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思抬起头,像下了什么决心:“逐哥哥,过年你和我一起回去,好不好?”我愣了下,对了,思思也放假了啊。离开学校的我,对时间的概念似乎也淡了许多。
这次陷入沉默的是我,过了好一会才缓缓道:“对不起,过年我很可能不回家了。”
思思一听之下急了:“为什么呢?你不是说,你们医院的年假有十天的吗?”我刚工作事就把年假的事告诉了思思,因此她才会知道。
我拿起茶杯轻酌一口:“没错,但我想留在北平。”
思思更是不解:“逐哥哥,难道你就不想回家看下叔叔阿姨。”
说实话我很想家,特别是诸事不顺之时,更是对家有种特别眷恋。但我却不能回去,惹得一个爱我的女人流离在外,至今下落不明,我委实无颜面对家中老父老母。
“是因为雯姐姐吗?”思思一语道破了我的心事:“我想,不管怎么样都好,叔叔阿姨他们都会原谅你的。”
我叹了口气,不愿承认:“不是,我是医院的新人,即使是过年,也得轮值班。”
思思疑惑道:“那你以前不是说过……”
我笑笑道:“以前是我搞错了,那是工龄两年以上的老员工才能享受的待遇。”
思思不再是那个我说什么都相信的天真女孩了,一眼便看得出我口是心非,但却无可奈何。我不想回去,谁也逼不了,我固执的性格,她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
看着气氛尴尬,我打破僵局道:“思思,打算什么时候走呢?”
“明……,恩,大后天吧。”
“那好,到时我去送你。”我站起身来道:“我先去作饭,你坐下,好久没尝过我手艺了吧?”
思思眼看我走进厨房,眼中闪过无比的失落。青梅竹马的一对,却忽然间变的那么陌生,儿时那幼稚却很认真的承诺,忽然间成了镜花水月,实在是太令人神伤了。
说是大后天走,其实思思在我租房处住了五天,这才买了回冰际市的机票。看得出来,她还是极其渴望与我在一起的。这五天,慕容倩与李晓也在租房处住下了。我们的上下班时间会有交错,这样不至于让思思太寂寞。
眼看离我们市看得很重的年前节日——小年夜已不远,思思终于得起程了。我们几人将她送上飞机,思思临走前不甘心地问了最后一句:“逐哥哥,你真的不回去了吗?”
我叹了口气,拍拍她肩膀:“思思,对不起。”
思思知道我指的是什么,身体颤抖起来,哽咽道:“没有什么,逐哥哥,我不怪你,雯姐姐是个很好的人,你们很相配。但,但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的。”她一直苦苦压抑多月的情感终于因一句话爆发,抱着我旁若无人的哭起来,好在机场分别时这样的画面很多,见惯不怪,没人大惊小怪。
李晓与慕容倩均是不住的规劝,最后直至快要登机,思思才檫干泪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我的怀抱。
“思思,转告我爸妈,就说我是个不孝子,不,不能回去照顾他们,请他们两位老人家多保重!”想起父母含辛茹苦抚养我长大,特别是在我身体不好之时,不知费了多少心。亲恩难报,我却无法在一年最重要的日子中侍奉左右,声音不禁有些颤抖了。
思思含着泪水答应了,不多久飞机起飞,却留下我满胸的失落。
回到租房处,我呆呆地坐了好久。再过得几天,慕容倩与李晓大概也得回家过年了吧,那时只剩我一人留在北平,孤独感油然而生,愈来愈强烈。
黄维的千古绝句在脑中蹦出:“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第四集 吟风弄月 第298章 同病相怜
尽管因污染关系,首都已禁止鞭炮,不过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商场的年货品种越来越多,新春的气息渐趋浓重了。
看着家家户户喜气洋洋的,我却更添失落。有家不能回的感觉,是那么的难受。
我爸怒气未消,连电话也不打一个给我。他是那种厚道老实的人,对我犯下错误,使得好好一个姑娘下落不明这样的事绝难容忍,即使我是他儿子也不例外。何况准亲家就住在对面,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实在很难堪,不和我脱离父子关系就算不错了。
妈心肠软一些,偷偷打过几次电话给我,问一下生活,工作的情况。妈知道我也承受着很大的压力,但她不敢当着爸的面与我通电话,因为爸会大发雷霆。一般情况下我妈是一家之主,但真当爸的牛脾气发起来时,妈也不敢顶撞他。话说回来,我们父子两的脾气也差不多。
离过年还有五六天之时,慕容倩与李晓也相继回家了。她们可以为了我留在北平工作,但却不能连过年都不回去陪伴父母的。那么不孝顺的人,也许只有我了。
户籍在外地,原本不需在医院留守的我主动提出值班要求,因为我实在想不到自己年三十和初一有什么事可做。此举无意插柳,李主任与副院长不明原因,只道我思想觉悟高,工作态度有了质的转变,均是大表赞扬,并且反映到院方。过年前三天,一个好消息传来,下年的手术医师,我是板上钉钉的有份了。
年三十晚在热闹的气氛与我失落的心态中悄然降落,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门外高挂,举目所见之人尽是身着新装,开开心心。走在大街之上,找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有空位的饭店。其他的不是因订座爆满就是关门回家与家人过年了。
根据往年的情况,这天医院是最清闲的,许多住院的病人都被家属接回去吃年夜饭了,因此晚班时间破例推迟到八点,让我可以吃个饭,我没有心情自己做饭,干脆跑到外面。
看着别人都是合家团聚,欢天喜地。而自己却是杳然一身,触景生情之下,心中不免有些酸楚,面前的菜也食之无味,如同嚼蜡了。大年夜自己一人吃饭的,还当真少见。
这样的心情下吃饭自是不会很长久的,我匆匆扒了几口,将碗一堆就结帐了。说是年夜饭,与平时相比,充其量只是菜式多了一点,还有餐巾上多了个大红“喜”字,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对我来说,这顿饭亦仅仅是为了充饥而已。
晚上七点钟,还没到上班时间,我就去医院了。我总得找点事做一下,才能减少心中的孤独感。
整间医院冷冷清清的,平日中那因病人诊断结果很糟,或者是抢救无效死亡的讨厌哭声,哀号声亦都没有了,倒像个废弃工厂多一些。
在科室坐了一会,甚觉无聊。于是站起身来,在大楼中各处巡视,看看会否有哪位没有亲戚的病人需要我的帮忙。其他同事亦都是闲得无聊。那些家在北平的新人小护士三三两两聚在一块,用本地话家常,不时抱怨几句三十晚都不能与家人过。
由于我的心基本上都集中在了寻找张雯身上,在医院对什么都不在意,包括与同事间的交流,因此落得个性情孤傲,难以接近的坏名声。我以前科室原本就因为黄素与农游怪僻而出名,后来又多了我一个,更是名扬医院。
那些小护士见到我,也不大理睬,只是喊了句“许医师”,然后就自顾着与同伴说话。如果不是近来我受院高层提拔,即将升为手术师,她们说不定连那句“许医师”都免了。
我冲她们微笑一下,很礼貌地回了礼,倒是使得她们有些受宠若惊,那个“性情孤傲,难以接近”的许医师,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了?
在整栋大楼中走了一圈,都没有发现用得着我的地方,连找点事做都不行。路经以前科室之前,心血来潮之下便走了进去。
我很意外地发现农游也在里面,据我所知,在我离开科室后,很快就有个其他医院的内科医师调动过来。他不是太出名,在以前医院的工龄亦不长,仅仅有一年。根据规矩,只能算是我们医院的新人。再加上他是本地人,因此理所当然要值三十晚的班,农游可以休假才是。
农游抬头见到我,冷冷的嘲讽道“许大医师,不知光临我们这小科室有何贵干。”
我不以为浒地道:“我可以坐下吗?”
农游听得出来我并非为公事而来,不由有些诧异,不过语气还是那么的僵硬,仿佛我欠他不少钱没还那样:“随便。”
我走到他对面坐下,友好地一笑:“你不回家过年?”
农游想不到我会有此一问,不知我这样一问是何用意,皱了皱眉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摊了摊手:“我只是觉得奇怪而已,你好像原本是不需要今天值班的吧。”
农游不耐烦的道:“你很烦。”
我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产生走进来与他倾谈的冲动,或许大家都是活在孤独中,承受着沉重压力的人。不同的是,我这种生活仅仅是几个月,而农游已经是二十几年了。但见他这个样子,歉意的道:“对不起,我只是随便问下,好吧,不打扰你了。”
刚想站起来,农游忽然道:“我没有家,回不去。”
我想不到他竟然真的回答了我,惊奇之下又按住脚步。
“怎么会呢,你不是有母亲……”说到此我打住了,因为这个话题农游的禁忌。
农游冷冷的目光在我脸上巡逻,我想他也许要发火了,暗骂自己多嘴。
农游的面色阴晴不定了好一会,然后转为平静:“她死了。”
我惊呼道:“死了?”
农游恢复了那副冷漠的样子:“没错,一个三脚猫医生把她治死的。原本只是胃炎,后来用药不当,导致恶化。”
每个人都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我想这也许是农游从职医学的主要原因吧,难得他今天竟然会愿意和我这个他看不顺眼的人诉说,这是我先前进科室之前万万想不到的。
“你呢?为什么不回家?”他的语气还是冷漠,不过话中已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了。
我慢悠悠的道:“我伤害了一个很好的女孩,让我家里人知道了,他们很生气,我没有脸面回去,就是这样。”
农游一征道:“难道你不会向她道歉,求她原谅你?”
我自嘲地道:“没有机会了,她消失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悲。”
农游没有回答,忽然想起什么那样道:“那则在许多报纸和电视台上都做了半年的寻人启事……”
我笑了笑道:“正是我做的。”
听着我亲口承认,农游不免有些惊讶,但却没问我为何有那么多的钱。
我站起来来道:“好了,很高兴能你能陪我说话,现在感觉好多了。”我不知此刻我们间的关系算是什么,仇敌?朋友?都不像,总之,大家都是个年三十晚寂寞的人,很容易互相理解罢了。但过了这一天,我们的关系应该就不会像以前那么僵了吧?
农游道:“刚才我说的话,请你不要说出去,否则的话……”他眼镜中的小眼睛闪了一下光:“你甩了一个可怜的女人的事,我也不会守得住口。”
我感觉有些好笑,看起来很毒的农游,会说出这种小孩子式的威胁。笑了笑道:“我不会的,你放心吧。”
走到门口,农游忽然又在身后丢下一句;“打个电话回家吧,不管怎么说,你还有个家,比我好多了。”
我转过头去道:“谢谢,我会考虑的。”
农游的话确实让我产生了一种打个电话回家的冲动,哪怕是听一下家人的声音也好啊。然而掏出手机,几次键入下了家里的电话号码,就是没有勇气按下连接键。
我叹了口气,刚想放弃,手机忽然间响了起来。
第四集 吟风弄月 第299章 新年快乐
我一看号码,是家里的,原本刚才想主动打过去,现在家里人打来,反是没勇气去接了。
直至铃声快结束,我才按下接听键。
“小逐吗?”是妈的声音,我大大松了口气,要是我爸的话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才对。尽管我已经二十多岁了,妈对我的称呼还是老样子,在父母眼中,孩子永远都是长不大的。
“是,妈,你吃过晚了没有?”
“吃过了,你呢?”
“恩,吃过了。”
我有些好笑,既然是开医院的,什么时候都要开门,这是肯定的吧。
妈又在那边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过年也不回来,你也知道你爸只是表面上生气而已,你就不能稍为让他说几句吗。你们爷儿两,都是一样的脾气……”她在年前背着爸叫我好几次回来,但我都婉言拒绝了,心中自然很想念。
听着她唠唠叨叨个没完,我笑道:“妈,你就是跟我说这个的?”
妈这才觉得自己太多废话了,在三十晚说这个也没什么用,道:“你一个人在那边过节,要吃好一点,还有,北平冷,你多穿点衣服,被着凉了,知道了吗?”
我听着这平日里觉得很罗嗦的叮嘱,心中暖流升起,在孤独的时候才能发现,原来自己平日间都在肆意挥霍着幸福。
妈说了一大堆关心的话,然后才道:“一个人闷不?和大学同学或者朋友出去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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