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给和鹏辉打电话的时候,她总是装得满不在乎。但心里其实难受得要命。
毕竟,和鹏辉的话说的也对,没有结果的爱情,又有什么必要继续呢?
迈克有着英伦王子一般深邃的眼眸,湖蓝色的瞳仁,说话的时候,一瞬不瞬地瞧着她,那么专注,就好像全世界都看不见,只有她的样子。她初来乍到,英文并不好,他的中文却不差,家里藏书也很多,还记得他借给她的第一本书是拜伦的诗集。
他高贵而纯正的英文,缓慢而深情地念着:
If_I_should_meet_thee;After_long_years。
How_should_I_greet_thee?With_silence_and_tears。
若我们能再重逢,在多年以后。
我将何以致候?
唯沉默,和眼泪。
和欣有些慌神,好半天,才听到那边问她:“你在哪里?”
她的声音有些颤:“我在绿江。”
“你在绿江什么地方。我去找你。”
柳静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也不知道,只是望着桌角的油腻,觉得那里有一团乌青,怎样也化不开。视觉越发模糊,最后变为一大汪迷蒙,掉了下来,变成油腻上浮出的一抹水渍。迈克什么时候到的,她也不清楚,只是转身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了门口。
小店已经快打烊,她拽了拽自己的包,将肩带理了理,对他说:“我们另找地方坐坐吧。”
他点头。
和欣不是没有戒心,但她还是上了迈克的车。晚上的绿江街景很好,车里的真皮坐垫发出微微的腥膻,她有点儿紧张,始终不知道说什么,他张了张口,却看着她一脸严肃,只是笑了笑。随手调频出广播,电台正放着I’m_No_Angel。
第一个节奏出来的时候,和欣恍若如梦。
只是这样熟悉,只是时过境迁。
她问,“我们去哪儿。”
“找个酒吧坐坐。”
酒吧,许多年没有去了,和他分手后,就连那边的酒吧,她都不去了。哪怕是路过露天酒吧,她也唯恐避之不及。
说来格外让人唏嘘。那是和欣第一次去酒吧,明明是被房东太太的女儿拖着去的,人家却一到地儿就没了影,想必是遇见真爱,春风一度共良宵去了。只有她一个人,各种怯,本是想走,奈何已经点了杏仁甜酒,只好坐在高台上,尴尬地啜饮。就在这时,一个绝对的英伦帅哥坐在她身边。
虽然英国人尽是高鼻大眼,但他真的不一样。说话的时候,就那样专著地瞧着她,棕色的刘海在潋滟的光线里,蓬松柔软,枣红的单色T恤,隐隐显出上身的肌肉轮廓,配上干净的牛仔裤,身上还有那么浅浅的酒香,淳得让人微醺。
眯起眼而浮起的卧蚕,显得可爱,笑涡很迷人,“你认不认识我的朋友迈克?”
她摇头,“抱歉。不认识。”
“那我把他介绍给你吧。”
她一愣。
他指着自己,:“我是迈克。很高兴认识你。”
她一笑:“你真幽默。”
他问她:“你是中国女孩儿?”
“为什么?”
“反正不是日本女孩,口音不对。”接着他用不那么标准的中文,对他说,“你有着中国女孩儿的甜美和可爱。”
女人大抵都爱听夸,和欣也是。但她还是绷着一张脸,“别和我调情,我不会和你有什么的。”
他不生气,“走着瞧。”
和欣这人戒心特别重,又一个人,当然格外保护自己。所以,迈克能闯进她心扉并不容易。酒吧相识的第二天,她就在大课上瞧见了他。教授在上面讲的津津有味,他趴在第一排桌上昏昏欲睡。下了课,还恬不知耻地跟在她后面,一脸理直气壮:“我是为你才选修这门课的!”
原来是ACES的同学,她一笑:“我可没让你来。”
熟了之后,才知道他父母都是驻中国使馆的外交官,怪不得普通话还不错。因为这段渊源,他们的共同话题也多了起来。下午没课的时候他就载着她,用那辆颇有年代的劳斯莱斯四处兜风,也一起胡吃海喝,开两个小时车去曼彻斯特花天酒地。默西河边的高楼很多,偷偷溜进去也不成问题,坐电梯到顶楼,俯瞰整个城市,就十分满足。
她的初吻,便就是那样没了的。
莫斯利街的裙子特别便宜,卖东西的老太太总是笑容和蔼,会用中文和她说你好。皮卡迪利花园的松树林下,总会有穿着格子衬衫的男孩拉着小提琴,悠扬琴声有一种让人充满希望的力量。圣彼得广场有着世界著名的圆形图书馆,书架很高,只有他扶着梯子,她才肯取书。
回忆太多,她转过头,打开车窗。
风吹过来,她的头发吹得满脸,却也让人倏然清醒。
下了车,果然是酒吧。
欧式风格,装修很精致,音乐也不似别家喧闹,卡座人已满,高台前Bartender和三三两两的女子在说着什么,引来一阵嬉笑。他们在壁墙边找了个散台,坐下。她这才想起来,问他:“你找我,什么事?”
第七章 重逢初恋(3)
他说:“我要结婚了。”
和欣的心好像已经不能呼吸。
迈克把请帖放在桌上,白色的纸,素洁的装帧。
她还算平静地笑了笑,“恭喜。”
回国后,和欣也设想过他们重逢的场景,说不定是各自领着个小不点儿,打打招呼,然后云淡风轻地叙叙旧,定定娃娃亲;又说不定是她们各自离异,她抱着他嚎啕大哭,然后还是觉得兜兜转转旧爱最好,再组成一个新的家庭。总之在和欣狗血的剧情里,她一定是表情丰富而态度鲜明的,而她们也都还是又能有联系的,却从没想过,他们能这样快地再见面。
还这样平静。
还这样,让人心灰意冷。
这真是一点也不像和欣的风格。
她要了一瓶Drambuie,慢慢啜饮,听到迈克问她:“和欣,这么些年,你到哪里去了?”
她说:“你不是看到了,我又读了一年研究生。然后就回国了。目前待业中。”
好像应该相互关心一下,于是她又加了两字,“你呢?”
他说:“我做视觉设计。”
和欣也打听过,他的作品在国际上得了奖,便自己创业,开了一家公司,规模不大,名气似乎不小。也在一些电影的片尾幕上看见过他的名字,和欣并不确定那个就是他,毕竟,那个在国际上比肩大师的人,和她记忆里的青春男孩是那么不一样。
迈克将机票放在桌上,“下周二,曼彻斯特,单身派对。你能不能……”
“对不起,我去不了。”
她像丢魂一样,立刻站起来,几乎是无视对面人的惊讶,大步走了出去。
心里有什么地方在痛,很痛,那么痛。和欣走出了酒吧,又返了回去,看迈克还坐在那里,手撑着脑袋,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她也不敢上前,只是进了洗手间,对着镜子,理了理碎发,又细细补了妆,这才回家。
她心里十分懊悔,自己怎么那样失态。
打开家门,书房的灯开着。
苏言早已经回来,一边在桌前看书,一边等她。她正在放包,他已经去了盥洗室,帮她将洗澡水放好,出来的时候,看她软绵绵地滩在沙发上,笑了笑,“这样累?”
和欣闭上眼,嗯了一声。
什么都不愿想,但迈克的模样就那么在脑海里,挥不去!
却感觉苏言坐在了她对面,眉目不掩关心,“你今天哭了?”
有那么明显?
她明明收拾了那么久。
她迟迟不答话,苏言揉了揉她的头发,“洗完澡去睡觉。明天要早起。”
“去干什么?”
“妈五十五岁寿辰,你忘记了?”
和欣这才想起来,明天是她老妈五十五岁生日。上星期和鹏辉专门打了电话,要她千万别忘了,那天一定要回家,和欣当时刚提交辞职申请,心情很复杂,就有点儿左耳进右耳出,电话一挂和鹏辉说了什么完全记不得了。
真是猪脑子!
和欣暗暗折服于自己的神经大条,好在有苏言,不过她突然心里有别样的感觉。觉得眼前好不真实,论姿色,她不够偏亮,论气质,她也不够优雅,论家世论学历,她真是样样都平平。怎么就碰到苏言了呢?难道真是自己好命?
不过这个问题并没困扰她多久,洗了澡后,一躺上床,瞌睡就一波一波袭来,她立刻就见了周公。
第二日,格外好精神。跑完步回来,早餐已经上了桌。
苏言上午还有事要处理,她便一个人去采购礼物。想起前段时间母亲总是跟她抱怨站久了,总是脖子痛,便去了药房,咨询了医师后,买了个电磁颈椎仪。这玩意儿长相十分尖端,白色的包装也确实像那么一回事。便付款,抱上了车。
本来时间充裕,却出了不大不小的车祸。两车擦碰,本是对方过错,和欣只想各退一步海阔天空,但对方一看她开的是奔驰迷你,顿时就要赖上她,非扯着要去做鉴定,还拉来了交警。
看看时间,也没工夫和人废话,便从钱包里拿了十张红票子,“私了。”
“有钱怎么了,有钱很了不起是吧?我跟你讲,全中国的人,只要开的起车,大概都不在乎你这一张两张的人民币。你若真心道歉,二十张,一张不要少。”
鉴于上次被人倒打一耙的事件,和欣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给脸不要脸的人。一听对方语气不善,她的神色也是要多严厉有多严厉,“请让开,我赶时间。”
“你瞧瞧你这话讲的哦,搞得好像其他人都很闲的样子。”
最近是走了什么运!这么倒霉!她忍住再忍住,只是目光死死盯着对方上下张翕不停的嘴,死死地闭紧自己的唇——要不然,她真会一下爆发,破口大骂起来。情绪正要破表,突然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一下惊异起来,盯着她手腕上的表,看了又看,最后才确定一般地问:“你认识苏总?”
她没好气,“怎么了?”
“不好意思,请问您和苏总什么关系?”
您这个敬称已经有许多年没人用过了,听到这么诡异的问话,和欣一下子来了兴趣,顿时添了趾高气昂,“苏言是我老公,怎么了?”
没想人家变脸比翻书还快,立刻一副讨好的神色,“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得自家人!多有得罪,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赔付的事情,之后我再登门道歉。您还赶时间,就先走吧。”
虽然没头没脑,但总算也是个了结。和欣也不欲与之纠缠,油门一踩便冲上了马路。
总算是没有太晚,可是苏言已经到了小区门口,站在警卫室等她一起进去。
和欣从车里抱出那么大一个箱子,苏言接过,却是轻轻巧巧拎在了手里。两人一同上了三楼,按门铃,苏玉钧站在门口,迎他们进去,和欣这才想起来,忘记给公公买礼物了。
苏言却好像猜到她的心思,轻声道:“没事。”
她才不信苏言有料事如神的本事,“什么没事?”
“我爸不乎这些。”
她撇撇嘴,“那你老爹在乎什么?”
“我们有时间多陪陪他,就行。”
和欣顿时有些歉疚,苏言是真忙,自己倒每天都有时间,却把大把大把时间用来吃饭睡觉购物看电视了,真心没怎么去看望老人。于是扯了扯他牵自己的手,“我以后注意。”
苏言转头,赞许一般,淡淡微笑。
第八章 若是生离
明明是那么清淡温和的笑,却顿时让和欣感觉周遭都失了色,只有他亲切的笑容,仿若刹那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不由感叹道:“苏言,你要是去卖笑,资本还能翻一倍。”
“唔,你夸人的方式还真特别。”
“谁说我在夸你了?”
他好脾气地等着和欣继续。
和欣恶趣味又上身:“难道没人告诉你,身为一个男人,笑得这样娘炮容易把性取向不明朗的男性招来?”
苏言略略扬眉,瞧了瞧她,“和欣,你的脑袋瓜里到底装的什么?”
“智慧。”
他犹豫了番,还是笑着问她,“你确定不是浆糊?”
和欣给他一记大白眼子。
和家二老都在厨房忙活,和欣本是想去帮忙,苏言已经向厨房走了过去。厨房不大,大概站四个人确实太挤,况且不过一顿家宴,也没必要那么劳师动众,于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苏玉钧递来茶,“小欣,这段时间各方面还好?”
和欣便简明扼要地将这段时间的不顺与苏父讲了下,苏父语重心长,“工作上的事情,做不得人情。小欣,你确实做的不对。”
她虚心接受。
突然看见苏父手背上的白色医用胶布,她一愣,“爸,您生病了吗?”
苏玉钧微微一笑:“老毛病了,戒烟戒不掉。苏言强制我去做的药疗,来之前刚叫医生在家里打完针。”
“您这么大年纪了,还戒烟?”
苏言正端着冒热气的酸辣笔筒鱿鱼,放上了桌,“就是因为年纪大了,更要戒烟。”
苏父闷闷不乐:“这可是以前我用在他身上的办法,这不孝子现在全又用在我身上了。”
她愣了一愣:“苏言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