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只要外祖父来到京兆,她的疑惑,便可解一二了。这样想着,她对傅通的到来便甚是期待。
与此同时,沈度带着虎贲士兵和暗卫,离开了襄州卫一带,开始进入建康府,并一路往润州疾驰。
☆、第180章 千里疾驰
建康府东临大海,北与河南府接壤,西靠江南府,南临岭南府,在大定九府之中,排在靠后的位置。
论起军事位置的重要,它比不上太原府和西江府,论起民众富饶,它比不上江南府。又因它靠近大海,多有海上贼匪侵扰,建和年间的大诗人谢沧就有“日日散轻舟,不入建康州”之句。
可见,建康府并不是什么安乐之地,但是建康府属下的润州,又不一样。因为润州在建康府之西,最靠近江南府,只稍逊于江南府苏、杭、湖诸州,实乃建康府福地。
是以,崇德帝将润州划给顺安县主作为封地的时候,才引来朱有洛等人的各种羡慕嫉妒恨。
当然,此刻对沈度来说,润州同样是福地,因在润州之地,有名医钟岂,这或是大定唯一能医治沈肃的人,是沈肃一线生机所在。
他们这一路千里疾驰,硬是将六天的时间缩短成四天,前面不远处就是润州了,沈度便下令原地休整,一个时辰后再发出。
“阿沈,你的左臂如何了?幸好青琮厉害,不然你肯定跟不上我们的速度。”叶染走近沈度,关切地问着。
纵他脸上满是络腮胡子,仍可以见到明显的疲惫。除了他之外,沈度及虎贲士兵都差不多,每个人脸上都是风霜之气,就连停下的马匹,都在“噗呲”喘着粗气,可说是人疲马乏。
但是没有人喊累,所有人都知道时间紧迫,时间能快一天,京兆的情况就好一点。沈度、叶染和沈家暗卫就不用说了,他们为了沈肃不顾一切。
难得的是。跟随沈度而来的二十名虎贲士兵,同样跟随沈度疾驰,速度上没有落下多少。支撑这种速度的,是他们强硬的体质和意志。
这二十个人,虽然不是沈家安插在虎贲军中的,却都是沈度和陈维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每一个都心性坚韧武功了得。足为此次南下所用的。
这五天的疾驰。已经证明了沈度和陈维眼光的精准,这二十个人,让沈度十分满意。。
“没事。尚能支撑得住。当然,若是有什么危急,就靠你了!”沈度笑笑说道,抚摸着身旁的马匹。
这是沈度的坐骑。最通人性的青骢,它蹄白额青。跑起来如流光闪电,沈度却给它起了没什么威风的名字:青琮。
简单而粗暴,这个名字每每令叶染跳脚,在他的心中。青骢这样的马匹,应该配的是“霹雳”“雷电”这样霸气侧漏的名字。
叶染看着沈度故作轻松的样子,动了动嘴唇。却没说什么。这样疾驰的速度,就连自己都受不了。何况是带着伤的阿沈?
正月的时候,叶染在伏击秦绩的时候,被秦绩身边的死士田战伤过,当然是养好伤,才能跟着沈度南下。
“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一定会将神医顺利护送回京兆,你放心!”叶染举起两指作誓,笑嘻嘻地说道。
沈度看着叶染这副样子,想着润州近在眼前,心情不由得轻松起来,嘴角便翘了翘。
见沈度不说话,叶染的眼角抽了抽,压低了声音说道:“阿沈,这个润州神医,真的能救大人吗?”
“一定能!只要我们将他带回京兆,他一定能救回父亲!”沈度的语气很坚决,眼神甚是笃信。
他相信这个钟岂一定能救回父亲,不仅是章老先生称赞此人本事了得,更重要的是,他相信顾琰。
顾琰既说了钟岂在润州,说了钟岂有活人的本事,那么,沈度便相信钟岂能让父亲活下来。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快点去到润州吧,到了润州再休息也不迟。”叶染说罢,马上就站了起来。
他是急性子,说了什么就想去做,见到虎贲士兵也没有什么异议,便跃上了马背,“咤”的一声,人马便动了起来。
沈度一行人赶到润州顺安县主府附近时,已是暮色四合的时候。他让叶染安顿虎贲士兵,便一刻都不曾停,连梳洗都顾不上,就这样上顺安县主府拜访了。
沈度面容困乏,眼中也布满血丝,只有眸中的亮光,仍是光亮得吓人,当他站在县主府门前时,让门房不禁瑟缩了一下。
沈度不说废话,只是举起了手中的兵符和银鱼袋,道:“本官是朝中中书舍人,兼虎贲中郎将沈度,有急事见顺安县主和陆郡马,烦请通报一声。”
这个门房是长邑郡主从京兆带来的,一双细眼看人甚毒,他见着这代表身份地位的信物,只匆匆说了句“请大人稍等”,就马上去通报了,还是脚步飞快亲自去的。
沈度眼中的寒芒和周身的杀气,令门房惊惧。沈度的名号,他当然听说过,京兆的年轻权臣、帝师沈肃的养子,不管是哪一个身份,门房都不敢怠慢。
片刻之后,县主府的侧门便打开了,急奔出来相迎的,是郡马陆居安。他一见到沈度的样子,便凝住了心神,顾不得还是在门口,便出声问道:“京兆出了何事?”
他所见的沈度,情况甚是糟糕。左臂悬挂着,显然受了伤;满身的尘土味,表明是急赶而来;还有他眼中布满血丝,不知多久时间没合过眼了。
这一切,都表明京兆是出了事,而且是无比紧急的事,紧急到令沈度不管有伤,仍是要赶来润州。
“陆大哥,父亲出事了……”沈度这样回道,尽量放缓语气,免得惊着陆居安。
他这话,令陆居安变了神色,也令得跟随着赶来的长邑郡主心生惊异:帝师,出了什么事?
顺安县主府的前堂大厅内,此刻正明烛高燃,照耀出沈度和陆居安等人凝重的脸色。
“钟岂这个大夫是在府中,不过此人颇为怪异,又不曾为百姓治病,你真确定他能救大人?”陆居安开口道,眉头皱成川字。
他听了沈度简要叙述了京兆的情况,得知沈肃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待听到沈度千里疾驰来润州的原因后,他的神色便有些怪异。
他没想到,沈度是为了大夫钟岂而来。钟岂有没有本事,陆居安不能确定的,但他可以确定的是,此人性情怪异,甚至可说得上是神神化化的。种种顾虑之下,他便说了这些话。
“这个人,是前尚药局章老先生推荐的,无论如何,都要将他带回京兆,为父亲诊断了再说。请问这位钟大夫,是怎么个怪异法?”沈度这样回道。
性情怪异在他看来不算什么,但凡有本事的人,哪一个不怪异?只要这个人能救父亲,就可以了。但他还是要了解钟岂这个人,才能将他顺利带回京兆。
“是这样的,这位钟大夫就喜欢捣鼓些不一样的东西,他弄的那些东西,损耗很多珍贵药材。而且他看病随心所欲,这一点,倒和章老先生相似……”长邑郡主斟酌着开口,为沈度详细描述这位钟大夫。
长邑郡主对沈肃十分感激,因有他谋划皇库一事,她才能除下负累,才能跟随陆居安离开。能帮得上沈肃的地方,她肯定尽全力。
原来,来到润州之后,陆筠便吩咐人去寻找一个叫“钟岂”的大夫,不想真让她找到这个人,并且将此人接回府中供奉起来,还专门为他辟了一个药房。
长邑郡主最疼陆筠,何况这个钟大夫是年近五十的老者,这样的事情,她便随她去了。只是这个钟大夫来到县主府之后,整天躲在药房里,说是在试验良方。
可是,长邑郡主只见到府中不断花银子去买药材,并没有见到有什么济世良药出现。若非陆筠坚信此人必定有大用,长邑郡主已勒令钟岂离开了。
沈度听了长邑郡主的描述,非但不觉得钟岂有怪异,反而更觉得此人能救沈肃。试验良方成痴,还重复损耗很多珍贵的药材,能做到这两点的人,不简单吧?
果然,他见到钟岂之后,确认了心中的猜测。一个年近五十、浑身邋遢的人,竟然有一双澄澈如孩儿的眼睛,只是为这一点,沈度都要将他带回京兆!
可是,钟岂在听完沈度的请求后,竟然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直接拒绝道:“我要试药,没兴趣救人!”
他说罢,就转身离开,想继续回药房捣鼓药材去。但是他迈开的脚步,却在听到沈度下一句话后,就顿住了。
“只要先生肯去,京兆的药房会比润州的大上一倍,而且先生所需药材,应有尽有。”沈度轻飘飘地抛出这一句话。
未等钟岂回答,他又继续说道,一句一句地抛出来,中间都没有停顿,听得陆居安和长邑郡主一愣一愣。
“大盛所出产的药材,可以送至先生药房。”
“大定十六卫的大病情,可以第一时间告诉先生。”
“尚药局历年的医薄,先生都可以看到。”
“先生需要的炼药器材,将作监可以为先生打铸。”
“……”
“……”
钟岂停住了脚步,倏地转过身,急奔到沈度身边,抓住沈度的右臂,只差没靠在他身上,大叫道:“啊啊啊,别说了!我答应你,我马上就去京兆!”
沈度看着挂在手上的钟岂,微微扬了扬嘴角。
☆、第181章 伏杀
人无癖不可以交,以其无深情也。这句话,沈度是很认同的,但他看到钟岂身边堆着的无数药包时,仍是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这些都是我要带上京兆的药材,都不可少!”钟岂一手揽着一个药包,生怕沈度会抢走他的宝贝一样。
“……”见他这副样子,沈度一时无言以对。他想不明白,短短一夜之间,钟岂是怎样收拾出这么多药包的。
他当然不会抢走这些东西,但也不可能带着这么多药包上路,就算二十骑虎贲士兵驼得下这些东西,也会拖慢行进的速度。他们返回京兆,同样需分秒必争。
“这些药包,我会让人专门护送上京兆,先生宜轻装简行。不然,这一路上急进,士兵们又粗野,不知会损耗多少。”沈度这样说道。
他知道钟岂在意的是什么,只要针对药,钟岂是什么都会答应的。
“哦……那好吧。那我就带这几包药材吧,其他的,一定要齐齐整整送到京兆。”钟岂蔫蔫地说道,还抬头哀怨地看了沈度一眼。
眼前的年轻人似乎拿捏住他的七寸,说出来的话语总令他无法拒绝。
沈度身边的叶染见到钟岂这个眼神,感到一阵恶寒,一个老男人,还哀怨,太怪异了!他侧过身与沈度对视:这个人没问题吧?真的能救大人?
沈度点了点头,以回应叶染的疑问,然后叮嘱道:“阿染,这一路上,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首要保护的。就是钟先生,千万要记得!”
叶染重重点了点头,钟大夫身系大人的安危,就算沈度不提醒,叶染都知道的。
“走吧!立刻起程回京兆!”见一切已经准备妥当,沈度这样说道,策着青琮动了起来。
他一早就与陆居安、长邑郡主辞别了。他们两个人也知道时间紧急。并没有挽留沈度,寒暄的说话也不曾多说,只说道有用得上的地方。必全力以赴。
就这样,沈度和叶染一行人只在润州停留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朝京兆疾驰而回。
虎贲士兵和暗卫们休整了一晚。正是精神抖擞的时候,但因为考虑到钟岂的情况。他们的速度比来时慢了很多。
到第二日傍晚的时候,他们才来到别山——这是建康府和河南府交界的地方。只要越过别山,再行进两个时辰,就是信阳卫驻扎地所在。这是沈度一行人计划宿夜的地方。
他们走的是军道,一路上驿站自是不少,但因别山临近信阳卫。又加上别山都是密林也野草,前后便不设驿站。
按照沈度的预想。他们应该是酉时进入信阳卫,但因为钟岂的缘故,仍是拖延了两三个时辰。
尽管虎贲士兵的速度已经放慢了,但是对普通人而言,尤其是对年近五十岁的钟岂而言,这样的骑行速度,还是太快了!快得让钟岂两腿都在发抖。
钟岂也是怪人,虽然他速度比虎贲士兵慢很多,却咬牙硬撑着,并没有要求中途休息。他本想坚持到信阳卫的,但来到别山时,他终于要求挺停下来,因为他大腿两侧都磨伤了,只要快速动起来,就会火辣辣地痛。
这样的情况下,他必须立刻采药敷伤,不然接下来几天,他都不用再骑马了。
“先生,辛苦您了……”沈度这样说道,心中对钟岂又愧又敬佩。
钟岂大腿两侧的裤子都磨损了,走路也不甚利索,却硬撑着到别山才停下来。这都是为了赶路。为了缩短回京兆的时间,就算身有不适,也不能停止疾驰。
沈度垂下了眼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