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叶平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融化。
握着扳机的手。也缓缓地收了回来。
温柏之更是趁热打铁:“你看,现在叶岩和他的走私贩毒团伙已经全部落网,就剩下了你一个人。你势单力薄,孤掌难鸣,也成不了气候。不管怎样,我敬你现在这份勇气,也敬你是个好小伙子,不夸张,我很喜欢你这样有胆识的小伙子,也算是一见如故吧。而且我许诺的。不会食言。但你如果杀了她。不但会在你的罪责上多增一条。还会让我从此恨你。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和你劫持的这位小姐,可是朋友。你杀了我的朋友,就是别说是法理难容。就是情理上,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叶平的意识渐渐地松懈,手正缓缓地放下,“你说的,可是真的?”
温柏之笃定颔首:“千真万确。”
“……你要说到做到……”
“绝对。”
“好……”
却听那边凄厉的两声枪响——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一声吼——
砰砰!
砰砰砰——!
所有人同时朝着声音发来的地方看去,居然是叶溪抢了一个警察手里的枪支!
“危险——!”一声厉吼,和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温柏之扑倒,子弹堪堪破空侧耳而过。于此同时,是身边站着的叶平一声闷吭,嗤地一下,子弹伴着飞扬的血花就四溅开来,和欣和温柏之的后背。溅得血迹斑斑。
叶平捂着鲜血淋漓的胸口,嘶声哀嚎,上来就要扭打和欣,却被温柏之护着,温柏之将和欣拉到身后,眼前的叶平疯了一般,拼着最后的气力对着现场就是一顿乱扫——
砰砰砰砰——!
咔——!
“呃……”最终,叶平还是倒了下去。
好在温柏之穿了防弹背心,也没有什么大危险。但手臂还是被子弹射穿,白色衬衣顷刻间就成了血衣,和欣惊得花容变色,温柏之却很淡然,说话依然铿锵有力:“这种伤,没关系的。不会死。”温柏之一面拉着和欣后退,一面大声指挥道:“全体注意,启动二级预案——!”
立刻就有医护人员上前,将温柏之扶着上了救护车。
在场的特警押着这一特大贩毒涉黑团伙上了警车,随着呼啸而过的警笛和救护车,现场就只剩下了满目的萧索和荒凉。
那边的唱诗班又继续了吟唱,哀悼者还在纷纷赶来,甚至有些是苏言从美国赶来的同学,现场的气氛,又回到了之前的沉痛之中。
以为这一场事故就要结束。
和欣连忙去找苏玉钧,却又被一方枪抵住了额头,“要不是你!我哥哥不会落网!要不是你,叶平哥也不会死!你夺走了苏言的心,你夺走了我的幸福,现在,就连我唯一的亲人你也不放过!”
是叶溪。
和平已经镇定下来,迎上叶溪的目光:“你哥哥贩毒涉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是没有我,他也迟早会受到制裁的!叶平本已打算缴械自首,却是被你乱了阵脚,最后也被你亲手杀死的!你心肠恶毒,苏言不爱你也很正常,得不到的,你偏偏强求,还用了那么卑鄙的方式,不要怪我指责你,你根本就不配得到幸福!叶溪,好好的日子你不过,你偏偏要和你哥狼狈为奸,现在的下场你才是罪有应得!”
和欣根本不怕她,而是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就往一边偏,叶溪一边哭着尖叫着,一边就与和欣扭打起来,眼看着枪就对准了和欣的肚子,叶溪嘴边一抹绝望的笑:“和欣,去死吧——!”手指尚未扣动扳机,和欣却是用尽力气掰开她的手腕,硬生生将枪抢了过来。
她两指压着扳机,眉目空洞,茫然地看着叶溪。
但和欣的眼前现出了苏言温暖的笑容,她的眼泪挂在眼睫上,冰冷冰冷。
“我可以原谅你的一切,但我绝不允许有人那样对待苏言……”
叶溪从没见过这样的和欣,满眼鲜红,惶恐了起来,“和欣,你是单纯的人,你不会的……”
突然现出了诡异的笑,“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们了……苏言的仇……我帮他报了……”
她一步步往前走,叶溪一步步往后退,眼看着身后就是楼梯。
和欣没有犹豫,指尖用力——
“砰砰砰——!”
叶溪额头的血溅了出来,直挺挺地后仰过去,却临死前一把拽过她的袖子,和欣挣脱不开,跟着叶溪一起滚下将近两米的楼梯。在楼梯的转角处,有一个因为年久失修而露出的尖刺钢条——
她努力去拉楼梯扶手下方的立柱,但根本够不到,身体随着重力一直在往下滚,而叶溪的手也一直拽着她,她已经能看见那个钢条上方,那铁锈斑斑的刺角,想躲过去根本就不可能,和欣的瞳孔一瞬间放大,她手力图撑住或者抓住什么,但除了楼梯整洁笔直的棱角,什么也没有,就只能直愣愣地瞧着自己的脑袋撞上去——
“小欣——小心——!”
一个人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手托住了她的脑袋,将她的身子护在胸前,让她蜷缩在他的怀里。但自己因为重力一直在向前滚,和欣听见了纪熙的脑袋撞上阶梯的声响,一个接一个,开始还又因为疼痛而产生的闷哼和呻吟,后面就只能听见那一声一声的“咚!咚!咚!”
等她有意识,睁开眼,纪熙撑着最后一丝气力,笑了笑。
他一手从她的手里取过枪:“人是我杀的。和你无关。”
然后闭上了眼睛。
她呆滞了几秒,耳边是唱诗班的歌声:
thilsandsnaresthatbroughtussafe。
……
历尽艰险,饱受磨难。
我今安然得度过。
蒙此恩典,赐我平安。
引我终究归家园。
……
那样执着,那样坚定,带着足够的虔诚。
仿佛能救赎一切。
但她已经得不到救赎。
因为,她杀了人。
第五十八章 天堂悬崖(3)
纪熙已经昏迷过去。
和欣立刻爬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立刻就拨打了急救中心的电话。
对方问清了地点和受伤情况之后,告诉她:“好的,我已经做好了记录,十分钟内你那边最近的医大附属二院就会到达。请您不要着急。”
她平静地道了一声:“好。”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她慢慢地靠着墙,看着纪熙的轮廓。
面前的这个男人,继承了苏家的良好基因,长相也是俊俏的很。平日里衣服都很时新,也很舒服,今日的追悼会,却穿了一件素净的亚麻衫,黑色的裤子,有些修身,更是显出那漂亮笔直的大长腿来。若说纪熙是美男子,是绝对不为过的。
他为了她,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他忍受了她的坏脾气,忍受了她的心里一直是苏言,忍受了她一直给他带来麻烦不断,甚至还给了她婚姻,给了她爱情,给了她包容。
就在这个时候,都要替她顶罪。
她怎么能?
她并不是没有心,就是因为他太好了,她才不能再去接受他一再的付出。
因为她要不起。
幸福太美好,她承受不起。
大概是先前的绑架,让大家对枪声有了免疫力,又或者是唱诗班的声音太过宁和,大厅里的悼念者谁都没有听见刚才后台那三声撕心裂肺的枪响。和欣起身,慢慢地打开了门,看着外面的场景。
细碎的灯光,白色的帘幕,还有穿着素净的人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沉痛。
很多年前,也是这样沉静的礼堂里,她送走了自己的母亲。送走了世界上最爱她的那个人。
现在,另一个,最爱她的人。也走了。
她孑然一身。所有的一切天崩地裂,整个世界都离她而去。这个城市的夏天,干燥地让人无所适从,外面的太阳灼热得仿佛能把一切都烤干。而这个房子,阴沉沉,地上还淌着一地的鲜血,就如同电视里那些案发现场一样,狼藉而疮痍。
和欣最终还是按下了父亲和鹏辉的电话,却无人接听,她等了许久。这才留言:
“爸爸。是我。您还好吗?身体还好吗?我是小欣……”
顿了顿。眼泪终于从眼眶落下来,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哭腔,平静地说下去:
“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尽到一个女儿应尽的孝心。都是我不懂事。我不懂您的苦心,您的眼光没有错,苏言是一个好小伙子,只是我一直有眼无珠。不过,他去世了,您知道吗?”她停了一会儿,笑了笑,“总是有那么多的悲欢离合,让人觉得悲伤。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天冷了要加衣服,烟就少抽一些,您口味重,以后吃饭一定要尽量清淡一些,一定要好好的……”
“爸爸。我爱你……”
她的眼泪落在触屏手机的屏幕上,屏幕突然就闪着亮了一下,然后就又黯淡了下去。
因为先前的事故,礼堂之外还是有特警把手,警笛也一声接着一声在响。
她转身,从纪熙的手里抠出那把枪,放在口袋里,然后起身。
外面的烈日一下子灼过来,十分刺眼。
她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
没有人知道,苏言走的那一天,她其实就站在病房的门口。
白天接到了一个未接来电,只响了一声,那么轻,来自一串陌生的号码。
她再打过去,就已经是无人接通了。
其实她早已经急得满嘴溃疡,因为长时间的心神不宁,晚上睡不着,而导致她内分泌紊乱,脸上也起了许多的痘。但她一看这那串陌生号码,就如同触了电一般,浑身一凛,什么也做不了。她给纪熙打电话,问苏言的情况,问苏言的住院地址,纪熙却守口如瓶:“小欣,不是我不告诉你。是他说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你……”
给戚嫣打电话,戚嫣也不讲,给张钧涵打电话,张钧涵也是讳莫如深,她甚至连苏小妹都找了,但小朋友就更不可能知道她苏爸爸的下落。
没有人知道,那天她是怎样找到的那家医院,她又是怎样在打不到出租车的半夜,找到的他的病房。她就站在那样黯淡的走廊角落,听着里面的声音,那么静,那么静,他的喘息那样急促,神智也已经不甚清楚,只有旁边的仪器,发出不规律的声响。
他就躺在病床上,旁边守夜的纪熙,也已经睡着了。
和欣背靠着走廊的墙壁,她觉得心疼。
苏言已经病成了这个样子,那么瘦,甚至俊俏的脸,都变得有些嶙峋,雪白的被子盖在身上,仿佛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子。
旁边的吊针还挂着,他的手也已经是皮包骨头了。
过了一会儿,有医生擦过她的身前,进了病房,纪熙也醒了,问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说:“白天醒得那次,太短了,也没办法做检查。光吊营养液也不是办法,何况,每天的透析,将血液里的营养也全都过虑掉了,他再这样一直昏迷下去,恐怕没几个小时了。你们做好准备吧,就今天或者明天了。”
纪熙低下头,轻轻哦了一声。
和欣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
苏言都已经成这个样子了,他又是怎么给她打的电话?
她不敢进去,害怕惊动他,害怕听见他说的那句,最怕看见,她的眼光。
整整一晚上,就坐在走廊的地板上,望着天花板,睁着眼睛,过了一夜。
最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曾撑不住,短暂地睡了过去。又是做了梦,梦见苏言过生日,虽然那五年的婚姻里,她从没记住过他的生日,但他也总是不生气。常常拍着她的脑袋,叫她:“笨丫头。”但梦里,她记得了苏言的生日,她买了花,买了酒,还去麦趣尔西饼屋买了慕斯蛋糕,买了蜡烛,她还去了世纪莲华,买了西装,她还记得苏言的品味。还记得他的尺码。还给他买了一件五位数的衬衣。抱着这么一大堆东西,开着他送她的那辆奔驰迷你。
去给他庆祝生日。
可路途那么远,那么远。
终于到达,她点上蜡烛。放下鲜花,看着照片。
触摸到的,却只有冰凉的墓碑。
她跟苏言说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话,但她眼前,只有冰凉的墓碑。
惊醒过来的时候,周围漆黑一片,就连走廊的灯都已经熄灭了。
然后,就听到机器急促的嘶鸣,像是持久平衡的一个音符。
“嘀——————”
纪熙一下子冲了出来。一面狂奔,一面对着走廊就大叫起来:“医生!医生!他心跳停了——!医生——!医生——!”
走廊的感应灯一下亮了起来。
身后是应急通道的门,她连忙后退。
医生也是快步进入病房,她这才敢上前,却看医生探了探苏言的鼻息:“已经这样了。节哀顺变吧。”
纪熙的声音带了嘶哑,几乎是扯着医生的领子,大吼大叫:“他连四十岁都不到!怎么能死!他还有那么事情要做,还有那么多牵挂没有了却,怎么能死!医生!他白天还醒来了呢!怎么会死!”
医生因为被纪熙牵制着,说话就有些力不从心:“白日,那也许只是回光返照。你别难过了,病痛那么严重,受不住的时候,他甚至还让我给他注射凝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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