比先时那般繁华富贵,以王夫人之性子,必定是更看中高贵人家结亲,好光耀门楣。
论起当朝人家,谁家还能比得林家清贵?虽算不上什么皇亲国戚,却是六代书香传世,又得雍正青眼有加。这几年来提亲的人也并不在少数,自非黛玉,而是青玉,只因林家有意,一切姻缘但凭自愿,才都推了的。
连怡亲王几位福晋也说林家没能多几个女儿,何况别人家?黛玉虽嫁,却有湘云,别人虽不知,贾家却必定是知道的。
怡亲王福晋们走后不久,贾敏便叫来雪雁,问道:“如今贾家怎么一副模样?”
雪雁笑了一笑,道:“太太想着是什么模样,自然是什么模样了。只是这个薛宝钗,倒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呢!”
贾敏“嗯”了一声,冷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就以静制动,等着她们如何做罢了。”
惜春冷笑了一声,道:“如今也该放得聪明一些了,如何还是这么执迷不悟?姑妈家的姑娘,是他们能高攀上的么?”
湘云却是笑道:“我也没什么的,哪里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只是如今我也明白了,老太太说的也极是,我也不指望什么富贵,只像林姐姐和三位姐妹这样,和和气气过日子罢了。那爱哥哥,虽然有些才气,却总是不学好的,又那般个吃胭脂水粉的纨绔,我也高攀不上他。”
贾敏凝视着湘云,笑道:“云儿倒是也放开了许多。”
湘云点头,叹道:“小时候和爱哥哥一块长大的,从小儿他就让着我,我自然也是和他好的。偏后来林姐姐来了,老太太疼得什么似的,爱哥哥也就只对林姐姐殷勤,我也才好些时候并不给林姐姐好口气说话的。如今我也想得明白了,林姐姐并没有什么不是,倒是我,许多是看不明白的,如今明白了,自然也能放开了那么些事情。”
贾敏和黛玉二春都是暗自点头,此时的湘云,才是真正地长大了,再不似先时那般淘气且愚笨任由人糊弄了。
湘云也不管别的什么事情了,只看着黛玉圆滚滚的小腹,笑道:“林姐姐你快些给添个小子或是哥儿罢,明儿里我好带着他玩耍,可不能叫他像我先前那般小气愚笨。”
说得众人也笑了起来。
黛玉却是满怀着喜悦,摸着自己的小腹,想着孩子不知道是像她呢,还是像他。
晚间雍正却是来了,看着黛玉靠着窗户坐,便伸手环住了她腰身,大手放在她小腹上,问道:“我两日没来了,孩子可还是乖巧的?”
黛玉笑道:“还说什么乖巧呢,弄得我竟是吃了吐吐了吃的,连娘都说没见过这般折腾的孩子。”
雍正听了,忍不住皱了眉头,瞪着黛玉的小腹,道:“小子,若是再折腾你娘,明儿里出来,瞧我不打你!”
惹得黛玉娇笑不已,偎在他怀里,道:“还在肚子里呢,哪里能听你这个话。”
想了想,笑道:“我想了许久,还是给孩子取个名字罢?”
雍正想了想,笑道:“若是个闺女,就叫掬心。”
黛玉自是明白其中之意,笑着伸手也抱住了他的腰,道:“好,若是个闺女,就叫掬心。”
掬心,掬心,把心爱的她,掬在手心里,掬在心中。
如此几日,倒也是极安稳的,雍正却是每晚都过来了,黛玉自是过得更是自在。
偏这日天气晴好,黛玉正在和贾敏在园子里做针线,探春在写字,惜春在绘画,唯独湘云最不安静的,拿着花草和小丫头们斗草玩耍,坐在草地里,裙摆上也沾了些花草根子。
却听有人通报道:“贾家的二太太来了。”
黛玉停了手里的针线,探春惜春也停笔,湘云更是停下了斗草,都看着贾敏。
贾敏却是冷笑了一声,道:“就请贾二太太过来罢,我倒是要瞅瞅有什么事情的。”
丫头答应了一声,果然引着王夫人过来了。
那王夫人今日亦穿得极其隆重,见了贾敏忙陪笑道:“姑太太却是清闲的。”
说着又看着姐妹几个,有些诧异地看着少妇装束的黛玉,眼角闪过一抹精光。
贾敏淡淡地起身让座,道:“我也不比别的诰命,四处周全,自是清闲好些。倒不知道二太太这时候过来,可有什么事情?”
王夫人忙过来拉着湘云,上下细细打量了半日,陪笑道:“竟不想,史大姑娘,竟这般出挑了呢!”
又看了几眼湘云腰上宫绦系着的金麒麟,更是笑容可掬,夸赞湘云的时候,又对贾敏陪笑道:“我竟是为了史大姑娘来的,说不得,还是求姑太太的话罢了。”
贾敏端着茶碗,碗盖轻轻刮了刮碗里的玫瑰花瓣儿,才轻笑道:“倒不知道二太太说的是什么事情?”
王夫人忙笑道:“姑太太也是知道的,我们家宝玉生得也是好清俊模样儿,偏如今竟没个称心有本事的奶奶在房里管家。”
说到这里,贾敏便打断道:“谁不知道有一件金玉良缘是从头到尾传得风风雨雨的?宫里娘娘赐婚,宝玉是早就成亲的了,还在我们家黛儿前头呢,怎么就没管家的奶奶在房里了?”
王夫人面色微微一顿,随即笑道:“姑太太不知道,原本我也道那金玉良缘是宝玉和宝钗两个孩子,谁知竟不是的,那金,却是指的是史大姑娘的金麒麟,并不是宝丫头的金锁,因此这才是金玉良缘。”
贾敏淡淡地道:“二太太这话说得差了,谁家的姑娘家没戴个金啊玉的?不过都是玩物罢了,谁还正经拿着这个东西论起终身大事来的?谁都知道宝玉那玉上的话和宝姑娘金锁上的话是一对,怎么能把云丫头的金麒麟拉扯上?”
王夫人听了心中后悔不迭,原本她一心只道薛家是好的,因此才合谋了金玉一事,却不想真真是世事无常。
想起史家夫人在时提起过说湘云的金麒麟也是金,只怕倒是和玉也是一对,因此便笑道:“有一件事儿,只怕姑太太是不知道的。当年史家太太在京时,跟我提起过云姑娘的终身大事,说是金麟配玉,若是结亲,也是一段佳话,我心里也就留意了。因此此来,也不过就是请姑太太将云姑娘履行亲事,嫁了我们家罢了。”
湘云听了,只气得了不得,虎着脸道:“只怕太太是忘记了,我可是知道的,虽然婶娘提过,可是太太却是一口拒绝了呢!”
王夫人一愣,随即有些讪讪的,却道:“大姑娘也是不知道的,这终身大事,都是长辈做主,哪里是由着小孩儿家知道做主的?我答应的时候,大姑娘还不知道在哪里淘气呢!”
说着看着湘云裙上沾染的草屑落叶污泥,打从心眼儿里瞧不起她,只觉得她没有大家风范。
湘云冷笑道:“我却是淘气的,原本没什么本事当管家的奶奶,既然如此,太太又何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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