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好坐在后座上搂着他的腰,脑海里想到的却是刚才逆光看见的那个身影。
心跳得飞快,她动了动手,想要更加用力地抓紧前面的人。
然后唐泽陂在她家门口停了车,捏着她的鼻尖让她仰起头来和他说话,两双乌溜溜的眼眸对视了许久,一个像冬夜的天空,另一个却像是雨夜的深渊。
唐泽陂突然伸手遮住了她的眼帘,语调突然就回到了之前中二得无可救药时,又像是在试探着开个随口而来的玩笑。
他说,“小姑娘这么漂亮,另外找个男朋友保护你也是可以的吧?”
说的时候一点停顿都没有。
静好转身就走,把刚才那一点点细碎的声音收到了脑海里的垃圾箱,努力地粉碎成了碎片,钻在被窝里努力让自己一滴眼泪都不要掉。
殊不知在她潇洒转身走人的背影里,那辆搭载了她四年多的自行车被主人泄愤似的踹倒在了雪地里。
。
之后的见面零零碎碎,他的所有示好都像是个包裹了漂亮糖纸的糖果,打开之后却只能闻到里面榴莲一般的味道。
比榴莲还能保护自己。
静好堵着一口气,糖纸收好,那块糖却远远扔掉,就像是她什么也没有收到。
然后是唐泽陂的二十岁成人礼,他花了一整天亲自带着她买了衣服首饰,连礼物都自己挑好了只让她去付个钱,好说话得像是这是她的生日。
晚上时燃了漫天的烟火,火树银花,恍若仙境。
唐泽陂和那群人凑在一边说了什么,突然伸手点了下静好,满眼倒映着远处盛开的银花,“我活到如今,会喜欢的就只有她。”
周围正好安静下来,那句话传得几乎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静好淡定地点了下头,突然就抬脚把他踹到了一边的游泳池里,表情是竭力装出来的冷静自持,“现在醒过来了吗?”
唐泽陂站在过肩的池水里,从下而上地仰望着她,笑得甚是开怀。
而第二天,静好在宋家醒来,准备下楼吃早餐时恰好听到了半开的书房里,唐泽陂背对着她站着,严肃地和唐爷爷在说话,“……我不会娶她,也不会喜欢任何人,更不想为了得到宋家的权势而把自己当成是商品。”
“你们利用她让宋老妥协,这么多年也应该利用够了。”
静好听见他话里藏着的憎恶,在迈上楼的管家就要往这边看时,若无其事地从那里走过,俨然是刚刚路过的模样。
坐在书房里的唐老看她走远,转回头看向自家孙子,盯着他脸上的神情不放过一丝一毫,“宋家那个小姑娘,刚才正好从门口走过,停下来听了半分钟。”
正好听了他所想让她听到的内容。
唐泽陂的脸色瞬间煞白。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唐老,张了嘴却没说出话来。
“阿泽,因为你妈那件事而命令自己再也不爱,会是二十岁的你做的最让三十岁的自己后悔的事情。”在猝不及防的变故下看着老了十岁的老人挺直着脊背,感慨着少年人的孤勇和绝对。
“我们会疼爱喜欢她,开始是因为你,后来是因为她,宋家,最多也要排最后。”
唐泽陂手握紧又松开,转身就朝着楼下走,把已经吃完了早饭走出餐厅的静好扯到了还残留着昨夜的热闹的花园,张了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也要去你在的大学,”静好开口打破了沉默,在他骤然间溢满欣喜的眼眸里,小心地擦掉了没有被握住的那只手里漫上来的手汗,把想了许久的话说完,“我毕业了,想去维衡二区。”
唐泽陂骤然间收紧了力道,眼眸里的欣喜刹那间消退干净。
“你要去二区!”他拔高了音调把话重复了一遍,像是暴怒的雄狮,“你居然要去二区!你明明就知道,我们家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模样,都是因为……”
他说着就再也说不下去,彼此之间太过了解,知道对方做的决定无论如何也更改不了。
唐泽陂握住她的手不放,试图用威胁让她放弃,“你要是去了那里,我绝对不会再和你有一点瓜葛。”
静好沉默地看着他,不相信这是一句能做到的话。
就像她以为自己只是离开一下,像唐爷爷用的激将法那样,让眼前这个不敢从害怕中走出来的男人能摆脱突然又沉重的阴影,却没想到真的会渐行渐远,连话也不能再好好地说上一句。
他们做了自己以为对的决定,越错越远。
☆、第177章 末日丧尸(12)
祁念在昏昏沉沉的半迷蒙状态下,听到了外面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嘶吼声,像是挣扎在被扼住了的声带中最后一击,可怜又可悲。
感觉渐渐回归,他无意识间就紧抱住自己的胳膊,抵挡着浑身泛上来的剧烈疼痛之后的隐隐残留,期待着之前不甚清晰的感觉里曾经感觉到的温柔触感,轻柔地帮他擦掉漫上来的冷汗,从简单的动作中都能感觉到的被珍视。
那是他从没有体会到过的感觉。
而这次,等了好一会也没有等到,他努力睁了眼,第一眼却只看到了几乎整张脸趴在车窗上的丑陋面孔,右边的眼珠从眼眶中脱落,却还有一根枯死的神经在顽强地联系着,左边半张脸像是被啃噬过,坑坑洼洼的咬痕。
祁念猝然间坐起身,飞快地往后退了几步,剧烈地撞上了身后的车门。
车窗上趴着的丧尸听见了声响,喉咙深处发出了低哑破碎的“呵呵”笑声,更加用力的将脸凑到车窗上,手更是用力地在敲着车门,发出了咯吱声。
祁念惊慌失措地伸手去扣身后的车门,还没动作两下,就听见了被他握着的车门发出了惨烈的声音,整个被他掰断在手里。
闻见味道的丧尸动作敏捷地就要扑过来。
他来不及深想,下了车就赶紧朝着远处跑去,但是这个身体毕竟是刚从时间不短的沉睡中苏醒过来,之前的剧烈疼痛还有残留,他没跑上两步就崴了脚,用一个正面朝下的狼狈姿势摔倒在地。
身后紧跟而来的丧尸眨眼之间就要扑过来。
“祁念!”
突然传来的女声中带着焦急和惊悸,飞来的一根棍子干脆地将扑来的丧尸打偏头去,大步跑过来的静好乘着这点间隙,劈手就用手里的钢棍打碎了丧尸的头。
她背着光站着,祁念扑倒在地上,仰头看她时就像看到了从天而降的神祇,将他从危难中解救出来。
然后神祇回过头,蹲到了他身边,脸上犹且还带着些不可置信和担忧,伸手抚上了他的额头,“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自己从车里跑出来了?”
静好回头看了眼那扇落在车边的车门,脸上有些疑惑,“之前你不是能控制好力道了吗?怎么又把车门给掰下来了?”
主要是他们除了这辆车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代步工具了,而在末世开着辆没有车门的车招摇过市,绝对是嫌自己命长了。
而据她的了解,某人就算睡得连智商都丢了,也不可能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她看着狼狈地摔倒在地的祁念,那双深绿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里面郁郁葱葱的绿意更加地浓郁青翠,像是根本没有被发现破坏的雨林。
干净,纯粹,懵懂。
完全不该是那个人该有的神态,再装也装不出来。
念头已经逐渐明确,静好感觉到一道寒流从头灌到脚将她浇了个透,瞬间的感觉实在是有些难言,她咬了咬下唇,伸手试图去拉少年,“祁念,你先起来。”
祁念下意识躲开了她的动作。
连再多余的试探都不用,静好已经可以确定眼前这个祁念不是他。
就是不知道这个回来的祁念到底是什么时候的祁念,而那个离开的,又去了哪里?看他昏迷前的反应,现在这个局面,恐怕也不是在他预料之中的。
之前一区好像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祁念往后缩了缩,似乎是被她脸上有些凶狠和狰狞的神情吓到了。
静好松了松脸上的神情,拍了两下脸颊放松咬牙咬得太紧都有些酸涩了的腮帮,伸手把祁念从地上拉了起来,半强迫地带着人朝缺了扇门的车走去。
“我们先离开这里,刚才的响动会把丧尸吸引过来,而且我们的车也不能再用多久了,缺了一扇门不安全,要赶紧换辆车。”
被拖着的手突然用力地握了下她的手又快速放开,祁念乖乖地跟着她上了副驾驶座,头飞快地回过去看了眼坏掉的车门,又像做贼心虚的初犯一样,回过头来努力装出一副不知道的模样,脚却一下下缓慢地磨着脚下的地毯。
时不时还偷偷转过头来看一眼她,又触电一般收回。
静好余光看见了他的动作,犹豫了下还是打算和他把事情说明白,偏头过去正好撞上了他开来的目光,偷看被抓包的人动作迅猛地回过头去,“砰”地一声撞上了玻璃,可怜地捂住了额头。
纵使心里千头万绪还牵连着,他的动作也逗得静好话里带上了一分笑意。
“祁念,”她温声叫了他的名字,在捂着额头的少年微微偏了头之后才接着将问题问出了口,“你现在几岁?”
略有些漫长的沉默之后,祁念扭着少年已经挺长了的手指拐出了一个“8”。
八岁的祁念,在孤儿院里基本已经失去了被领养的可能,而按着原先被影响后的轨迹,唯一对他还好的孤儿院院长在他七岁那一年就离世了,他最后两年的生命,过得甚至没有之前好。
但毕竟不是九岁的那个带着隐隐的恨意死去的祁念,没有痛苦的濒死记忆。
静好叹了口气,她不知道唐泽陂到底是怎么到她的任务世界中来的,但到底是他扰乱了次序,把八岁的孩子突兀地带到了末世中,面对差不多是陌生人的她。
她看了眼祁念还在磨蹭的脚,已经不安地扭动着衣角的手,更和缓了些语调,“那你对现在的事情有记忆吗?”
祁念又偷看了她一眼,看着是有些不想回答,但是又不想让她白问,独自纠结挣扎了好久,少年俊秀的眉头都被他打了个结后才摇了摇头又快速地点了下头,伸手指了下她的方向。
“她,”他肯定地点了下头,又用手指自己,“救你。”
简单的三个字,人称却混乱得不行。
他说完还低下头,自己又低声在重复着什么,混乱的音符和太低的音调,能听清并听懂的大抵也只有他自己。
静好突然想起来,之前系统介绍的时候,说过祁念是有孤独症的倾向的,这几年在孤儿院里长大,说不定症状还更加明显了。
她看了眼前面的路况,单手握着方向盘,先叫了几声祁念把他从自己的小世界中拉出来,再学着他的样子,说话的时候用手指着要说的人,把两人的关系简单的说了,“我是苏静,你之前都叫我姐姐。”
祁念没有和她对视,除了刚开始见面时的那眼,他一直都在避免着看她的眼睛,只把视线停留在了她的鼻子上,歪了头露出个有些迷惑的表情,“姐姐?”
小动作萌得无意间就糊了人一脸。
尤其是那张渐渐显出了男孩的轮廓却仍旧漂亮得无以复加的脸上,墨绿色的眼眸剔透又懵懂,似乎还对这个词有些好奇。
唐泽陂在时,这张脸看着就有些像十六七岁的小少年,而换成了八岁的祁念,这张脸就真的有了十二三岁的还算是孩子的味道。
他叫了一声,转过头去继续盯着脚下的那一块位置,磨蹭着下面的地毯。
话题再次就此截断,静好正想着该说点什么,刚安静下来的车厢里,突然就传来了一声颇为响亮的来自饥饿的肚子的叫声。
副驾驶座的祁念看神情像是被吓了一跳,表情有些寡淡的小脸瞬间被烧红,飞快地缩了手脚,试图把自己从座位上彻底隐形。
只是他饿了许久的肚子到底是不给面子,又接连着叫了几声。
这下更是连露在外面的耳根都红透了。
静好踩了刹车,准备下车绕到后座去拿吃食时,颤巍巍伸过来的手扯住了她的动作,祁念从埋脸的手臂中露出了一只眼睛,还是安静地盯在了她鼻子的位置。
长长的眼睫不安地颤了颤,可怜又可爱。
静好秒懂了他的意思,在他扯着她衣角的手上拍了拍,“我只是想到后面去给你拿点吃的,马上就回来。”
那只手顿了下,飞快地缩了回去。
静好给他拿了盒小熊饼干和几根香肠,在他吃得有点干的时候又递了瓶水,刚看了下路边想着要不要找辆车撬车门,就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呵呵的喘气声,而且在飞快地接近着他们。
她只往后视镜里看了眼,用力地踩上了油门,听到身侧“咚”的一声撞击之后才恍然回过神来,“祁念,快点系上安全带,抓好把手。”
追击声愈近,她快速转着方向盘拐了个大弯,甩开就要扑上来的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