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老师笑道:“是啊,我们几把老骨头了,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前面跟沈子安走在一起的朱磊也凑热闹道:“我没记错的话,您台上说是八万块钱从朋友那里收来的?要是抹不开面子退回去,您可以到古玩店碰碰运气,潘家园也行,北京古玩城也行,没准有人看东西比较新奇,能花钱收了呢。”
钱先生表情有些意动:“这成吗?”
前面是出口了,沈子安顺着走廊一拐,回头道:“这是个方法,不过能开古玩店的人,肚子里也都有点墨水,如果能行,他们肯定也不会花太多价钱收的,一千?八百?我估摸最多是这个价格了。”
柳老师赞同地嗯了一声:“倘若您想卖个高价,显然不太可能,这类臆造品甚至比不上仿品赝品,稍微懂行点的人都能看出真假,不好卖。”说到这里,他摇头一笑:“我跟老安上回碰见一人,他拿着件官窑找我俩鉴定,我一看吧,东西就不对,跟他说是臆造品,结果对方一听,连东西都懒得拿回去,直接丢在我那儿走人了,呵呵,你说说……”
确实,比起寻常仿品来,臆造品更容易被人识破,相对来说,价值也更低。
自从他们插嘴后,我就一直没言声,慢悠悠地跟在钱先生身旁,左看看,右瞧瞧。
钱先生面色有点不甘心道:“我这砚盒,连三万块钱都卖不了?”
出了半地下的录制厅,安老师点了支香烟吸了两口,摇头道:“真卖不了,除非你自己开一家古玩店,把东西摆店里,天天碰运气。”
钱先生深深一叹,手掌拍了拍怀里的砚盒:“那就不行了,如果连三万都没有,我就拿去拍卖会试试,来之前,我已经让朋友帮着问好了,看看上不上的了吧。”他也是个死脑筋。
许是见这么多人劝他也不听,朱磊有点不耐烦道:“几位专家说的很委婉了,这里面的意思你还听不出来?”
钱先生定住脚步,脸一板:“什么意思?”
朱磊撇嘴道:“就是说你这砚盒根本一文不值,别说三万了,三百也没人会买!”
钱先生不悦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沈子安和大贾小贾在旁边拉了一把朱磊,可朱磊却依然道:“话,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却非不信,别说拍卖会那种地方不会收了,你拿着这破玩意上北京任意一家古玩店转几圈,你看看有人会给你超过三百块的吗?”
钱先生也急了:“你说谁东西是破玩意儿呢?我这是正儿八经的老玩意儿!就要卖三万!你管得着吗?”
这时,许久未言的我随口问道:“钱先生,您真要卖三万?”
“最少三万!”
蒋妍拉拉我:“走吧,他想钱想疯了,找个饭馆吃饭去。”橘子和大小贾跟了上来。
柳老师和几个专家也摇摇头:“咱们也走吧,他听不进去,没必要多说了。”
朱磊冷笑道:“三万?买个便宜点的老笔筒都绰绰有余了!会有人花三万买你这个?你可劲儿问去吧!全北京也找不出一个来!”
钱先生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请留步!”我顶着众人狐疑的目光追了上去,摸了摸鼻子头:“……三万是吧?您卖我吧!”
咝!
身后,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回头一看,包括柳老师和蒋妍在内的所有人都用一种目瞪口呆的视线看着我!
第116章 【砚箱之谜!】
钱先生愣了愣,不确信地上下看我一眼:“你真要买?三万?”
我一点头:“是。”
顿顿,钱先生手摸了几下砚盒,眼珠子转了转:“我刚刚说最少三万,但也没说真要卖,聊天嘛,我这砚盒的价值只有明白人才清楚,小伙子,我看你是个识货的,如果真有心想要,嗯,也不八万了,我就亏点本,五万给你吧。”人都是这样,刚刚听几个专家一分析,他心理价位跌成了三万,但当听说有人想买,心理价位再次浮上来,怕卖亏了,立刻加了价钱。
“你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吧?三万,多一分我也不要。”
“镜子!”蹬蹬蹬蹬,蒋妍迈着大步气哄哄地走过来:“你又犯神经病了是不是?那什么破砚盒啊!你还真当了宝贝了?走!不许买!听我的错不了!”
见她拉我,我想了想,就抬步跟她一起往大家身边走。
钱先生急了,“等等,东西你不要了?”
我摇摇头,不说话。
“好,三万就三万,成交!”钱先生生怕我跑了似的,赶紧追上来,把砚盒往我前面一推:“你身上现金够吗?去银行?”
我心头一笑,“……好。”
“镜子!你!”蒋妍等人都要吐血了。
我什么呀我?你们是不明白砚盒的价值!三万已经非常便宜了!来之前,我还打算花六万块钱拿下它呢,没想这么顺利就到了手!
我不听他们的,跟大家说了句等等我,就和钱先生一起到了中央电视塔旁不远处的工商银行。好在银行没什么人,拿了个号,问清楚钱先生是要转账还是要现金后,逐而走去柜台,取出了三万元钱,给了他,顺手接过砚盒,抱在怀里左右看起来。钱先生表情也很知足,谨慎地数了数钱,将其揣进包里。
“合作愉快,有机会再见吧。”钱先生一转身,往银行外走。
“稍等下。”我从后面跟上了他,“您说您一朋友家里还有不少这类东西?嗯,您能告诉我他的联系方式或家庭住址吗?”
钱先生回头眨眨眼睛,道:“他那几件你也想收?”
我道:“那倒不是,其实您心里也应该清楚四位专家的话八成不会错,但我实在是好奇这玩意儿的造型和来历,所以才想进一步了解下。”
钱先生定定神儿,脸色一愕:“我说小兄弟,你不是想造假吧?”
造假?转念一琢磨,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家都说不好,我却偏偏要花高价买回家,唯一的可能似乎只有一个,就是我想钻研和学习砚盒的出色包浆技术,用于作假其他古玩。想到这里,我有点好笑,但也没点破,“……能告诉我吗?”
“……嗯,我给你个他的住宅电话吧,你自己联系。”
拿出手机给了我号码,钱先生便离开了银行。
我呢,则抱着砚盒重新回到了中央电视塔前的广场,远远的,就迎上了蒋妍恶狠狠的眼神,苦苦一笑,还真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说。我注意到,柳老师安老师等四位专家也没走远,跟几十米外的车站前站着抽烟,好像在等什么人,见我回来,柳老师和安老师低声说了些什么,另外俩专家也看向了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紧接着,一阵铺天盖地的责怪声从蒋妍那边砸向了我。
“臆造品你还买?你可真行!”蒋妍咬牙切齿道:“子安那酒杯虽说也是假的,但毕竟价钱不高,玩也就玩了,可你这破砚盒呢?三万块啊!你不是吃饱了撑的么!图个什么啊?哎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大贾埋怨道:“是啊,我们的话你不信,四个专家还能错的了?柳老师,安老师,赵老师,陈老师,那都是德高望重的文物鉴定专家!”
橘子插话道:“好了好了,买都买了,万一这回又让镜子碰对了呢?”
“这次不可能对了,百分之百的臆造品。”沈子安把脑袋扭向我,扬了扬手里的粉彩酒杯:“刚刚在录制厅里,你想买的不是这杯子,而就是那个砚盒?”
事到如今,我也必须要隐瞒什么,淡淡一点头。
沈子安嘴角往外一扯:“那回磁州窑的事儿,我还以为你真有几把刷子呢,忍不住多看了你一眼,现在我倒明白了,合着你真不懂古玩啊?以前都是靠的运气?”
我道:“早说过了,我不太懂古玩。”
朱磊冷言冷语道:“不懂?不懂你就该多听听大家的意见,多听听专家的意见,有些人啊,总是那么自以为是,好像世人皆醉唯他独醒似的,捡漏有那么容易么?连点常识性的知识都不清楚,还学着人家买古玩?哗众取宠!”
我皱眉一板,盯着朱磊的眼睛:“我跟你跟熟么?妍妍说我,我听,大小贾说我,我听,但你算哪来的?我买这个也好,买那个也罢,轮得着你指指点点?再者说了,我不懂古玩,可你就真的懂了?别把自己看得太高!”这人从头到尾就与我对着干,忍了他好久了,还跟我唧唧歪歪。
朱磊脸色变了变,怒极反笑道:“我不懂行?但我就是再不懂,至少也不会被一破的不能再破的臆造品蒙了眼睛!你呢?真以为自己捡漏了啊?无知!呵呵,亏得妍妍还替你吹来吹去呢,说你怎么怎么厉害,怎么怎么眼力高,你这不是成心打妍妍脸么?”
沈子安道:“说了他也听不进去,吃饭去吧。”
趁着大家不注意,蒋妍踹了我小腿一脚,瞪瞪我,有点小生气。
刚往北边的饭庄走了几步,车站前,柳老师他们等的人似乎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颤颤巍巍地在安老师的搀扶下迈出黑色别克车,接着,四个专家都恭恭敬敬地和老人打招呼,看得出,老人很有威望。
身边的蒋妍咦了一声,指着那头让我们看:“那老人家好像是史院长,现在电视上很多有名的鉴定专家都是他带出来的,在收藏圈里挺有名,嗯,现在应该早退休了吧?”
等老人下了车,别克司机也下去,扶着他左手,安老师扶着他右手,就听柳老师笑道:“院长,难得您肯赏脸过来啊,呵呵,我们几位都是穷鬼,就前面的饭庄吃一顿吧。”
老人捋着胡须爽朗地哈哈一笑:“别跟我哭穷,我还不知道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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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老师道:“这些日子又出了几个新鲜的造假手段,待会儿我们得跟您好好说说,呵呵,省得您到时候打了眼,怪我们没和您讲。”
赵老师哑然失笑一声,道:“瞧你这话说的,院长怎么可能打眼呢?”
他们几人往南走,我们几人往北去,正好打了个照面,但相互都不熟悉,也没说话,擦肩而过。
“咦?”突然,我背后传来老人洪钟般的嗓音:“那位小朋友,稍等片刻。”
我们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就瞅得老人的目光是落在我身上的,“……您有什么事?”
史院长眯着小眼睛往下看了看,道:“你手里这件东西?”
我哦了一声,掂了掂砚盒:“刚买的,一砚盒。”
朱磊补充了一句:“是假的。”
柳老师等人也看了过来,见是我,安老师换了只手扶着老人,道:“刚才鉴宝栏目上的一件藏品,明显是臆造的,明清时期根本没有这种样式的砚盒,但我们说了,这小伙子偏生不信,非要花三万块从鉴宝人手里买了下来。”
赵老师道:“是啊,但砚盒的包浆很好,应该是个新造假技术,很难看出差别。”
史院长只是盯着砚盒看,却没说话。
柳老师奇怪道:“院长,您对这包浆技术有兴趣?”蒋妍和沈子安等人也均不明所以地望向老人。
史院长沉吟片刻,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们都认为,这砚盒是臆造品?”
在场所有人全都一愣。
柳老师呆呆道:“是啊,这难道还会有问题?”
安老师指指我手里的砚盒:“木头的材质,砚台的材质,造型,描绘手法,绘制风格,通通不对,院长,您可别告诉我这砚盒是真的啊,打死我也不信,在明清时期,不可能会有人去做这么个砚盒的,我们几人虽不敢说精通古玩这行,可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史院长点点头,瞅我一眼:“小朋友,我这几个学生都说是假的,你怎么看?”
我一犹豫,道:“这是老东西。”
朱磊冷笑着看看我:“执迷不悟!脑子不会转弯啊?”
史院长笑呵呵道:“你是怎么看出来?或是说,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它是老玩意儿?老在哪儿?断到那个年代?”
我也不管别人那怪异的眼神,坚定道:“是清代。”
安老师大摇其头:“确实,从伪造的包浆上分析,应该是清代无疑,但无论清初清中还是清末,都不可能存在这类砚盒的,市场上没有,博物馆里没有,史书上更没有。”
我从容道:“您几位说的也都对,明清时期不会存在这种砚盒,宋元时代也更不可能,但这件东西确确实实是清代的。”见史院长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我道:“是,从造型、材质和绘画风格上,很容易判断其是臆造品,因为历史上根本没有出现过,可是,这也只限于中国,只限于中国的历史,但是,世界上却并不只有中国才出古董。”
大家齐齐懵了懵。
史院长颇感意外地瞅瞅我:“哦?你能看出它是哪个地方的?”
“是日本。”我双手托了托砚盒:“准确地讲,这件玩意儿不叫砚盒,应该是描金竹林图砚箱,箱子的木质、砚台的材质,都是当时日本比较特别的材料,所以中国不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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