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麻木地看着她;感受着她的手包在他手上的温度,耳朵仿佛为了逃避;自动选择失聪一样;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你还关心我,对不对?”他一字一字地问,仿佛生怕她听不清楚,会误解他的意思。
“我们先去包扎,好吗?”江萝想拉着他去拿家里备着的药箱。
“你想去哪儿?!”陈牧一把推开她,直接将她推倒在床,让她脸朝下,背对着天花板,接着整个人狠狠压在她背上,将嘴巴对准她的耳朵,哽咽着说:“哪里也不许去。别给我提什么分手!我信奉的是‘宁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江萝,招惹了我,你就甭想放手!”曾经伤痕累累的心,他唯有用坚硬的外壳包住自己。
陈牧的心,一半是黑色的墨,一半是晶莹的水晶。
他的伤痛,从来没有真正展露在江萝面前,这一次,他是真的觉得痛了。
谁说爱情上,男儿不会受伤,不会流泪。只是他的泪,是倒着往心里流,慢慢腐蚀着自己的心脏。
江萝艰难地侧过脸,看着陈牧的脸,看着他眼里的伤痛,她觉得心疼。她发现自己也许真的做错了,她错了,怎么办?现在回头解释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陈牧转开头,不想让她看清楚自己眼里的软弱。他陈牧,应该是没有弱点的!他不会让自己被她看到软弱的那一面!
“陈牧、陈牧……”江萝口中喃喃,无意间看到他的手还在流血,忍不住说道,“让我先起来,给你擦药好吗?”
“不需要,让它痛。”那样至少我心里的痛仿佛会好受点。陈牧自虐般地想着。
“陈牧,其实——”虽然很害怕说出真相,陈牧可能会更生气,可是实在是不忍心看他这个样子,她想着是不是就坦白算了,毕竟她的心快被内疚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闭嘴!”陈牧用手捂住她的嘴,“睡觉。”
“唔,唔。”江萝说不出话来,什么,这样子叫她怎么睡?!事情都还没说清楚呢。
陈牧的心筋疲力尽,明显暂时不想多谈,像是怕她跑了,压在她背上,双手双脚缠住她,就这么禁锢着她。
刚开始两人僵持着,后来陈牧渐渐入睡了,终于放开捂着江萝嘴巴的手,江萝叹了口气,这下子局面难收拾了,这戏恐怕很难演下去。
江萝试着动了动身子,结果陈牧睡梦中也像是有意识,她一动就牢牢抱住她,让江萝无可奈何。
也许是刚才受了刺激,陈牧梦中喃喃:“萝,不可以离开我,不可以……我不要分手……大学,我记得的……我电脑里……”
陈牧俊朗的脸上写满失落难过,还有回忆,这张跟平时的尊贵风度完全不同的面容,此时此刻,充满了半孩子气半成人的特殊气质,惹人心怜心恋。
看他渐渐沉睡,江萝小心翼翼地脱开身,转头静静地看着他梦中孩子气的表情,温柔地抚了抚他的侧脸,起身拿来了药箱,轻柔地替他上药。
怕他梦中会感到疼痛,所以她一边轻轻吹着伤口,一边难过地替他的手背抹药。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呢?这明明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一意孤行,自以为是考虑到大局,却没有充分考虑你的心情。江萝看着他的脸,心疼地在心中默念。
是她错了。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今天的角色调换,换作陈牧对她提出分手,那么哪怕事后不久陈牧解释那是演戏,她也会伤心不已,而且她也不会同意陈牧自己一个人在暗处调查。
江萝想到刚才陈牧梦中提到的“大学”“电脑”,好奇地走到书房,用上次他说的自己的生日打开他的电脑,仔细地查找,点进去一个莫名牵动她心灵的文件夹,那文件夹是用年份命名的,正是那年,她大一,他是别系的学长。
一打开文件夹,里面有好多文档,每个文档下标注着一二三四五等数字,她一个个点进去看。
原来是当年她发给他的所有邮件的复制内容。
那是个美丽的误会,大一那年,一时马虎的她搞错了老师所留邮箱的一个字母,阴差阳错,变成了他的邮箱。
两个虽然同校,却原本陌生的人,开始了邮件的互相往来。
陈牧其实很忙,因为一边上课,一边还要忙着在C城建立和巩固自己的事业王国,加之他并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所以本来他可以直接回复邮件说:不好意思,你发错邮箱了。或者干脆直接忽视就好。
可是他没有,他认认真真,每一封都仔细回了,哪怕她只是问一道很容易的单选题。看着这些个明显是会计学的菜鸟学妹才会问的,在他看来简单得不得了的问题,他一点都不觉得不耐烦。
这是一件奇怪的事,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除了在事业上,自己居然可以这么有耐心,还是对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学妹,一个会发错邮箱的呆学妹。
后来想想,他对自己说,应该是被她认真学习的劲头感动了一下下吧,毕竟这年头,这么认真单纯而又倔强的人不多见了。不过虽然有一丝丝好感,他也没有告诉她自己是谁。
只是缘分真的很奇怪,当它想找上你的时候,是由不得你拒绝的。
陈牧的饭卡掉了,被江萝捡到。最特别的是,他们两个饭卡上贴的保护膜是一模一样的三国动漫人物图,所以江萝弄错了,以为是捡回了自己丢的饭卡,还兴高采烈地请室友吃饭庆祝,打卡时才发现不对,她何时往卡里冲了那么多钱。
终于,来找饭卡的陈牧和江萝碰头了,只是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彼此就是邮箱里的对方。直到江萝为了还饭卡里用掉的钱,跑去他班上,问到了他的邮箱,才知道缘分的奇妙。
后来的后来,当江萝在原先那家公司实习的时候,因为刚工作,对手头的会计工作还不是十分的上手,结果因为弄错一个原始数据,差点给公司带来巨大的损失,那时候,是作为公司最大客户的陈牧出手相助,才让她有惊无险地度过,没有被扣工资或是直接辞退,而是继续留了下来,直到被部门领导赏识,工作得越来越顺,她爸妈和哥哥当时很为她自豪,那么快就能在C城扎下根,还自己买了房子,殊不知多亏了陈牧的功劳。
其实那一次,陈牧还教会了她很多应对危机的经验,让她受益至今。她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他,只是那份情怀,随着时间慢慢加深。
直到重生前他的蹊跷失踪——
回忆让江萝的心头开出了温暖的花朵,她笑着流泪,原来陈牧也是记得的,前世她不知道,还以为他对自己没什么太大的印象,没想到原来他把她当年发给他的所有邮件,都保存了下来。
也许,如果她在前世能够像今生一样,勇敢地把自己的心意说出口的话,陈牧也是会爱上她的。还好这一次,他和她没有再次擦肩。
前世今生,其实谁先爱上,江萝和陈牧都分不清了。或许是她,更可能是他,先爱上了她。
江萝略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本想回去向陈牧坦白,却忽然看到书桌玻璃面下压着的一角里,有一张很眼熟的饭卡。
不对,她拿出来一看,不止一张,是两张用皮筋圈在一起的饭卡。这不是当年大学里,她搞错的那两张卡吗?可是后来,因为学校换了一次新饭卡,旧的那张她用光里面的钱之后,就已经丢掉了,怎么会跑到陈牧的手里?难道是被他捡了,不会那么巧吧?
江萝的眼眸越发湿润,走回到卧室,躺回陈牧的身边,紧紧依偎在他身边,轻轻抚摸着他梦中孩子气的脸庞,心中充满了难过、愧疚、后悔、懊恼以及淡淡的喜悦。
忽然,陈牧一把抓住她的手,然后打开床头灯,眼睛慢慢睁开看着她,并没有马上说话,乌黑的眸子里写满深沉的痛苦,白色的眼球上布满了细细的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细细的胡渣,这是一个颓废失意男人的真实写照,让人心疼。
“为什么没有走?”陈牧刻意用淡淡的语调,和平静的面容来掩饰自己内心难得的脆弱情绪。
“我不会走的,这里是我的家,你是我的未来老公,我干嘛要走?”江萝微笑着回答。
陈牧不解,不可置信地挑眉道:“你说什么?”
“我说,”江萝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虽然有点怕说出来会惹他生气,还是鼓起勇气,“关于分——等等,你让我说完!”江萝无奈地用手捂住他又要咬上来的嘴巴。
☆、103柔情蜜意
“我是想说;我不会跟你分手的!”江萝怕他不给机会,只好快速地喊出来。
“你、你说什么?”也许是忽悲忽喜;陈牧惊讶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对不起;陈牧,”江萝拉起他,说;“你跟我去书房,你看了我的邮件就明白了。”
陈牧迷惑不解地跟着她来到书房;看了她邮箱里之前存的那封定时邮件,总算是有些明白她的良苦用心了。
“为什么?”他一下子不知该怎么说;只能以这三个字发问。
“陈牧,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惹到了谁;但是上次的沙发事件;还有这次的电梯事件……”
“你说什么,什么电梯,你有没有受伤?”陈牧紧张地握住她的肩膀,指关节微微发白。
“没事的,”江萝动容地回握住他的手,他为什么这时候都还没有生她的气,反而先是关心她呢,看来她真的要被他宠坏了,“那天在商场,有人要对我不利,还好你派来的高勇军也在,所以我没出事,只是在手扶电梯上被吓了一跳而已,可惜那个人没被抓住。”
“那为什么高勇军事后没向我汇报这件事?”陈牧有些后怕和生气。
“是我让他先别说的,你别怪他,”江萝解释道,“对不起,陈牧,我怕你担心,所以……”
“所以你就擅自决定,不将这件事告诉我,而是打算自己去面对,自己暗地里去调查,甚至怕我不同意你的决定,还擅自做主决定自导自演这场假分手真调查的戏码!是不是?啊!”陈牧一开始还好,后面是越说越气,简直要气疯了,这个江萝!
“对不起嘛。”江萝嗫嚅着道歉,听起来的确像是她理亏,“陈牧,你好聪明,我的心路历程你全都猜对了。不过,我也是为了大局考虑啊。”
“放P!”好风度的陈牧第一次在江萝面前骂粗话,江萝的瞳孔微微睁大,呃……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陈牧吗?
陈牧站起来绕着书桌走来走去,像一头暴躁的狼:“你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而不是你自己自作主张!就算你成功和我假分手了,难道你不知道我一旦两周后收到邮件得知真相,也是会担心你的安全的吗?你觉得我还会配合你演戏吗?”
“别绕圈了,我头都晕了。我知道我是有点自作主张,可是这两次的事故,我都觉着那人真正的目的似乎并不是非要致我于死地,更多的像是想要拿我来威胁你,或是向你示威。陈牧,我真的不希望有一天我们都同时陷入危险里面,我以为我和你假分手,那人会掉以轻心,我就可以更容易地在暗处调查出那个人。反正你到时候看了我设的定时邮件,你就知道那只是假分手了。”江萝有点怕怕地解释道,也不知道这个理由陈牧能否接受。
“你以为,你以为!”陈牧抓过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前,恨恨地看着她,“不要总是你以为,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
江萝真是第一次看到陈牧如此生气,本来在眼眶里的打转的眼泪忍不住要流下来,她的倔脾气也被陈牧勾上来了,低下头,不愿让他看到自己后悔又委屈的泪水,任其默默地淌下来。
“对不起。”江萝不知道除了这个,自己还能说什么。
“你哭了?”耳尖的陈牧听到细微的啜泣,意识到她的不对劲,将她的下巴抬起来。
江萝马上转开头,抹掉眼珠子,抬起头故作无事地说:“没有啦,可能是沙子。”
“大晚上的,关着窗,是哪来的沙子?”陈牧不动声色地说。
“谁知道,也有可能是灰尘吧。”总而言之,江萝就是不想承认自己哭过了。
“呵,你啊。”陈牧咧嘴笑出来,食指重重地点了点她白皙的额头,“下次还敢不敢擅自做主了?”
“你报复我啊,点那么重?”江萝搓搓自己被点红的额头。
陈牧温柔地以唇覆盖那点红印,伸舌爱怜地轻点慢舔,却接着马上抬头一脸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啊,就是报复,报复你这个没有心的。”
江萝被他看得不自觉抖了一下,好渗人的眼神,那~那,看,陈牧果然不是好惹的。她以前怎么会觉得他如沐春风呢,他明明就是春风和北风的结合体嘛,可冷可热。
“可是陈牧,我真的觉得,既然身边有潜藏的危险,而我们俩个都在明处,哪怕再谨慎小心,或是请人保护,都很容易被幕后黑手暗算,倒不如我们假装分手,然后分开住。那个人应该主要是冲着你来的,我的目标比较小,可以用这招迷惑他,然后我在暗处调查,你觉得怎么样?”江萝不死心,试着建议,毕竟现在事情都说开了,还不如试试看,总不能等着危险送上门来。
陈牧一听她的话,本来怒气又有点涌上来,可想到她的出发点,又转为心疼:“别想了,我不会同意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