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风度翩翩的王子忽然变身嗜人狂魔,她心里所有美好的愿望像流星一样迅速沉寂,再不留一点痕迹,养父那双终年粗糙的大手伏在地上,那颗隐有灰色的头颅伏在樱木子脚下,这个家,本来只有她与养父两个人,而她被这个背已佝偻的老人抚养大,人老了就怕死了,她想,她就用她的肉身去还给这个老人的养育之恩吧,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还有什么好在意的,算了算了,她想,就这样吧,死了的爱情,死了的心,还有什么好留恋的,拿去吧,谁喜欢谁就拿去吧,樱木子,已经死了。
窗上还有道道儿水印,樱木子的眼睛忽然很酸涩,她轻轻眨眨眼,热辣辣的眼泪就顺着眼皮滴落在枕畔,她的鼻根处也很酸涩,她就抽抽鼻子,模模糊糊入睡的时候,她忽然张口很轻的叫了一声:“妈妈。”
第十章
仿佛刚闭眼模模糊糊的睡着没多久,床头的钟表哗啦啦的就响起来了,樱木子闭着眼摸索到闹钟的按钮,让它停止尖叫,勉强睁开依然酸涩的眼皮看了看,屋子里光线很暗,扭头看向窗外,居然还在稀稀拉拉的下着雨,有些雨滴被风斜吹到窗户玻璃上,留下长长的一道痕迹,她就不想起身了,翻个身想继续睡,可生物钟已经开始作怪,不给她面子,任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也没了一点睡意,她闭着眼睛,浅浅的意识里回忆起临睡时她好像叫了声妈妈。
妈妈这个词,对樱木子来说很遥远也很陌生,有时候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她总是幻想妈妈的模样,她的眼睛,她的嘴巴,或许她的脸颊都像妈妈,她的鼻梁高高的,可能像爸爸一些,不管她把妈妈幻想的多么温柔美丽,最后在脑海里成型的样子都会变成以前的邻居吉岛太太,她从来没有见过吉岛太太发脾气,那个女人不漂亮却是个好人,有次养父躲债把她一人留在家里,吉岛太太听到响动后不顾一切的赶来,把她护在身后,虽然她紧紧抓着她胳膊的手在发抖,嗓音也在发抖,却一直恳请那些人不要吓坏她,吉岛太太最后紧紧的把她揽在怀里,摸着她的脑袋说,我可怜的孩子……妈妈就应该像吉岛太太那么善良,樱木子也从来不去想她为什么被抛弃在孤儿院门前,她想没有人会不爱自己的孩子,他们这么做一定是有苦衷。
额角传来一阵蹦跳的疼痛,她呻吟一声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才觉得昨晚上喝了酒又睡的晚,没休息好,头疼,腰疼,腿疼,就连身上的一层皮都紧紧的抽在一起,仿佛刚被人鞭打过一样,她又模糊的想起昨晚上的事,夜总会,喧闹,停车场,棍子刀子,还有斯斯文文的男人。
她随即又嘲笑自己竟然用了斯文来形容那个男人,应该用虎狼才对,男人对她并不温柔,他Zuo爱时的那股凶猛与他的长相一点也不相符,倒是与他在停车场打架时一个样子,男人叫什么来着?樱木子揉着疼痛的额角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钟表忽然又响起了偷懒闹铃,她赶紧伸出手按掉,坐在床上愣怔一会儿才起身,决定忘掉不该记得的事情,晃到盥洗室站在镜前定醒会儿,对着镜中懒洋洋的女人做个鬼脸,挤了牙膏一边刷牙一边打开花洒,洗个澡才神清气爽的坐在梳妆台前仔细的化个妆,打开窗户感受一下户外的温度,决定好久拿出一套浅色的短裙套装,收拾好了又在镜子前照照,满意了才选了一只大大的挎包出门。
直到她搭乘电梯一直到了停车场她才想起来,自己那车已经被拿去修理了,敲了敲额头,恍惚的想,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宿醉的疼痛让她后悔,今儿她得搭车去上班,可站在公寓大厅门前,樱木子看着不停歇似是没完没了的雨,忽然发现她既没了交通工具也没了电话,更没有带伞,又有点后悔自己今天穿得这么素净。
在大厅值班的警卫瞧见她傻愣在那里不由得踱了过来,熟络的跟她打招呼:“木子小姐,去上班啊?”
她扭头,笑着说道:“是啊,今天下雨,偏不巧我的车子拿去修理了。”
警卫看看她的套装:“哟,那我给您叫辆车吧,您等会儿。”
“谢谢您了。”
警卫拿出报话机呼叫小区大门警卫室,让人帮忙叫一辆车,又去拿来一把伞递给樱木子:“瞧您没带伞吧,拿着,甭把衣服淋湿了。”
樱木子感激的又道谢,胡乱的与警卫聊着天气,不多久出租车就来了,上了车报了地址樱木子就沉默的盯着车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把整个城市都笼罩进一片朦胧的白色雾气里,就仿佛是个害羞的姑娘拥着白纱遮挡住娇羞的脸庞,一幢幢的高楼隐在雨雾里像幅抽象画一般不真实,天空压着极低的几片沉甸甸的阴云,又仿佛伸出手就能触及,车窗玻璃上的雨滴被风一吹就向后斜飞出去,雨刷摆动时又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糟糕的天气,糟糕的心情,这样的天气人的心情总归不会好起来的,就像正在驾驶的这位司机,一路上都在喃喃咒骂这该死的天气,越来越多的汽车,越来越昂贵的油费,还有让人头疼的交通不畅。
她的心情也一样不好,好像这些比牛毛还细的雨都下进了她的心里去,又沉又湿,车厢里的空气混浊,手触在座椅上也好像是黏黏的,进入公司写字楼大厅后气氛也一样低沉压抑,每个人都似是风雨中的落叶一般蔫蔫的,就连见面打招呼也没了平时的干练,进入公司开始她就不停的欠身点头,与每个相熟的同事相互问好,一直到了专用电梯前,她用脖子上挂着的身份识别卡刷开专用电梯门,可等了一会儿门没开,警示红灯却亮了起来,她低头瞧瞧卡片,没问题啊,又刷了一遍,依然是红灯亮起,这表示她的身份识别卡已经失去作用,她皱皱眉,刚想转身去问问前台,却看到达也的车子缓缓的停在厅门前。
达也被一干人簇拥着朝着电梯走来,他看到她时也只是很随意的瞟了一眼,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打招呼,他身边的人倒是及礼貌向她问早,她欠身回礼,用眼角余光看到达也的眼角唇边紫红一片,她又开始不厚道的幻想达也被揍时的狼狈样子,真爽,她想。
有人用卡刷开了专用电梯的门,她捏紧了手中的身份卡,忽然想到达也昨晚上对她说,我会让你后悔的话,原来,他要用这种方法让她后悔,要解雇她么?她不屑的想,那有什么关系,一个人连尊严都没有了还怕失去工作?尽管来吧,毁我吧,反正我这个样子已经破罐破摔,不怕更破。
有人看到她站那里也不进电梯,就按住开门键问:“木子小姐,您要进来么?”
樱木子瞧了瞧达也,他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看她,她就厚着脸皮笑着说:“当然,谢谢。”
她进入电梯转身面向金属门,抬起眼睛的时候发现达也在光可鉴人的金属门里看着她,她就垂下眼皮看着地面,直到电梯“叮”的一声停下,她才又抬起眼睛,双手交叉放在身前,退在一边微欠身让老板先行出门,达也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忽然说:“木子小姐,请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是,知道了。”
樱木子跟在达也身后来到他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门前已经站着一排公司各主管,这是每天必须的功课,也是达也的习惯,既是个小小的碰面会,也是为了给他的属下加油打气,可今天达也并没有讲那些让她耳朵都听出茧子的废话,只是说:“木子小姐,因工作需要,你被驻派武田国际建筑咨询北京分公司做日方翻译,从现在开始,把这里的交接工作准备完毕,请你马上去报到,”他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你可以出去了。”
哦,原来不是解雇,是被贬了。
几名主管都在偷偷的瞧着达也与樱木子,谁都知道,樱木子是达也的私人助理,而建筑咨询公司业务量极大,去那里做日方翻译,这不是明摆着降了好几级么,人人都想要看热闹,却不敢表露出任何情绪,有的在心里非常遗憾,马上就要看不到这个性感的女人了,也有的在心里高兴,这女的就是一祸害,专门祸害男的,让他们不能安心工作又心痒难挠,走了也好,省的哪天头脑发晕被这女的给祸害了。
樱木子点点头,转身出了达也的办公室,在自己的座位上收拾她自己东西,心里并没有难过,在哪里工作都一样,反正在这里她也只是花瓶一只,摆摆样子而已,翻译,她没做过,不过应该不难吧她想,无非就是把中文译成日文,也或许她还是花瓶一只,到了那边也是摆摆样子。
前台小姐看到樱木子抱着纸箱走来就不自觉的挺胸昂头,樱木子一直都是这幢写字楼里人们谈论的焦点,她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一片小骚乱,当然不是褒扬,这个漂亮的女人臭名昭著,绯闻在公司里满天飘,不管男女看到她都会忍不住再多瞧一眼,男人看她的眼神自然是贪婪,女人看她是因为她们想瞧瞧,这个女人中的败类到底哪点吸引男人了。
樱木子走后,另一前台过来扛了扛她的胳膊,小声说:“刚才上面打来电话,这妖精被贬去建筑设计公司做翻译啦,看来是失宠了。”说完双手合十翻着眼看着天花板说:“各路大仙您可显灵啦,这女的一走这里的男人就安生了,从此世界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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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台就翻翻眼,鄙视樱木子的背影:“切,早晚的事儿,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啊,甭看她是达也先生从日本带来的,这男人要是玩的腻味了,他管你是日本人还是美国佬,甩你就跟甩鼻涕差不多。”然后又恨恨的加一句:“所以说啊,这男的没一个好东西。”
樱木子站在大厅门前看着依然飘洒的小雨,忽然有股冲进雨里去的冲动,前方街角就有一个公车站,从她来到北京后一次也没搭过公车,她看看怀里抱着的纸箱,里面放着一些她爱看的杂志乱七八糟的,都是易湿物品,她就把自己大大的挎包放在最上面遮雨,徒步走进雨中,雨水绵绵的落在脖子里,带来雨季的凉意,高跟鞋踩在一洼洼的小水坑里,溅湿了腿上的丝袜,她也毫不在意,没关系她想,不管是在日本还是在这里,其实她都是一个人,小时候养父在船厂上班工作都不分日夜,长大了养父每天做的事就是到处跑路躲债,她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娇气,也没条件娇气,她从来都是很执着很坚强的,是个打不到的小强,哪怕达也把她丢进油锅里过一遍,无非也是脱层皮而已,她对自己说,加油啊木子,你一定要从容的,轻松的,把一切都忘掉,从今天开始,你要为自己活着。
第十一章
虽然是绵绵飘洒的小雨,到了公车站时,樱木子的肩上已经湿了一片,鞋子里好像灌进水了,脚趾头在鞋子里黏腻的像踩进了泥巴里,等公车的人很多,路牙子上站满了打着伞的行人,樱木子挤进人群去看站牌标示,找到了需要搭乘的公车线路,就站在路牙边伸着脖子看开过来的是几路车。
她的身边站着一位像是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孩子,瘦瘦高高的也没有打伞,耳朵里塞着耳机,很随便的一件白色体恤深色牛仔裤,身上斜跨一款男式挎包,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一只脚还有节奏的打着拍子,眼角余光樱木子发现这个男孩子的侧脸倒是白白净净,男孩子刚好扭过脸来随意的瞥了她一眼,她站好身子收回伸长的脖子,低着眼睛看着怀里纸箱上的包包,男孩子扭过脸去看了看已经开过来停下的公车,可能不是他需要搭乘的线路,好像无意的又扭头看了她一眼,樱木子就在心里好笑的想,傻小子。
她冷不丁抬头盯看男孩子的眼睛,咦,果真是剑眉星目竟是个十分好看的年轻人,那人好像不防她忽然抬头,被抓到偷看人家的男孩子瞬间就脸红了,却赶紧的做样子吹着口哨转过脸去,樱木子就看到了男孩子白净的耳根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样,她这么做当然是故意的,可她也没想到男孩子居然会脸红,这年头会脸红的女孩子都很少见了何况是男孩子,虽然心里觉得有意思很好笑,又莫名其妙的对这个会脸红的男孩生出好感来。
身后有人挤过来要上公车,由于下雨都是及匆忙的想要赶紧的上车去,樱木子又站在路牙边,冷不丁的被人撞在肩上一趔跄,一脚踏空在路牙子下,怀里的纸箱一倾斜,最上面的包包啪的落在路牙子下的水坑儿里了,樱木子不禁“哎呀”一声,男孩子已经转过头看向她,发现了她掉在水坑儿里的包包也是“哎呀”一声,赶紧的弯腰拾起,包包虽然是皮面儿的已经脏兮兮的滴着水,男孩子拔掉耳朵上的耳机依然是红着脸颊,用两根手指捏着包带打开他自己的挎包掏出一包纸巾,一边擦拭一遍安慰她似的说:“没关系,擦擦就干净了。”
公车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