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易乾还是决定以兽魂作胚胎,无论从哪个方面说,“魂”都是生命最重要的部分,但若用一只尚有意识的兽魂为胎,最终活化出来的鬼兽很可能会残留其记忆,这对身为主人的易乾来说是一大隐患,不过有一只干净得就如白纸似的兽魂便另当别论了。
易乾抬手、三指并拢在眉心停顿片刻,随后猛地一扯,一道碧绿的影子便被他拉了出来!
十分宽敞的船舱在六丈大小的碧阴鳄兽魂出现之后立刻显得狭小起来,好在如今的碧阴鳄并非实体、可以尽可能地蜷缩成一团,否则这舱房非要被撑破不可。
说起来碧阴鳄在绿阶兽行圈边缘地带也曾算称霸一方的水行凶兽,被边寒抓住抽魂夺魄奴役了数百年,后来又被易乾借鸣蛇汲水之力强行抹去了神智、仅剩空荡荡任凭差遣的兽魂,不得不说其结局有些凄惨。
凝神观察了鬼蕴精气一阵,易乾朝着目光空洞的碧阴鳄打出一缕灵光,后者那硕大而半透明的身躯顿时开始迅速收缩,转眼便缩小至三尺左右,相对的看起来也凝实了许多。
“借用那宏侒大和尚的一个词,你能成为我施法的重要一环,已算是你的‘造化’!”
没有犹豫,易乾一把抓住碧阴鳄的兽魂就向鬼蕴精气按去,在二者接触的刹那立刻响起接连不断的“嗤嗤”声,碧阴鳄的兽魂出于本能地挣扎了少许,但第一时间就被易乾压制住,随着“嗤嗤”声越来越响,碧阴鳄的兽魂渐渐分崩离析、一缕一缕地均匀钻入鬼蕴精气的每一条脉络中。
“有了四品高阶的兽魂为胎,【赋念真言】的效果的确倍增。”
易乾目不转睛地看着鬼蕴精气的变化,每当有一部分兽魂融入,鬼蕴精气就会变得更灵动一些,待碧阴鳄兽魂尽皆与之融合之时,易乾连连掐诀、道道灵光犹如光网一般罩在鬼蕴精气上,阻止兽魂的外溢。
挥手一抹红芒闪过,鬼蕴精气被易乾收入虚空域中,准备工作已然完成,它现在正处于孕育期,需要一个不短的时间来完成与碧阴鳄兽魂的相合。
易乾正欲探查一下体内重冥鬼的动静,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后即是清脆而恭敬的女声:“一公子,晚宴即将在主舱举行,还望您可以莅临~”
“知道了。”
易乾淡淡地应了一句,外面那一副仆人打扮的年轻女修士才躬身离开。
能上海风船渡河的乘客非富即贵,对服务的挑剔程度也极高,像这些能在海风船上担当服务人员的修士也都是经过层层筛选、培养出来的,别看他们此时卑躬屈膝的,平日不随船渡河的时候那也是时不时就能进出高端场所的人物,海风船上丰厚的酬劳和乘客偶尔赏的灵石足以令他们过上富裕的生活。
“船上的普通人不多,还要专门开一个晚宴,想必是有什么助兴之事。”
果然,心中刚有如此猜测,门缝中就飞入一枚信符,易乾招手接过,神识一扫,发现其内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
“参加晚宴,拍卖会”。
“吕大姐说话永远是这么苍白。”
随手捏碎信符,易乾整理了一下仪容,缓步走出舱房、向着海风船核心处的主舱行去。
海风船的外表与正常的大型帆船相似,内部则由于各类阵法的存在使得空间比其从外看来要宽敞许多。
主舱,乃是海风船历来举办大型活动的地方,这是一个长、宽皆有五十丈的巨大舱房,顶部以冰晶木为主材打造,一片清亮透明,身处船中也可以欣赏到【云子灵河】那灵气之流变幻不休的美景,丝毫不会有憋闷感。
不知名兽皮制作的柔软大椅,芳香四溢的各色灵果,精致怡人的小点心,还有端茶喂果、贴身伺候的年轻女修,整个场面极尽奢靡,许多凡人富商以及一些境界不够的修士皆露出享受沉醉之色,而那些修为较高者则要得体的多,至少没有把手伸入身旁仆人的怀中摸索…
此时主舱的席位基本已坐满八成,易乾没有去吕婕和宏侒身边凑热闹,而是就近找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挥退了迎过来伺候的仆从,自顾自地闭目养神,这主舱中摆放的灵果品阶不低,还有大量灵石做点缀,使得此处的灵气清新而浓郁,是个不错的吐纳之所。
“这位道友如此勤奋,当真是让林某羞愧啊!”
易乾闻言睁开眼睛,瞥见一个穿着考究、看上去二十五岁左右样貌的青年坐在他身旁的席位上,此人的修为易乾一眼就看出是金丹五层,但其气质沉稳,甚至比船上一些蕴婴期修士都更有深不可测之感。
“道友过奖。”
“哪里哪里~”那青年环视一周,叹道:“看来是世道太平得过久了,修士们都开始变得懒惰、追求享受了。”
见易乾不搭话,他也没有不愉的表情,主动自我介绍道:“在下斑狼府林初,请教道友名号!”
易乾心中一动,表面不动声色地晃了晃手中登船时签发的腰牌,其上有“一钱”两个圆润的小字。
“原来是一道友~不知一道友此番可是首次去骄子洞之地?”
“一钱”这种名字很明显多半都属假名,但林初没有表露出任何质疑的神色,依然热切地与易乾攀谈,后者则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
刚刚易乾就注意到,这林初并没有佩戴海风船乘客的腰牌,一般来说,地位再高的乘客也会自觉地带上腰牌,不单能标明身份,还有船内通讯、落船求救等功能,最重要的是,配合此项规矩至少不会得罪海风船背后的老板,大家出门在外的,大多都比较识眼色,哪些势力不能招惹,众人都能判断得出来。
在海风船不带腰牌的,除了那些眼高于顶的刺儿头,就是掌控本船航行权的势力,这势力据易乾所知,正是斑狼府!
每一条灵河的两端渡口,皆在其当地实力最强的势力手中,而至于灵河中航行的船只则由这两方指定的势力或个人去经营,所得收入按商定的比例分摊,这也算一种不错的互利互惠之法。
不过像海风船这样的高成本、高收益船只,需要有足够的底蕴去操持,所以其航行权便由【云子灵河】另一端渡口的掌管者斑狼府亲自承担。
易乾心底有些无奈,怎么两端的大佬森罗坞和斑狼府的人都会找到他身上?有这弯弯绕的时间为何不直接去找吕婕?
比起七拐八拐的做法,易乾更适应妖魔境的生存法则。
这林初也不知是不是八辈子没说过话了,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从骄子洞领地中上至势力分划、下至百姓风俗,好像要把他所知的一切都跟易乾聊一聊,当然,大多数时候只不过是他在自说自话罢了。
过了半响,当主舱内几乎座无虚席之时,一个主管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上位于场中央的平台,耳朵快被磨起茧子的易乾知道,正戏终于要开始了!
……
第二百四十四章完
第二百四十五章 拍卖
此人的衣着传统而得体,头发不知如何处理过,油光锃亮好似一面黑镜子。
“诸位道友、来宾,常坐海风船的想必都清楚,本船的‘晚宴’不过是虚设,正戏乃是一个小型的拍卖会,我们卖的东西不多,但绝对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中年男人的目光扫过全场,易乾发现其视线在林初这边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奇怪为什么林初会在这里,不过也就是一个微不可查的愣神,随后便收回目光,朗声道:“诸位时间宝贵,我郑三就不多说废话了,把第一件珍物抬上来!”
话音刚落,就见两个身高九尺有余的大汉抬着一个被红布盖着的不规则形状物体缓步而来,他们的脚步极为沉重,浑身肌肉虬起,搬着拍卖品的双手指节发白,能让两个金丹二层的修士抬得如此吃力,可想而知这第一件卖品的份量有多么惊人!
此物有一人高,红布看上去凹凸不平,易乾试着以神识去探查,却被那质地奇异的红布隔绝在外,不少同样被阻挡了神识的人皆面露不解,既然马上就要拍卖了,那阻止买家们的探查岂不是多此一举?
易乾若有所思,他总觉得眼前的情景好像在哪儿见过。
“参加过海风船拍卖会的朋友应该明白这里的规矩。”
郑三拍了拍手,那两个大汉会意,同时掐动法诀、伸手在拍卖品的两侧一拍,蓦地一声嗡鸣,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磅礴的灵压!
“噗…”
一个窥窍期修士猝不及防之下如遭重击、口喷鲜血地萎靡在坐席中,旁边服务的仆人立刻手脚麻利地为其疗伤、服药,看样子早已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其他人尽管没有再出现如此不堪者,却也大多神情惊疑,修为不济的更是满头大汗,那股无形的压力极其厚重,他们的真力甚至连外放都做不到,只能覆在身体表面抵抗那可怕的重压!
所谓的“灵压”,就是指法宝或者天然灵物所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与修士、妖兽的威压类似,区别就在于凡人反而感受不到灵压的存在,因为他们自身无法调用灵气,所以在一般情况下也就不会有所察觉,此时那些凡人富商们的状态倒比修士们好许多。
“果然如此!”
易乾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并未像其他修士那般以自身真力去抵挡,而是放松身体、不再主动去吐纳,任由灵气浸入、透出五脏六腑,从一开始的别扭到慢慢适应,易乾的表情越来越松弛,好似陷入熟睡一般安详。
旁边的林初和那些仆人一样,仿佛并没有感觉到灵压的存在。
“‘翠海棠’吕婕,‘平四海’宏侒,皆非浪得虚名。”
林初的视线从面不改色的二人身上收回,看到易乾的状态时微微一愣,旋即心中暗赞:“居然可以这么快就掌握应对灵压的办法…能与吕大小姐结伴而行的,的确有些不同寻常的本事!”
过了半响,林初隐晦地向郑三打了个手势,后者点头示意,那两个大汉立刻施法重新遮盖住了第一件拍卖品的气息,厚重的灵压随之消失。
“呼——”
主舱中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呼气声,其中不少人都被自己的汗水浸湿了衣衫,心有余悸的模样。
“砰!!”
突然一声巨响!一枚海风船乘客腰牌犹如离弦之箭似的朝着台上的郑三电射而去,后者眼中寒芒微闪,甩手便将那腰牌拨至一旁,转瞬就把一处无人就坐的席位轰得四分五裂!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就是这混账腰牌牵扯了那鬼玩意儿的灵压!你们这是在耍弄老子不成?!”
多余的灵气缓缓排出体外,易乾睁开双眼,不由得舒适地深吸口气,只觉神清气爽,就如好好睡了一觉似的。
目光落在那出言质疑海风船之人身上,若有所思。
此人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穿着一件鎏金边的紧绷马甲,看起来凶悍非常,毫无顾忌地对着郑三喝骂,直言斑狼府算计船上乘客。
易乾在意的不是这蛮横之人,而是在其不远处席位上就坐的一个妇人。
三十多岁的模样,不但没有丧失美感还更具风韵,一身大方的紫红色罗衣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型,其样貌虽说并不惹眼,不过气质出众、很容易给人留下较深的印象。
尽管这两人之间没有明显的交流动作,但易乾还是察觉到他们有过几次隐晦的目光交会,明显不像表面那么陌生。
“想搅乱格局、趁乱对吕大姐下手么?”
即便很细微,可那少妇对吕婕流露出来的些许关注依然没有逃过易乾的感知,捣乱者显然就是受此女的指使。
“我想,这位道友是第一次参加海风船的拍卖会了。”
郑三抬手制止住正要上前处理的两个大汉,淡淡道:“诸位在登船办理身份腰牌时应该都看过海风船上的各项规矩了,其中一项就是这拍卖会第一件卖品的拍卖方式,以腰牌牵引灵压临身,来让诸位切身感受到其真正的气息,然后在不公开拍卖品的前提下进行叫价,也算是对诸位买家眼光的考验,亦是我海风船拍卖会的娱乐项目之一。”
“原来是这样…我等疏忽了~”
“是啊,说起来这也确实是有趣的拍卖方式…”
“不错不错~”
……
方才附和闹事者的乘客尽皆露出恍然之色,纷纷对自己的行为表示歉意,心底却是暗恨闹事者不够火候,刚起点儿火星就被对方掐灭,起不到该有的作用。
那闹事之人的头脑显然还没到能够处理眼下情况的程度,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反驳之言,不由得求助似的看向不远处的少妇…
“嗤嗤…”
“啊——”
两声奇怪的闷响之后,是那闹事者的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叫,只见他两手捂着自己汩汩冒血的双眼,脸上的横肉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体表隐约有阵阵黑气散出,稍有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