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万……还有出价更高的吗……四十万……四十万一次……”
我喟然长叹,到此为止了吗?
“……四十万两次……四十万……四十万三……”
拍卖师的“次”字刚要脱口,一个声音徒然响起:“四十五万!”让我错愕的是,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聚行斋的胖老板!
紧接着,胖老板那瘦高个儿朋友也举牌喊道:“四十八万!”
胖老板瞧他一眸子,想也没想道:“五十二万!”
瘦高个儿再次举牌:“五十五万!”
看到这里,晏婉如哑然一笑,自言自语道:“看来这次拍卖会上,非理智型的收藏者很多啊。”我按耐住略显激动的心绪,问晏婉如什么意思,她笑呵呵地答道:“有些人竞拍东西,看得并非是文物本身的经济价值,比如,若聚行斋老板竞得了元青花罐,那么摆在他琉璃厂的店铺里,势必会引起不少人的关注,对他的生意极有好处,呵呵,纵然是打碎状态修复好的,元青花毕竟是元青花,寻常收藏者不会刻意关注它是不是残缺品,离得远了,外表上也很难看出端倪。”
柳老师插了句:“呵呵,我说句不好听的,若花六十万以上的非理性价格买回去,拍主儿八成是为了撑门面,要的便是‘我有元青花’这一句话,毕竟,无瑕疵的元青花不是谁都能买得起的,这件有残的罐子,或许更受小老板的欢迎。”
“五十六万……五十六万一次……”
一个先前跟晏婉如说过话的大老板坚定地举起牌子:“六十万!”
胖老板一皱眉:“……六十五万!”
瘦高个儿马上压过他:“……六十七万!”
胖老板:“六十九万!”
瘦高个儿看也不看他,举牌喝道:“七十二万!”
略微一顿,胖老板余光瞄瞄他,一咬牙:“八十万!”
看着两人你争我夺的模样,简直让我目瞪口呆!!
刚才就你们俩说我的元青花罐这个不好那个不好,还说不值钱,连四十万都到不了!
我了个汗!
闹了半天,全场就属你俩争得最凶!
我知道胖老板做生意不讲究,但也没料到他会无耻到这个地步!之前那些话,原来是为了麻痹对手啊!
“八十二万!”又一个我不认识的老板加入了竞争。
拍卖师:“八十二万元了……八十二万元……”
胖老板脸红脖子粗地叫道:“八十五万!”
随着火药味逐渐加重,元青花的价格也在直线飙升!
第86章 【入账百多万!】
九点二十五分,宴会厅的元青花罐拍卖已进入白热化的地步。
“八十六万!”那人再次压过了胖老板的价格。
“176号出价八十六万……八十六万元,还有要出价的吗……八十六万元一次……噢,那边,八十七万元……八十七万元……366号,八十八万元了……八十八万元……八十八万一次……八十八万两次……176号,八十九万……八十九万元……”随着那其貌不扬的秃顶老板举起手中号牌将价格拉到八十九万的一刹那,胖老板犹豫着动动手臂,终于黑着脸蛋愤愤将号牌在大腿上拍了一下,不再争夺,他那瘦高个儿朋友咽咽吐沫,迟疑了许久,也未能狠下心来,同样一垂手臂,放弃了竞标。拍卖师继续大声道:“……176号的八十九万元……八十九万一次……谁还要加价……八十九万……八十九万两次……”
宴会厅角落与主席台平行站着的彭先生看了看秃顶老板,又瞅了瞅我这边,眼眸中闪过一缕惊讶的色彩,他肯定和我一样,没想到罐子能拍到如此天价。
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能做的,唯有尽量压制住狂跳的心脏,不让自己太过于激动。
“八十九个了?”晏婉如稍显讶然:“该落锤了吧?”
柳老师道:“确实,这拍价有点离谱了,应该没人与他争了,婉如,那人是谁,你认识吗?”
晏婉如皱着鼻子一琢磨:“跟拍卖会上常见他,好像是深圳的一个大老板,记不清了。”
就在秃头老板露出一个如愿以偿的微笑,大家都以为拍卖即将结束的时候,坐在我前排斜对面的一个衬衫休闲裤打扮的三十多岁男子一手拿着电话在跟谁说着什么,一手缓缓举起了号码牌,瞧着拍卖师,铿锵有力道:“……一百万!”
全场一片哗然!
柳老师错愕道:“这人谁?”
晏婉如愣了愣:“……不认识,应该是某位不愿露面的老板的代理人吧。”在国内外拍卖会上,派代理人竞拍的事情不在少数,一来有些老板抽不出时间亲临现场,二来,也有人不愿让其他人知道拍品是被他收藏的。
听着那惊心动魄的数字,我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么会儿工夫,就一百万了?
然而,更让我傻眼的还在后面!
那秃顶的深圳老板皱眉望了后面一下,伸手出牌道:“一百零五万!”
没等我反应过来,衬衫男子就对着手机说了两句,随即抬起头,举起那个刻着“116”数字的拍牌:“……一百二十万!”
拍卖师好像也怔了一下神儿,“……一百二十万……116号的一百二十万……还有出价更高的没有……一百二十万……一百二十万一次……”
深圳老板脸色不太好看,嘴角抽动了几下,举牌的同时闭上了眼睛,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字:“一百三十万!”
“噢……一百三十万了……一百三十万元……”
几秒钟的犹豫后,拿着电话的衬衫男子再次坚定地举起了牌子:“……一百三十五万!”
深圳老板吐了口气,摇摇头,没再吱声。
我觉着自己的神经已然被那些天文数字弄得有点麻木了,只是呆呆地眨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现场安静得可怕,仿佛只能听到众人咕噜咕噜咽吐沫的声音。
“116号的一百三十五万元……一百三十五万元一次……没有竞争者了吗……一百三十五万元……一百三十五万元两次……一百三十五万元……”拍卖师目光绕场一周,咚地一声落下了手里的小锤:“一百三十五万元三次!成交,让我们恭喜116号。”
听闻这一最终拍价后,包括我在内的大部分人均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百三十五万啊!足足比市场估价高出了一百万元!
天价!绝对的天价!
从北京嘉里中心饭店走出来,头顶已换成黑压压的夜空,月儿弯弯,星儿闪闪。
与晏婉如和柳老师告了别,我强迫自己不去瞎想,穿过酒店前的露天停车场,往对面的公交车站走去。还没过马路,却碰见了路边伸手打车的胖老板和瘦高个儿,虽说我俩因为罐子的事情生出了些芥蒂,但脸对脸地撞到了,不打声招呼实在说不过去,毕竟,北京人是最讲面子的,点点头,笑了笑,我才与他们擦肩而过。
身后传来他俩细微的说话声,隐约能听到些。
“这谁呀?刚刚还看晏婉如与他挺熟呢,亲戚?”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那孩子可没有晏婉如的眼力,上回不但拿了个假磁州窑糊弄我,还从我那儿花大价钱收去了一件元青花罐仿品,晏老师劝他都不听,呵呵,六万块的假玩意儿啊,死活非要买,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嘿嘿,你也够黑的,一个破罐子而已,倒手就翻个几倍卖出去。”
“做生意不就是这样吗?再说,我也没逼着他买啊?”
路旁车来车往,发动机的噪音许是影响了听觉,以至于他俩以为我不可能听到的。
哑然失笑一声,我暗自摇了摇头。
如果让他知道那件磁州窑实为真品,如果让他知道他和瘦高个儿刚刚争得你死我活的元青花罐正是他店里那件仿品拼上去的,不知胖子会是个什么表情。
第二天一早,报纸和新闻纷纷报导了元青花罐的天价拍卖。
两天以后。
我接到了瀚海拍卖公司打来的电话,对方告诉我元青花罐的拍卖金已被竞拍得主支付,并与我大致核实了一下后续结算事宜,包括修复费用和百分之十二的佣金等。
当天下午,我走进和平门的工商银行,在取款机里插入老版的牡丹灵通卡,输入密码,点击查询余额选项,下一刻,一长串数字赫然显示在屏幕正中央,除去所有支付款,我从这次拍卖中得到的款额是—130000元!
一百一十三万啊!
退出银行卡收进钱包,我重重拍拍自己的脸蛋,如梦如幻一般。
百万富翁?
成百万富翁了?
第87章 【这是哪家的缺德孩子?】
砰砰砰!砰砰砰!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我隐隐听到拖鞋踹门的响动,紧随其后的是老妈咋咋呼呼的大嗓门:“……小靖!都几点了还不起床!等着我喂你吃早点呐?麻利儿点!烧饼快凉了!”我随口答应了一嗓子,揉着眼睛看看表,心不甘情不愿地从粘糊糊的凉席上爬起,伸伸懒腰,踩着拖鞋取过脸盆、毛巾、牙刷、牙缸子,慢吞吞地走到院里。
“呼……”深吸了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抬头望望天,看看地,开始刷牙洗漱。有了钱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比之从前,心里有底气多了。现在的我,就觉得天是那么的蓝,草是那么的绿,牙膏是那么的香,事物虽如往昔,一切却仿佛突然间多姿多彩了起来,让我充满了精神头儿。
吱呀。邹月娥家的东屋门响了响,提着一浅绿色塑料篮子的邹奶奶迈步出屋,“哟,小靖起了?”
我礼貌地点点头:“邹奶奶好,您这是干嘛去?”
邹奶奶哦了一声,往西北方向指了指:“去和平门菜市场买点鸡翅膀,顺便带几瓶二锅头,月娥那丫头昨天晚上来电话说今儿回家,哼,要是不给她提前买酒啊,她指不定怎么埋怨我呢。”邹月娥出差两个多星期了,也是该回北京了。
忽地,北屋门被人从里推开,听见了我们对话的老妈走出屋笑道:“小邹几点到?要不我晚上多做两道菜,您跟小邹来我这儿吃得了?”我爸我妈本来就不是很喜欢邹月娥,加上那一回在南屋洗澡时的冲突,我们两家子人心中肯定都对彼此有着芥蒂,不过,芥蒂归芥蒂,面儿上的关系还是要做足的,也就是所谓的口是心非、面和心不合吧。
“小崔,你就甭客气了。”邹奶奶不知为何地叹了口气:“月娥也没说几点到家,听她的话,好像这回出差把事情办砸了。”
老妈做出一脸担忧的表情:“唉哟,我都没听说,严重吗?”
“她没告诉我,唉,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邹奶奶摇头道:“不说了,我先去买菜。”
我妈道:“您别着急,小邹人精明,会办事儿,不会出大问题的。”这我倒和老妈想一块去了,像邹姨那么圆滑的主儿,应该闯不出大祸。
“但愿吧。”
进到爸妈的北房,我吸了口空气中飘着的豆浆味儿,便想上桌吃饭。谁知还没等我坐下,老爸兴师问罪的眼神就盯住了我的眸子。我被看得一阵莫名其妙,没等发问,啪的一声,一枚鸭子嘴儿核桃被老爸扔到了圆桌上,“……这是你妈昨晚扫地时从你屋床底下掏出来的,哼,别跟我说核桃不算古玩!”
我呃了一下,扯谎道:“这不是我买的,从同学那儿拿的。”心想,大概是上回找核桃时没注意,掉床底一个。
“先吃饭。”老妈把勺子往我手里一塞,瞥瞥我爸:“我就说不是他花钱买的吧,谁核桃不一对儿一对儿买,哪有挑单个儿的?切,你非不信,不依不饶的至于吗?”把烧饼带着芝麻的那层皮揭下来,老妈一口送入嘴中,嚼了嚼:“是,你爸临终遗言说过不许你和小靖碰古玩,但咱爸指的是拿古玩做买卖赚钱,又不是指绝对不能碰,哼,你净搞那形式主义。”
老爸脸一黑:“你再说一遍?”
见他急了,老妈翻翻白眼,一口口咬着烧饼,没再言声。
老爸伸手鸭嘴儿核桃拿起,丢到沙发上,后而看我一眼:“……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以后少往家带,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懂吗?”
“知道了。”
其实,随着这些天与古玩文物的直接接触,我越来越理解爷爷和父亲的话了。元青花罐的从收集到拍卖的种种失算让我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与不成熟之处,也更加体会了古玩行当的惊心动魄,它比任何行业的风险都要大,好比前两天,一个不小心,就很可能让我与百万巨款擦肩而过,且欠下一笔大额赔偿,从天堂到地狱,也许真的仅仅只需要几分钟时间,让你措手不及,无法预测。做个不是很恰当的比喻,它跟赌博一样,一天不戒,你就一天不知道自己是赢是输。所以,在没有挣够钱,没有收手以前,我还是不打算把我捣腾古玩的事情告诉爸妈了,亲朋好友那边,能瞒也一定要瞒住。这样的话,即便有一天赔得一无所有,我也还是那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在爸妈眼里,一切都未曾有过变化。
没了压力,挺好。
喝了口不算很稠的豆浆,我拄着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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