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现场烹制他们家乡的特色食物,没有什么理由不让人动手。
番使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诡计得逞就是这样的面孔。说起来也不能说他们使用什么阴谋诡计,人家所有的行动都是先向皇上请示后才执行的,最多只能算是个阳谋。这种让人不得不入套的明算,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给他们指点的。
“还请皇上恩准清出一片场地。”番使恭恭敬敬的等候谕旨,一点都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准!”既然已经答应之前的请求,那么就不妨光棍一点,反正清理一片场地也不是什么特别麻烦的事情。只要搬开几个中间的席位就可以。
等到现场清理完毕,番使还是向皇上恳请派一些人手围住中间空出来的区域,说是为了安全考虑。大家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居然还会有可能的危险。登时有人跳出来斥责这些番使太过大胆,就势要求取消番使这般无礼的举动。
不过番使却早有准备,一套说辞下来,表明要人守护只是以防万一。这样一说,却是把众人的胃口都吊了起来。尽管知道他们只是想表演一番,想通过这个来扳回一局,但皇上今天兴致高,得到了宝物十分的开心。刚刚已经大大的长了面子,享受一番这些人的表演又如何。谅这些番使也没有大胆到要我中华天朝的官员们学那些蛮夷厨师之说吧!
最终得到了皇帝陛下的恩准,几个番使同时退到了清出来的场地外面,领头的番使双手一拍,立时有人向外传出了消息。
好一会没有一点声息,众人正在奇怪的时候,却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向着脚步声发出的方向看去,看到那边的情形,还是有人低声惊呼出声。
一头巨大的犍牛,比起普通所见的耕牛要大出至少一倍有余,光用目测就大概能断定,这头犍牛至少有千斤有余。
更让人惊诧的是,这头犍牛居然不是被人牵出来,而是被人举着出来的。一个赤着上身的精壮大汉,足足比常人高出两头,身上的肌肉如同一个个隆起的山包,异常的虬壮。
沉重的脚步声就是从他的脚下踏出来的,一个人一头牛,加起来的重量,怪不得脚步声如此的沉重。那头牛在大汉的手上,已经被绑住了四蹄,不时的发出哞哞的叫声。
原来如此,这头牛居然是活的,难怪那些番使要求有人看护的。虽然四蹄已经被绑住,但还是有可能挣脱束缚跑出来的。不过这些番使也太小看在场的那些武将了,难道区区一头犍牛,还真能伤到在场的人不成?
到现在,大家已经都明白过来,这些番使,居然是要在现场宰牛烹制他们的食物。蛮夷之人就是蛮夷之人,连吃饭烹调,也如此的野蛮。
第三十三章 殿前料理(下)
“砰”一声巨响,犍牛被大汉生生的砸到了地面,发出沉重的响声和一阵痛苦的牛叫声。随后,大汉面有得色,十分骄傲的看着四周。随后才向着皇上的方向叩拜。
固然大汉的这番卖力表演引起了一阵文官和隐藏在轻纱之后的某些诰命的惊呼,但真正的武将对此却都嗤之以鼻。如果想用一个莽汉大力士来这里现眼,可还差的远呢。不说别的,当朝几个悍将当中,至少能有两人同样的做到,而且比这个大汉还要轻松。
只不过,要让几位官居极品的悍将去和一个番邦的大汉比拼力气,即便是赢了也没有什么光彩。大家只是耻笑,但谁也没有跳出来说什么,都等着看接下来这些番使要做什么。
还是打头的那个番使,出列奏道:“《养生主》中曾经记录过,高明的厨师在解牛的时候,技近乎道。今日为陛下重现此技!”
庖丁解牛在座的除了一些目不识丁的大老粗以外都看过,对其中描述的神乎其技的解牛技巧可以说是赞叹有加。不过,赞叹归赞叹,却没有一个人见识过现实中有这样的技巧。这个番使竟然说要重现这样的技能,却实在大出所有人的意料。
不多时,在明白的人的解释之下,所有人都明白这些番使这次要做什么。就连那些一直声称害怕血腥的嫔妃诰命们,都有些兴致勃勃。解牛时不闻牛惨叫,只能听到悦耳的刀声,庖丁的技艺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如果真的是做到如同庖丁解牛中描述的那样,那可就不是什么血腥场面,而是愉悦的享受了。
这下,在有心人眼中,这些番使的目的昭然若揭。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来的一个技艺高明的解牛高手,说不定本身就是个屠夫,拿到这里来显摆古老的解牛技巧。只要我天朝没有人能做到,那么在他们眼中,连老祖宗的技艺都没能保留下来,连这些蛮夷之人都不如。
虽然明知道他们的阴谋,但却苦于时间太短,无法迅速的找到一个技艺高明的屠夫或者厨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番邦之人马上进行表演却无计可施。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太可能阻挡了,开始的时候没有拦,这个时候更没有理由。
但大家还是很兴奋的看着即将要出现的表演,有些不明就里的嫔妃诰命还只当是一场普通的表演,纷纷挤到了轻纱之后,想要看个清楚。
当然不是番使自己表演,在大汉把犍牛按好之后,一个番族打扮的屠夫就带着一把屠刀出场。这个家伙十分的小心,还主动的把手上的屠刀拿给负责安全的禁卫们检查,没有问题之后才施施然的进入场中。进来什么都没有干,先恭恭敬敬的向皇帝陛下行礼,让人一点错处都找不到。
早有旁人准备好一些架子和木盆,分放在犍牛两侧。中间站着那个大汉和屠夫,在开始之前,再次向皇上的方向施礼后,这才点头示意开始。
早有准备好的程序,众人只听的一声:“奏乐!”随后,现场便响起一阵悠扬的羌笛声,配合着胡琴那种独特的外族曲调,宴会之上颇有一番异域的风情。
屠夫就在音乐响起的时候开始动手,一行动起来,刚刚的那种平和多礼的形象立时抛弃的无影无踪。手中那柄细细长长的屠刀挥舞起来,居然带起淡淡的杀气,引得周围的护卫一阵紧张。如果不是早知道他只是要屠牛,那些人说不定会一拥而上将他捉拿。
挥舞着牛刀如同在进行一项独特的舞蹈,身上的服饰也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他浓厚的异族风味。绕着那头被捆绑四蹄的犍牛,屠夫开始唱起歌谣。长长的调子,说不出的苍凉,但也显得十分的开阔悠长。绕了一圈,最先开始的,居然是把捆着四蹄的绳子解开,随后才开始下刀。
“嗤”,屠刀在刚刚站起的牛颈项附近的血管部位一闪而过,大汉早已准备好巨大的木盆,鲜血如同小溪一般的淌下。但犍牛却好像没有感觉到痛苦一般,竟然站在原地丝毫不动。不看刀子是否锋利,只看这一刀的部位,如此的精准,就是一个浸淫此道多年的老手。
也确实,如果不是高手,也不会被这些番使特别挑选了出来在这个宴会现场表演,以其压服中原。不知道他们在牛身上使了什么手段,还是说这屠夫的技艺真的已经达到了如许的境界,放血杀牛的一刀,牛居然没有因为疼痛挣扎,十分的古怪。
正在放血的当口,屠夫已然变换了地方。一只脚轻轻的绊住牛腿,肩膀却是一靠,力道恰到好处。犍牛已经失血许多,经不住这一靠,再也无法保持站立的姿势,侧面摔倒下来。旁边的大汉却端着接牛血的大木盆,变换着位置,地上除了有那么几滴血不小心溅出来,居然干净无比。
口中唱着刚刚的歌谣,屠夫手中却不停息。刀刃一偏,沿着刀口,迅速的向着牛腹剖去。仔细一看,刀口却没有深入腹部,而是刚刚把牛皮刺穿。这么长的一刀,也不过是把牛皮切开一个长长的口子。屠刀熟练的在牛身上闪过,四蹄的皮肤也被切开。
屠夫手中的刀如同突然变成了一把细小的剥皮小刀一般,飞快的在这些切开的部分灵活的跳舞,姿势说不出的好看。随着屠夫手的动作,牛皮已经从四条腿上分离开来,露出鲜红的牛腿。紧接着,腹部的皮肤也被剥落,不到片刻,除了牛头的部位,整张牛皮已经摊开在地上,中间是那头被剥的赤条条的露着鲜红肌肉的牛身。
此刻犍牛早已无法动弹,血已经放的差不多,屠刀从颈项的刀口再次闪动,牛头上的皮也飞快的如同揭下一张纸一般轻松的被剥开。至此,一张完完整整的牛皮就被这般轻巧的剥落下来,从开始的第一刀到最后剥皮完成,只用了不到盏茶的功夫。那屠夫的歌谣还只是哼完了一个悠长的调子。
第三十四章 番使嚣张(上)
光这一手剥皮的功夫,就让众人一阵惊叹。屠夫手中的到好像是削铁如泥的利刃,根本就没有遇上过什么能阻碍的东西,刀身一直在按照一个十分欢快的节奏在运动着,说不出的干净利落。
盛满了血的大盆已经被那个精壮大汉搬到一边,紧接着又拿过另一个来。这次,屠夫哼着歌谣在牛腹部中央一刀划过,如同经过精准的丈量一般,十分准确的在正中央划开。腹中的下水登时喷涌而出,落在早已准备好的木盆当中。两三刀在喉部和牛股处切开下水和身体的连接,装满了牛下水的木盆又被迅速的端走。
接下来的表演,真的是如同《庖丁解牛》当中描述: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屠夫身体的动作,站立的位置,甚至下刀的准确,着实让一干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轻松解牛的人目瞪口呆。
屠夫的牛刀在手中根本就没有停止过,口中的歌谣也一直没有断过,甚至脚下的步子仿佛还遵循着一定的规律,给人的感觉,根本就不是在分割解剖一头犍牛,而是在跳着一种域外风情的舞蹈。
刀子落在牛肉上,发出低沉的让那些沙场拼杀的武将们都有些齿冷的声音,但在此刻背景音乐的衬托下,却说不出的好听。在那些没有经历过刀光剑影的人看来,正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即便是那些武将们,也能从长调和刀子入肉的声音当中被引起一阵厮杀的共鸣。
随着各个部位的不同,牛肉被分门别类的切开,整齐的码放在两边的架子上,周围的人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片刻间,在屠夫口中的这个调门结束之前,一头犍牛已经变成了一堆连着血肉的骨架平放在摊开的牛皮上。
直到现在,那头牛略显有些狰狞的骨架才让人们觉得有些残酷。不过,屠夫的调子一转,音乐也跟着变化。从那种苍凉悠长变成了节奏明快但又有些紧张的金戈铁马。
接下来的屠刀好像变成了在骨架之间跳舞的精灵。彼节者有闲,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闲,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长长的刀刃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在骨节的空隙当中不停的进出,每一次,都会带着一块骨头离开大骨架。
腿骨,肋骨,髋骨,肩胛骨,脊椎骨,头骨,如同屠夫伸手就能取下来一般,一点都看不出原来还是被筋肉和肌腱连接在一起。随手一拿就是一块,没有半点的迟滞和吃力,解开的骨头摆放在摊开的牛皮上那块骨头应该放的位置,看起来很是让人感觉新奇。
不说那些整日里都是之乎者也的老学究,不说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嫔妃诰命,就连那些沙场出入的武将都没有见过如此精准而且轻松的解剖程序。加上音乐的映衬,屠夫如同舞蹈一般的动作,异常的吸引。大家都是看的目不转睛,没有一个人分神。
从牛骨上剔除血肉也是让人赞叹的技艺。还是那柄刀,却好像变成了另一种专门的剔骨刀一般,沿着骨头的形状,一刀下去,恰到好处的切断骨头上的薄膜,随后就是轻松的如同揭下身上的衣裳一般,血肉和骨头分的一清二楚。偶尔会有些粘连,也是一刀过后,就再无障碍。
剔下来的骨头,光滑洁白,没有半点血肉模糊的景象,被整齐的摆放到两边。当牛头骨被剔除干净摆放上架子的时候,屠夫口中的调子刚好完成。
按照不同的部位斩的方方正正的肉块,分离开的牛骨,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两边的架子上,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千余斤的犍牛就变成了一堆堆整齐的肉块和被分离开的骨头。骨头上干干净净,没有挂带一丝肉丝。巨大的牛皮完完整整,牛首牛尾俱全,连眼睛口鼻处都没有半点损伤,也被搭到了两边的架子上。
整个过程,完全可以称得上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是一个干净利落能够形容的。本来是充满血腥的屠牛场面,竟然也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虽说这是番邦使者费尽心力用来挑衅的手段,但看过的人还是忍不住一阵赞叹。这样的技艺,确实是可以称之为道了。以前一直以为屠夫是个粗鄙的职业,现在看那个到现在身上还干干净净的屠夫,隐约间也有了一丝大师的风范。
不管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