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这句话说的让旁边的主治医生都无法继续解说下去了,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林薇把我拉了出去,朝着外面走的时候,笑着说了句,“林依依,我本来不信报应的,现在还真的有点信任了。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了,我就记的小的时候,有一次两个人吵架,就听到罗女士冲着林增年吼道:等你老了,中风、脑淤血、半身不遂的时候,我倒是要看看到底还有什么样的狐狸精守候在你的病床前。呵呵……还真是让妈给说着了,爸现在是真的中风了,以后恐怕想要吃上点白粥,都要看看罗女士的脸色了吧!”
林薇的话让我的脑海里呈现出两个对比的画面,一个是总是端着一副总裁架子端坐在那个真皮沙发上的林增年;一个是坐在轮椅上,被罗女士推着,面部僵硬,手指颤抖着的老人。
心里有一阵阵的苦涩感,林薇看了我一眼,不知道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安慰话,“林依依,其实,你没有觉得这样的生活对于林增年的晚年来说,也不算太坏吗?有一阵子,宁宇也遭遇到资金链短缺的情况的时候,我真的挺替他担心的,我担心他有一天能把自己那条老命都给玩丢了。这下好了,真的可以安享晚年了!”
虽然林薇这话听起来挺大逆不道的,其实,里面也挺有道理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讥讽了她一句,“林增年一直以为最不孝顺的人是我,看来他彻底错了!”
林薇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没一会儿我妈就走出来了,让林薇去楼下拿药。等我姐走了之后,我就便问了句,“林增年怎么样了?”
“坏人都没那么容易死去!”我妈冷冷地回应了我这么一句,我记得这话苏墨也曾经跟我说过。一想到他,就不由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因为我从我妈的眼神中看出来了,她有话要跟我说。
短暂的沉默之后,我妈终于开口了,“林依依,你现在跟那个苏墨到底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了?听说你连对方的父母都见过了?怎么样,他们对你满意吗?尤其是对于你这个离过婚的身份有芥蒂吗?”
那天被苏墨赤裸裸的坦诚伤了之后,去我妈那里,她没有问及这个问题,我一度以为她是不知情的。但是,现在看来,大概是她觉得现在的时机更加地成熟一些吧。我深吸了一口气,就跟着回应道,“我们现在没有什么关系。”
我刚说完,我妈就笑了,反问道,“林依依,你最好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和那个叫苏墨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
我妈声音里命令的意味就越来越重了,我本能地就想要回嘴,但还是生生地咽了下去。见我不吭声,她就拽着我的手腕,把我拉到林增年的病房前,指着躺在那里的人说道,“林依依,你给我看好了,虽然林增年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有一个事实你永远都改变不了,他无论是什么样的人,他都是你的父亲。还有那个很快就要被改朝换代的宁宇,你就算再对它不屑。可是,你从小到大的吃穿用度都是宁宇赋予你的。所以,你要是再敢朝着苏墨靠近一步,你就伸手摸摸自己的良心!”
我妈说着话,就把我的手摁在了自己心跳的位置。我虽然知道她心里有气,可是,我觉得她这样对我也挺残忍的。如果感情是自己可以随意控制的事情,她又何必跟林增年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我用力地揪了揪胸口那块的衣服,感觉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但还是努力地冲着罗女士笑了笑,“放心,我没有想象的那么愚蠢,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说完,我就抬脚离开了,却在一转身的电梯旁,就看到了苏墨。一直撑在眼眶中的泪水,就那么没有自尊心地滴落下拉。我赶紧转过身,想要直接从楼梯下去,苏墨不声不响地跟了过来。一直到我要伸手来开车门的时候,他一把用力地摁住我的手背,把我整个身体都给掰了过来。贞圣台血。
抬手擦了擦我的泪水,轻声地问了句,“很为难吧?”
我一直就说苏墨的语言功底修炼的很好,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一下子勾出了我心中的委屈感。本来无声的流泪一下子就演变成了一阵呜咽,我觉得再这么面对苏墨,我林依依就只能越来越失态了,便想赶紧离开。
苏墨却直接拽着我上了他的车子,朝着以前住的小区开了回去。车厢内,还是苏墨以前喜欢哼唱的那首歌,长久的沉默之后,他才开口说道,“依依,我要暂时离开安城了,今晚……陪我吃顿告别晚餐吧!一顿安静的晚餐,不吵不闹,不挖苦不讽刺,不解释不掩饰……”
苏墨的话把我说愣了,我就那么抬着头看着他,他转过头来冲着我笑了笑,“顺便也把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
我不知道苏墨那里到底有什么是属于我的,我就觉得大脑有些空白,然后苏墨那句“我要暂时离开安城了”就一直在那里来回地晃荡着。以至于,被他领进家门的时候,都有些浑然未知的感觉。
餐桌上的红酒像是早就醒好了,厨房里有摊放着的牛排。我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就冲着苏墨说了句,“好啊,既然事情都做完了,你的确也该功成身退了。我林依依也不是那么玩不起的人,咱就好合好散地再吃一顿最后的晚餐吧!红酒配牛排是不是?嗯,挺好的氛围,特别适合告别时分的互诉衷肠!”
说完话,不等苏墨的反应,我就率先进入了他的厨房。挽起袖子就开始动手,我知道他此时此刻就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地看着我。所以,我告诫自己,不要慌,不要乱,这人都要离开了,我不能在最后的时刻,还输了自己的气势。
心理暗示似乎还是有些作用的,至少,在我的记忆里,好像从未把牛排煎到这种近乎于完美的程度。苏墨从我的手中接过去盘子,笑着称赞道,“不错!”
我也回了句,“多谢谬赞!”
我想我和苏墨这样的表现应该也算得上是专业演员的修养了,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还能恢复到以往这种调笑的模式。我不知道自己该佩服他,还是该佩服我自己。不过,说起来,哭也哭过了,闹也闹过了,僵也僵过了……既然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还没有办法给填上的话,那怎么办呢?也许只能绕道行驶了吧!
苏墨一层一层地卷起自己的衬衫袖子,用餐巾包裹着瓶身,动作娴熟且优雅地给彼此的杯子里倒着红酒。晃了晃透明的水晶杯里那醇红的液体,我笑着问道,“不是还说有属于我的东西要还给我吗?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什么东西丢在你这里了?”
苏墨微颔首,指着主卧的衣柜说到,“你的礼服一直都没有取走!”
我想起来是我第一次见到苏墨的时候,穿的那件黑色裙子。本来是被他硬生生给扯坏了的,后来却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把它还原了。听到这里,我突然来了兴致,朝着衣柜走去,“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正好这氛围也挺适合的。”
说着话,我就开始换上衣服了,正要抬手到后面去勾拉链的时候,一阵温热的触感从后背传了过来,“我来!”
我没有拒绝苏墨的好意,苏墨拉完拉链之后,在背后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我有些狐疑地转过身来,问道,“有什么不对劲吗?”
苏墨冲着我摇了摇头,“没什么。”
重新坐回座位上之后,我和苏墨碰了碰杯,他再把红酒送进口之前,突然笑着说了句,“林依依,看来天平的两端,一块砝码对四块砝码,终归还是没有胜算的可能性的!”
我意会了苏墨这关于砝码的比喻,他是那天平一端的一块砝码,林增年、林薇、罗欣和宁宇是另外的四块!我没有再说话,苏墨那杯酒先于我之前喝掉了,他再要伸手去够酒瓶的时候,我伸手拦住了他,“苏墨,你要是喝出什么意外来,像你之前说的,我就成了第一嫌疑人了!”
苏墨笑了笑,突然反手握住我的手腕,情绪有点激动地问道,“林依依,他们……对你很重要吧?”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就补充了一句,“像你所说的,我是个孤儿,可能不太懂这种血浓于水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当初我自己用这话去刺苏墨的时候,我还没有觉得特别的残忍。但是,现在就这样听他用这种自嘲的口气说着自己,我心里就一阵阵的抽搐,便回应了一句,“嗯,很重要!”
苏墨把我的手从瓶身上拿了下去,用很理智的口气说道,“放心,我没事!”
我刚要站起来拦住他的动作的时候,苏墨的眼神已经开始变的凌厉起来了,带着一种不容被干涉的距离感。我默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跟着也一口闷掉酒杯中的液体,苏墨也破天荒地不阻止我,感觉我们都像是要刻意买醉的人!
醉了之后,都可以自我麻痹地把一切都归为酒后乱性,所以,当两个人互相撕扯着滚向主卧的大床的时候,我的大脑其实是清醒的,但是,身体似乎已经醉了。苏墨所有的动作都难得的粗暴起来,我只是默默地承受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苏墨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那里,旁边还放置着一个行李箱。我盲目地抓着要穿的衣服,他把礼服裙替我套了起来,从身后把拉链拉上了。我刚要转身的时候,他却一把摁住我的肩膀,不让我面对着他,“依依……”
说完,就停顿了下来,我应了声,“嗯。”
苏墨应该是笑了笑,就跟着说了句,“好好的!”
话音刚落,苏墨就拎起行李箱,在我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先迈出了他自己的家门。临走前,背对着我说了句,“走的时候,记得帮我把门窗锁好。”
站在原地愣了很久,我才意识到苏墨就这样走了,离开了安城,离开了我的生活,就像他来的时候,那么的匆忙和任性。我甚至都没有弄明白他所说的端短暂是多久,离开安城是指回瑞士还是回明城。
环视了一圈这个地方,才自我安慰道:也好,现在终于不用陷入两难的境地了!拿好自己的东西,就带上门朝着外面走了出去,刚想要把手机塞回背包里的时候,却发现了里面有个信封。打开一看,全部都是钱,但我却一眼就认出来这些钱的来历,是我每次事后丢给苏墨的,包括那个买一个吻的十块钱!
压抑着的情绪一下子又被撩拨上来了,我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句:苏墨,你母亲的!
说着,我就打车往商场走,我觉得我必须尽快地花掉这些钱。不然的话,它们就会一直膈应着我,我也应该赶快换掉身上这件衣服。这么想着,就朝着店里走去,随手指了一件连衣裙,就进了试衣间。可是,浑身的骨头跟散了架似地,手根本就抬不起来。我喊了店员过来帮我拉拉链,她却突然在身后大叫了一声,“天哪!”
我以为她是因为看到我身后的吻痕,被吓到了,就想要催促她快点的时候,店员却把我拉了出来,背对着那个穿衣镜,又拿出一个镜子放在前面,问道,“你看到了吗?”
我疑惑地问了句,“看到什么了?”
她有些急促地指着我后背的拉链,我对着镜子仔细地看向店员手指的方向,整个人也愣在了那里:因为身后的拉链头整个呈现出了一个戒指的模样,那璀璨的钻石正在店内的水晶灯的照射下,一闪一闪地刺着我的眼睛……
☆、第171章 苏墨内心独白(一)
接到父亲的电话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是真的要离开安城一段时间了,不管苏锦毅的身体是真的不好还是假的不好。不论瑞士的生意是否真的如他所言运转出现了点问题,只是因为我见不得林依依处于两难的境地。也许我短暂的离开,能够让她更好地梳理好自己的思绪。
那个丫头一直标榜自己是理性、理智的代名词,其实,面对感情时,她从来都是感性占据着主导地位,只是时而不得已的时候,才用理性鞭笞一下自己。归根结底,她太缺爱了,一次的受伤之后。渴望却又胆怯……
还记得第一次在天海酒店的时候,她说的那句话,“我曾经感性过,后来我发现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叉。”
临走前,也没有说出时常在心底里说的那句话:依依啊,以后你不用逼着自己理性了!
其实,出了那栋楼的时候。我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当时就告诉自己,那丫头要是再哭着鼻子跑出来了,我就不走了。可是。不用回头,也能清晰地辨别出身后不停地传来的脚步声都不是属于她的。我自嘲地笑了笑,拉着行李箱就走了,这才是我认识的林依依会做的事情啊,死犟的丫头,不讨喜的嘴巴,却不论是在面对爱情、亲情还是友情的时候,在心底深处都愿意苦了自己。
在去往机场的路上,我的脑海里很自然地浮现出。在我离开之后,她会做的每一个动作。抬手看了看腕表,十五分钟过去了,应该发现了包里的钱了吧?嗯,肯定得生气了,还得高雅地咒骂我一句:苏墨,你母亲的!
想到这里,我嘴角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