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旨意,并没有引起京兆官员多少关注,只除了知道内情的沈度等人,没想到,这一场亲事,竟然会以安昌公主进入定元寺结束。
而在尺璧院,顾琰在数次拿出古山梅来看之后,终于想起是在哪里听说过池青和织染坊这两个名字了。
果然,她所记得的,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章外:有一种长隐公子是沈度奶爸的即视感。有点感伤,感觉不管我年纪多大,在父母看来都是挂虑的对象,晚上被他们一再叮嘱不准熬夜,所以更迟了。55~~我还是想说,明天回广州,努力多更!!!)L
☆、第167章 大裘冕
顾琰会记得池青和织染坊,是因为杏黄和小圈。先前,杏黄兴奋的地说着准三皇子妃的嫁妆,劈哩叭啦地说着有一百二十八抬,其中光是名贵的云锦和缭绫,就有三大箱,这令得杏黄称奇不已。
云锦有“寸锦寸金”之称,昔日陆筠用云锦裹礼,是因为长邑郡主掌着皇库,实际上云锦产量非常少;缭绫被文人雅士称为天上丝,其珍贵的程度和云锦不相上下,珍贵,自然就稀少。
如今准三皇子妃竟有三大箱,可见皇室对三皇子亲事的看重,也给足了张家脸面,当时重华坊的事情好像没发生过一样。在巨大的利益和势力面前,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接受的。
但令顾琰有感的不是这个,而是小圈扒拉着杏黄的衣袖,撕咬了几个口子——最近它牙痒,总喜欢磨来磨去,撕咬衣服却是第一次。
它撕咬完杏黄的衣袖后,便瞪着黑豆小眼睛讪讪地看着顾琰,还双手作揖求饶地拜了拜,一副鬼精的样子。
顾琰目不转睛地看着杏黄的衣袖,那几个撕咬的口子像雷电一样,劈开了她脑中的混沌,让她瞬间记得了池青和织染坊,记得是在哪里听说过这两个名字,是在成国公府内!
那时候,她刚嫁到成国公府不久,有一次祭祀的时候,她被突然跌落的烛火惊到,在躲闪间划破了裙摆,最后被成国公夫人仲氏责罚了一番。
当时,仲氏冷声道:“你别以为划破裙摆是很小的事情,须知服饰就是礼仪,半点都错不得!当年京兆最大的商号织染坊就是因为衣服被问罪的,就连家池青被判了斩立决!你要谨慎些!”
经此责罚。她便去了解池青和织染坊的事情,知道了当年发生的事情。崇德十年,在三月郊祭的时候,皇上所穿的大裘冕出了差错。
随后,朝廷问罪少府监织染署,审讯之下查出织染署令宋鸿与织染坊东家池青有授受,那大裘冕是出自织染坊!
因大裘冕一事。整个少府监官员都受牵连。宋鸿和池青被判斩立决,盛极一时的织染坊被收归皇库,当然。京兆就没有织染坊这个商号了。
这在崇德十年是件大事,但那个时候顾琰在福元寺中,对此并不知道,后来也只知道大裘冕出了差错。至于具体是什么差错,却并不知道。
当时顾琰并不觉得有何问题。但如今细想,大裘冕出现差错,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从织染坊到织染署再到少府监,最后到皇上身上。一件大裘服会经过重重关卡审查,不可能会出现这样大的差错,当中。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池青是沈度的属下,织染坊是沈度的产业。她既然记得了这些事,就不能不理会了。眼见郊祭在即,她一定要提醒沈度此事才行。
想了想,顾琰提笔写了封书信。这上面写了小圈撕咬衣衫一事,然后提到了织染坊,直问郊祭的时候,大裘冕是不是织染坊所制,言曰须防人不仁,恐有人借此对付织染坊,这事要多加小心才是。
沈度接到书信的时候,不禁吃了一惊。织染坊暗中为织染署制大裘冕的事,京兆没有多少人知道,阿璧怎么会知道此事的?她之前说听过池青和织染坊的名字,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他看着“吱吱”叫着送信来的小圈,眼中闪过了深思。过了一会,他就给顾琰回了信,仍是让小圈送去尺璧院。
小圈还想在沈家玩几天,便磨蹭着沈度的靴子不愿离开,沈度也不说话,只是慢慢板起了脸,就见到小圈“嗖”的一声,飞一般地离开了。
见到小圈这副样子,沈度微微笑了起来,随即扬声唤来了如年,吩咐道:“让池青来一趟。我有急事!”
池青很快就来到了沈家南园,而且神色有些凝重。以往,沈度很少找他,这次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急急唤他来,他不知道出了何事。
沈度一见到池青,就问道:“大裘冕制得如何了?最近宋鸿有没有找过你?”
织染坊为郊祭制大裘冕的事情,池青曾和沈度提过。从去年开始,织染署就陆续将一些冠冕交给织染坊制作,因为织染坊的工艺要比织染署的匠人更胜一筹,最主要的是,织染署不用花钱!
织染坊代制,用于冠冕的钱财便省了下来,最后这些钱流进了谁手中,不言而喻。
这些,都是织染署和织染坊心照不宣的事。池青为了和织染署打好交代,不在意这一点钱;织染署的官员得了好处,不会有那等没眼见的官员将其中门道说出去。是以织染坊和织染署一向合作愉快,这大裘冕的事就是因循这合作。
池青听得沈度这么问,就一一回道:“已经制好了,明日就交给织染署。属下最近没有见过宋大人,听说他置外室的事被妻子发现了,正是头痛时候。”
宋鸿畏妻如虎,偏偏他妻子又是个撒泼的,为了外室一事,听说他都被妻子挠破了脸,已经好几天没有去织染署了,就更不可能见池青了。
听了池青的话语,沈度的眉头皱了起来。如果没有顾琰提醒,沈度或许并不关注此事,但在交大裘冕的时候,宋鸿偏偏没去织染署,这令他觉得不妥了。
“大裘冕有没有细细检查过了?用料、纹饰等是不是确认无误?”沈度这样问道。
大裘冕是皇上祭祀昊天上帝的礼服,代表着皇上对上天的敬意,半点差错都出不得。若是真有人想对付织染坊,就只能在大裘冕本身做手脚了。
“属下已经细细检查过了,用料和金线都没有问题,十二章纹饰都齐全,而且都绣得极其威严。为了稳妥起见,属下还让绣娘多绣了一件,以备不时之需。”池青这样答道,话语中有沉稳和自信。
大裘冕的事情甚是重要,从定制到最后检查,池青都参与其中,每一个细节都很清楚。
“这两件大裘冕都要送到少府监吗?若是同时出现意外怎么办?”沈度紧接着问道。
“都要送到少府监。以前还从来没出现过差错,织染坊将冠冕交给织染署后,任务就算完成了。”池青依然详细地回答道,心中有些疑惑。
这事,织染坊都熟门熟路的了,不太可能会出什么差错,主子为何如此审慎?
沈度也无法想池青解释为何,他总觉得顾琰是在提醒他大裘冕有问题,她不明说,只能说明连她本身也不知道问题在哪里。
过了一会儿,沈度才定下主意,这样吩咐道:“立刻让绣娘赶制多一件,少府监那里宁可拖两天!”
他倒想看一看,大裘冕能出什么事,当中又会有什么牛鬼蛇神,不妨将计就计。
池青虽然不解,但是沈度的吩咐,他必定会照办。若合整个织染坊绣娘之力,几天赶制一件大裘冕是可以做得到的。
“另外,你立刻去找宋鸿,让他赶紧回织染署坐镇。真出了什么事,他这个织染署令第一个逃不掉!”沈度下了第二个指令,以未雨绸缪。
池青离开后,沈度想了想,仍是不够放心,又给陈维下了一个指令。郊祭之时,虎贲军肯定要护卫在侧,陈维作为虎贲副典军,肯定会前去的,或可护航一二。
另一边,在成国公府内,秦绩看着面前的华衣男子,扯出了一丝微笑,然后淡淡地说道:“殿下为何想打织染坊的主意?”
他面前的话语男子,长得和三皇子朱宣明很相似,只是他此刻眼神闪烁,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气度威势就比朱宣明差了一大截,秦绩看不起他。
这华衣男子,正是朱宣明一母同胞的弟弟,七皇子朱宣信。他出现在成国公府这里,是为了和秦绩谈一桩合作。
“实因本殿下手头太紧,而京兆最大的商号就是织染坊,织染坊东家池青背后只有少府监的势力,只要我们少府监和池青端了,就不愁织染坊不入手中!”朱宣信这样说道,眼中的贪婪十分明显。
朱宣明和朱宣信虽是一母同胞,但两人才能相差太远,与朱宣明一对照,朱宣信就好像扶不上墙的烂泥一样,整天除了吃喝玩乐,就没有什么好做了。
吃喝玩乐是需要大把钱财的,秦绩总是听朱宣明提起暗中给了多少钱财朱宣信,纵如此,朱宣信仍时时手拙,经常问淑妃要钱。如今,竟将主意打到了织染坊这里。
“殿下有何良策?”秦绩随意地问道,对朱宣信这个人并不太信任。一坨烂泥,能有什么好主意?
“良策是有,但还要世子相助才是。我探听到少府监将大裘冕交给了织染坊制作,只要我们这样做,就让少府监和池青一窝端了……”朱宣信这样说道,眼神因想到织染坊的钱财精光闪闪。
秦绩听了朱宣信的话语,倒对他高看了一分,他说的这个办法,听着还不错。如果真的谋划顺利,织染坊真的可以顺利收入手中。
☆、第168章 郊祭意外
郊祭是王祀之一,定于每年的三月初一,由皇上率领百官至于京郊,祭昊天上帝,祈国泰民安。届时,皇上会扶犁浅耕,皇后亦会有亲桑之礼,这是大定朝堂的一件大事。
经过八十多年的修正改进,郊祭的仪礼和法典已经很完备了,朝廷上下包括帝后二人都对郊祭驾轻就熟了。因此,郊祭虽然是大事,却没引起什么波澜,最后无非剩下按部就班四个字。
礼部、太常寺和司天台的官员各安其事,郊祭就能顺利完成。自崇德帝登位以来,郊祭都在半日内完成,剩下的半日就是君臣同乐,欣赏京郊的春景。
对大多数官员来说,郊祭其实就是踏春赏景,只不过是身着官服而已。崇德十年的郊祭,想必也会如此。
此刻,沈度骑马跟在郊祭的随行队伍中,他仍是一身绯色官服,腰间别着的银鱼袋随着马步晃动,这一副文官的打扮,夹杂在虎贲士兵中显得异常醒目。
他以文官之身兼领虎贲中郎将之职,在郊祭之时既为崇德帝递给祭书,又为崇德帝作护卫,职责尤重。自然,心情就不会轻松,他正紧抿着嘴唇,眼神锐利地扫着队伍,少了在宣政殿中的谦和之气,反而让人感到一阵震慑和战栗。
出宫立于天子旁,这个时候的他,想出鞘的利剑,正散发着寒寒剑气,看在有心人眼里,便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这一次郊祭,长隐公子也来了。以往他总是以身体不好为借口,拒绝参加郊祭,今年倒是破天荒来了。这样的谪仙人。去到哪里都是备受瞩目的,只是他仍是那副飘渺遗世的样子,并在在乎众人的打量。
长隐公子和沈度的目光撞在了一起,相互微笑着打了招呼,就各自转开了了。
长隐公子看着长长的祭祀队伍,漂亮的眉目略微皱了皱,总担心会发生什么。安国公府铺在宫中的线。查到了与郊祭有关的几个调动。这调动涉及了礼部、太常寺、少府监和殿中省,线索太纷杂,暂时理不出什么头绪来。他亦不知这些调动是针对什么。
于是,他便跟了过来,想看看按部就班的郊祭能否如常进行。
随行的队伍中,还有两个人对沈度给予了异乎寻常的关注。这两个人就是秦绩和朱宣信。他们关注沈度。不为别的,就是担心沈度会破坏他们的计划。
沈度在朝中以审慎细微著称。若是他发现少府监织染署的大裘冕出了问题,那么事就不成了,他们就白谋一场,织染坊自就不能到手了。
秦绩和朱宣信的目光并不刻意和频繁。像是不经意地掠过沈度身上一样,但沈度是何等警觉的人,在秦绩和朱宣信第二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
沈度不着痕迹的观察着秦绩和朱宣信,发现秦绩和朱宣信时不时有交谈。而且两个人的神色都不太自然,尤其是秦绩,似乎有些紧张。紧张,当然是为了什么事。
沈度的眸子转了转,随即低声吩咐了陈维几句,见到陈维“得得”地骑着马去了队伍末端,这才放了心,然后驱马离御驾近了些。
没有多久,他们就来到了郊祭的地方,这地方离京兆南门并不远,毕竟皇上带着百官,不可能走得太远。
这里早就搭起了内外三层祭棚,祭棚后面还临时搭建了几个小房子,用以存放郊祭所需的物品。这时,田地边上站着不少百姓,这些百姓都是经过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