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婉如问店老板借了笔记本电脑,不多会儿,一张清晰的图片显示在众人眼前。
此画大了许多,除了鸟儿和树杈外,还有树干的全貌,延绵的溪流,淡淡的霞光。
稍一对比就会发现,被我撕坏的鸟儿形象,正是模仿此画局部临摹成型的!
一丝一毫都不差!
现场一片哗然!
晏婉如转过身笑看着我,啪啪啪,带头鼓起了掌。
旋即,众人齐刷刷的掌声一波波地砸了过来。
“小伙子好样的!”
“四个专家都比不过你!厉害啊!”
被人捧着的感觉,我稍稍有些不习惯,讪讪一笑,没说什么。其实,我有几斤几两,没人比我自己更清楚,若非昨晚电视上晏婉如把来龙去脉说得极为详细,我也是两眼一抹黑,分不清真假。
解决完这里的事情,我坐公交车回到了前门四合院。
爸妈上班没在家,我花费了三个小时确证,终于接受了自己重回去年暑假的事实。
说不震惊那绝对是骗人的,但随之而来的,则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也许是老天爷听到了我内心深处那“想成为有钱人”的梦想,特意落下个契机给我。
这是机会!
今年,股票起起落落,房价摇摇晃晃,要从这里赚钱显然不现实,想一想,收藏倒是一条不错的赚钱路。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我来说这已足够了,甚至这正是我愿意看到的结果,盖因,曾经的暑假,我也是在北京古玩城打工的,零零散散听到了太多小道消息,记忆犹新,如果真让我回到两年前、五年前、或是十年前,许多事件我却没可能一一记住,这反倒坏了事。
我做了个深呼吸,迫不及待地拿起笔,回想着或道听途说或新闻电视上的捡漏故事。
小到一张价值几百元的邮票,大到轰动全国的翡翠出世。
陶器瓷器,明清家具,梳妆饰品,古代钱币,文房四宝,烟标海报……
相信四百天后,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第3章 【埋在土里的明清玉牌】
新的一天开始了。
“小靖!小靖!”是老妈的声音。
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嘴巴里正咬着半个茶鸡蛋,左手托着豆浆瓷碗悬于半空,右手上的筷子尖直直插在咸菜碟里,一动不动。我木讷地眨巴眨巴眼睛,看到坐在对面圆凳上的母亲正用一种“咬牙切齿”的眼神盯着我。
我干笑两声,埋头吃早餐。
“你这个姿势已经保持一分钟了,我真服了你,吃饭还能吃走神!”这时,电视柜上的老长虹29寸彩电里播起有晏婉如做嘉宾的鉴宝节目,老妈数落完我,就狠狠瞪了眼沙发上看电视的老爸,把竹筷子重重朝圆桌上一拍:“晏婉如!晏婉如!你就知道晏婉如!眼珠子瞪得跟牛似的!你就差钻屏幕里看了吧?”
老爸撇撇嘴,不紧不慢地叼起烟袋锅子,吧唧吧唧吸了两口。
母亲哼了一声,分别看了我跟老爸一眼:“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小靖那副愣头愣脑的模样全是随了你!你看看谁家孩子不是活蹦乱跳的?你再瞧瞧你儿子!”
老爸在水晶烟灰缸里磕了磕烟袋,“兔子活蹦乱跳!有本事你生一个出来!”
“顾大海!老娘跟你拼了!”
我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自顾吃完饭,简单收拾了碗筷,便起身推门出了北房,拐进了四合院里紧挨着爸妈房间的一个不足八平米的小屋,眼见挂表指针离八越来越近,我换了身还算干净的运动装,做了出门的准备。
与院中央那颗举着细密枝叶的香椿树擦肩而过时,老妈开门从后面叫住了我。
“我都跟我老同学打听好了,你到底去不去古玩城打工了?”
我抱歉地摸摸鼻子:“突然不想去了。”
老妈看看我:“爱去不去,反正你爸也是这个意思,就怕你笨手笨脚碰坏人家东西,嗯,待会儿我俩上班,中午你热热剩菜凑合吃吧,昨儿的鱼香肉丝还剩了半盘子呢。”
在前门站坐上地铁,我朝学校方向赶去。
本来,如果历史没有改变,今天我应该是去古玩城面试的,明天正式工作。我记得很清楚,打工的第一天,我给宿舍舍友孙小磊打过电话,问用不用去送他上火车,他不是本地人,买了车票还没来得及回家,当听到我在玉器店时,孙小磊与我说了件事,我们宿舍楼同层寝室的一个哥们昨天在学校不远的一个工地里收了件玉器,孙小磊看过了,似乎很不错。
算算日子,正是今天。
但当时他说得含糊,至于工地在哪,什么玉器,我都不太清楚。
可是印象里,学校附近似乎只有一个地方在施工,应该是那里无疑。
下地铁,换乘公交车到了北京信息科技大学小营校区,我一路向北,走了约莫两公里,“丰润二期工程”的横幅隐隐可见,在一年后,该建筑仍然没有落成,因为些纠纷停工了许久。十字路口偏西侧,叮叮当当的施工声震耳欲聋,似乎正在挖地基盖楼。过了红绿灯,我捂着鼻子躲开卡车扬起的沙尘,见没有保安拦我,便顺着土坡进了工地。
左右看了看,偌大的施工地点少说也有近百人,就这么个地方,能收到玉器?
我不禁一叹,后悔当初没有问具体。
“唉哟!”
一个六十岁老头跃入我的视线。
老人家好像被一个铁管绊了一下脚,险些跌坐在地。
我见状马上迎了过去,搀扶起老人:“老爷爷,您没事吧。”
老头心有余悸地呼了口气:“没事,没事。”
“我扶您出去。”
“小伙子,可谢谢你了,唉,人老了,腿脚不好使喽。”
“工地是最不安全的地方了,您以后可得小心,对了,您进来这里干嘛,买房的话,外面应该有专门的售楼处吧?”
“嗨,别提了,我不是买房,刚才我儿媳妇带着孩子跑这儿玩沙子的时候,正巧瞅见几个民工从地底下挖出一块玉石,我儿媳妇拿手机照了相片,回去我一看啊,石头成色还不错,就过来问问。”
我呆了呆,“……您把石头买了?”
“我出了一百,他们几个不卖,我也不太懂石头,就没敢往上加价。”老人拄着拐杖,下巴磕指指一台塔吊附近的几人:“……就他们。”
送走了老头,我重新折身回来,按耐住激动的情绪,走到三个蹲坐在地上休息的民工身前,“听说您几位挖到一个玉石?能给我看看吗?”
三人看向我,离我最近的灰衣工人伸手自兜里掏出一个物件在手心。
我弯腰定神一看,眼角不由得微微跳了跳,“劳您翻一面。”
这是一块青白玉牌,准确的说,行里人通常管它叫“明清牌”。此牌高约四厘米,宽约两厘米,做工精细,玉质油润细腻,正面是镂空花草雕刻,反面是古朴自然的人物雕刻,玉牌上端的小眼里还穿着一条接近破损的红绳,从绳子的新旧度分析,该玉牌应该入土没有多久时间。
在收藏圈子里打工了这么久,耳濡目染下,我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我斟酌了一下语言,抬头问道:“请个价儿?”
“啥?请假?”
“哦,就是问您多少钱能让给我。”
几人对视一眼,还是口音很重的灰衣工人道:“最少五百。”
我苦笑不跌:“能不能便宜点?”我家每月生活费都要精打细算,所以出门前,我没好意思管爸妈要钱,身上就一百多,根本不够。
“你想出多少?”
“我这里大概有……”我不擅长说谎,翻开钱包,当着他们的面将所有钱一张张取出来:“有一百八十五块,您要觉得行,咱们就成交,不行的话,我也没多余的钱了。”
“太少了,不卖不卖。”他们坚决地摇摇头。
我不愿放弃这难得的机会,迟疑稍许,将腕子上价值二百元左右的机械表摘下来,“再加上这表,行吗?”
表是前年我妈用姥姥家给我的压岁钱买的。
三人偷偷摸摸地商量了一下,终于接过钱和表,把玉牌交给了我。
第4章 【邹月娥】
坐在回程的地铁里,我把玩着玉牌,用大拇指感受着玉质的温润,爱不释手。
据我了解,明清牌没有绝对的真假之分,只是新工与老工的区别,此玉牌镂出了洒脱画意,线条柔顺,毫不生硬迟钝,嗯,应该是老工,明清时期的物件,但具体市场价格是多少,我不是专业搞这个的,不敢妄下定论,反正,往年北京与上海的几个小型拍卖会上,老工明清牌的价格浮动在一万至几十万之间。
饱暖思淫欲,真正的收藏是有钱人玩的,现在的我还不够级别。
想一想,也只能把玉牌卖掉,用它去滚出更多的钱。
出了地铁站,路过前门肯德基时,天空不美,掠上了一抹乌云,像是要降雨。我马上快走几步,穿过胡同回到自家四合院,用修过好几次的格兰仕微波炉简单热了热剩菜,等我填饱了肚子,细密的雨点也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是小雨,可这种雨最不爱停,往往一下就是一整天。
“又得去送伞了,唉,现在的天气预报啊。”
我摇摇脑袋,从爸妈房间里翻出两把雨伞,打一把拿一把,出门坐车到珠市口,换乘57路,来到老妈的单位——马连道茶叶一条街。老妈在茶叶城三层的财务部办公,我敲门进去,把伞给了正在做账的母亲,又对着老妈同事这个姨那个婶地挨个叫了一遍,便告辞离开。
刚走到电梯口,远远看到一个成熟女人朝这边走来。
弯弯的眼睛,红红的嘴唇,丰满的身段,举手投足间荡漾起一股成熟的风韵,极有姿色。如果我没记错,女人应该姓邹,是销售部的经理,勉强能算我妈的领导。她脸上挂着笑,短短十米距离,跟不少销售人员亲切地打了招呼,非常随和,“老李,你爱人不是住院了吗,早点下班回去吧,小赵,小刘,外面起风了,可能要下雨,没带伞的话就去我办公室拿,大家今天辛苦了。”
“谢谢邹经理。”
邹经理穿了套咖啡色OL装,丰腴的美腿被肉色丝袜紧紧裹着,很勾人,我注意到,许多年轻男员工都偷偷盯着她看。可我附近几个销售员打扮的中年妇女却都一个劲儿地瘪嘴。
“假惺惺!”
“狐狸精!”
我走上电梯时,邹经理的高跟鞋也踩到了我后面不远处的阶梯上。
铃铃铃,她包里的手机响了,我听到她一直在吃吃地笑,电话里好像是个熟人。
“……赵总您说笑了,我还指望着您多给妹妹介绍几个客户呢……呵呵,瞧您说的,那当然是没问题了,您想去哪玩,咱就去哪玩……成,成,不醉不休……那您可记得多照顾照顾小妹……真的?说话算话?”
听得出,她是个很精明很圆滑的女人。
我不禁暗暗想道,等我挣了大钱,一定得找个像邹经理和晏婉如那般漂亮的人做妻子。
下到一楼,往商城外走,身后邹经理的高跟鞋仍如影随形地跟着我,大概是同路。
俗话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走进旋转门时,我眼角朝她娇媚的脸蛋上瞟了一把。
谁知,邹经理居然对着我咦了一声:“……请留步。”
我眼巴巴地看看他,站住脚步,指指自己的鼻子:“您叫我?”
邹经理笑眯眯地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了我几下,“我说眼熟呢,昨天在古玩城大显身手的那人就是你吧,当时我就跟走廊上呢,看得清楚,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呵呵,我叫邹月娥,幸会了。”
我呃了一声,伸手和她握了握:“您过奖,我叫顾靖。”昨天人太多了,我都没看到她。
“怎么?来这里买茶叶还是买茶具?”
“不是,我妈在这儿上班,我来送伞的。”
“哦?你母亲是?”
“我妈叫崔玉梅。”
邹月娥想了想,恍然地笑笑:“知道了,财务部崔姐的孩子啊,呵呵,那咱们也不是外人了,我看你对古玩很了解呀,是这样,我正想给一个老客户送些礼物,你要是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帮我参谋参谋?”
我还帮你参谋?我也是外行啊!
她跟我老妈是同事关系,职位又比我妈高,虽然比我大不了几岁,但我还是礼貌地称呼她为邹姨,“邹姨,实话实说,我也不太懂的。”
“谦虚了不是?”邹月娥勾着嘴角瞅瞅我:“我记得崔姐家住前门吧,要不咱去琉璃厂转转?正好也顺路。”
她崔姐崔姐叫得亲热,我更不好拒绝,犹豫再三,我勉强点了头:“好吧,我也打算去琉璃厂卖件玩意儿呢,嗯,可我先说好,我眼力真的有限,很多东西也看不出真假。”
“不一定非要买真的,贵了我也送不起。”邹月娥见我同意,伸手在马路上拦了辆伊兰特出租车,上车后,她挨着我坐在后座上,道:“上次我听他说过,他好像很喜欢唐三彩,嗯,昨儿我去古玩城就为了买件仿唐三彩的,可惜没看到合适的。”
唐三彩?
我吓了一跳,忙摆摆手:“可别送,可别送。”
邹月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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