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这里!”
一个声音吸引了我。远处,一位摄影师正在为一对儿新人拍照。在一棵树下,新人身着白色的礼服,彼此相依,恩恩爱爱,确实羡煞旁人。当新娘娇媚地扭转脸庞的时候,我的心被狠狠地捶了一下,透不过起来。啊,是她,竟然是她!
我大叫一声,从病床上惊叫着坐起来,大口大口着喘着气,豆大的汗珠从蜡黄色的脸上滚落。
金锁吓一大跳:“你抽什么风呢?”
大力给我倒了一杯热水,说道:“醒了就好,喝杯水吧。”
我没想到竟然会梦到她,我无力地靠着床头,左手输着液不便动弹,只好空出右手来揉着太阳穴。
三光说道:“是不是做恶梦了?”
我点点头:“嗯。”
“那就多休息休息。现在我们也没有段雪飞和喜鹊的消息,你也不必着急。”
金锁说道:“我下午去找一趟茂叔,让他来看看你。上次你都拼了命救他了,这次他也不说来看看你,太不够意思了。”
“千万不要去!”我忽然喊道。
“为什么?”大家都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有这么过激的反应。
“哦,茂叔上了年纪,受我父母的嘱托照顾我,已经够辛苦的了,何况他还跟咱们死里逃生,如果现在再告诉他我病了,他不又该心了吗?”
三个人都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只有三光的眉头皱了一下。
当天下午我又睡了一觉,病果然好很多了。于是我又冥思起“光宅出深峡”真正的含义了,我拿起笔在纸上连写了十句“光宅出深峡。”我看着这十句一模一样的诗句,心想:“这算什么狗屁诗句啊,平仄不对,言语不通。我在每一句诗句后面都写出了我自己猜想的一个字,但怎么想怎么不对,一气之下,用打火机点着火,烧了这张纸。看着燃烧的火苗,我摸出一支烟就着火点着了。正在我发呆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劈手夺过那张纸。
我一惊之下,见是三光,松了一口气:“你干嘛,别玩了,一会儿烧了你的手。”
三光看着没有完全烧尽的纸:“光宅出深峡,就是这句话?”然后,他把纸放进了烟灰缸。
“什么,你说什么呢?这是白居易的一句诗。”我眼见事情要败露了,只好倚仗我广博的文学知识,希望可以骗过三光。
“别蒙我了,白居易的诗你不写一首诗,却连着写好几句,是什么意思?”
“我闲得无聊,吃饱了撑的,行了吧?”破解字谜屡屡失利的挫败感使我忍不住地对三光发起了脾气。
三光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行了,是兄弟就别瞒我了。”他停了一下问道:“茂叔出事了是吧?”
我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知道这件事。
三光也点了一颗烟,说:“照你以前的脾气你一定会责怪茂叔不来看你,可是现在你非但没有,反而阻拦金锁去叫茂叔过来,可见你并不想让我们见茂叔。上次茂叔自己跑了,然后小林也走了,所以我做一个大胆的假设就是茂叔现在落在了小林的手里。而小林就用茂叔威胁你,对吗?”他吐出一口烟,不大的眼睛看着我。
我叹了一口气,也抽了一口烟:“不错,的确是这样。茂叔被小林绑架了,但是我不能说出来。不用说报警了,就是告诉你们,茂叔都会有危险。”
“为什么?”三光不明白我的话是什么意思。
“小林对我说,我身边有他的眼线。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范围之内,听他的语气,内奸就在你们四个人当中。”
三光听完我这话,先是一愣,继而笑道:“你信吗?”
我没有说话,闷头抽着烟。
三光搂着我的肩膀,是很用力地那种:“佳亮,我们是兄弟,贱龙、金锁,我们都一样!大力也是!我们没人出卖你,也根本没有内奸。兄弟就是兄弟,不管什么时候都是!”
我继续沉默,因为我已经搞不清楚究竟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我不应该怀疑三光的话,可是小林的话万一是真的呢?我随时会有危险。但是如果我一味相信小林的话,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的朋友吗?
我拿出那半拉日记本,放在了茶几上,说道:“咱们还是看看这个吧。”
三光拿过日记本,和我一起翻阅了起来。
时间又回到了1928年那个阴云密布的一天。苏超随柴云升开赴了清东陵乾隆的陵寝裕陵。
乾隆是中国封建史上著名的帝王,尤其是到了晚年,好大喜功,自以为是。从其死后所葬的陵寝就可见一斑。
裕陵明堂开阔,建筑崇宏,工精料美,气势非凡,坐北朝南。自南向北一路走去,分别是圣德神功碑亭、五孔桥、石像生、牌楼门、一孔桥、下马牌、井亭、神厨库、东西朝房、三路三孔桥及东西平桥、东西班房、隆恩殿、三路一孔桥、琉璃花门、二柱门、祭台五供、方城、明楼等。
尤其是石像生,共设置了八对,比起他的祖父康熙还多了麒麟,骆驼,狻猊各一对。
陵寝门前的玉带河上建有三座一模一样的一孔拱桥,栏杆上雕有龙凤祥兽,桥两端是靠山龙戗住望柱。形态栩栩如生,工艺精美,而这样的规制在清东陵中仅此一处。
看到这座与紫禁城无二的皇家陵墓,大家的口水都流了出来。
柴云升坐在马上,用马鞭轻轻地敲打着自己的大腿,下了命令:“全军休整,晚上动手!”这一点是和当初的谭温江不同的。我记得文大爷说过当时谭温江下令部队不做任何休整,直接寻找地宫。
很快,天色暗了下来。士兵们开始扛着铁锹锄头开凿地面。在他们看来,这里只是一望无垠的平坦路面,真正的宝物应该就在下面。一开始,大家干劲儿十足,汗流浃背,可是一直干到月亮西沉,也没有找到地宫的入口。
无奈,第一个晚上只得作罢。回到营地,柴云升来回踱着步子,眉头紧锁着,说道:“看来这个地宫入口还真是有点儿蹊跷,弟兄们都累得跟三孙子似的了,怎么还是没有一点儿眉目呢?苏副官,你有什么看法?”
苏超说道:“我听老一辈儿讲过,说埋皇上的地方都极为隐蔽,尤其是地宫入口,外人是很难知道的。甚至连皇帝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知道,因为皇陵最后完工的时候会处死所有封锁墓道的工匠,所以地宫入口不好找也在情理之中。”
“哼!”柴云升抬手把一只茶杯摔在地上:“他妈的,老子带兵打仗这么多年,难道还赢不了一个死了的皇帝?传我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找到地宫入口!”
第二天,天上的阴云还没有散去。柴云升亲自下马,拿起一只镐和大家一起挖。只见裕陵偌大的地面上,一只只铁器飞舞,一撮撮黄土飞扬,乍一看就像是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柴云升虽是军人,但是长久的劳动也让他有心无力,苏超把水壶递给他。柴云升“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抹抹嘴说道:“妈的,这他妈哪里是找地宫入口啊,这是折磨咱们呢!苏副官,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苏超拿出裕陵的建筑结构图,摊开来说道:“师座请看,裕陵是乾隆的陵寝,规模恢弘,如果找不到地宫入口蛮干的话,恐怕我们就是把裕陵一把火烧了也没用。”
柴云升望着宏伟的裕陵,牙齿咬得咯咯响。这一天又是毫无进展。
第三天晚上,柴云升像是红了眼一样拼命地干着。就在他奋力挥舞铁锹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消息:“第八师顺利打开了定东陵的地宫入口。”
苏超听了这个消息,心里一惊,心想:谭师长他们怎么这么快?
柴云升擦了擦汗,喝问道:“他们怎么找到地宫入口的?”
“军长亲自督战,找到了一位当年修筑陵寝活下来的老石匠,在他的指引下找到了地宫的入口。”
“苏副官。”
“到!”
“你马上去找来老石匠!”
苏超迟疑了一下,说道:“师座,依军长的性格,只怕这个老石匠已经命丧黄泉了。退一步来讲,就算老石匠还活着,也未必知道裕陵的地宫入口在哪里。他当年参与修建的不过是慈禧的定东陵,参与乾隆裕陵修建的工匠就算当年不死,现在也都入了土了。”
柴云升想了一会儿:“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苏超低头想着,一时也没有主意。
这时,一个叫杨明卿的走过来,时任第十二军特务团团长。他进言道:“师座,卑职认识当地的一位旗人子弟,此人祖上曾看护东陵。他嗜赌成性,负债累累,只要我们许以他一定的好处,不愁打不开裕陵的地宫。”
柴云升一听就来了精神:“他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
“他叫多木,眼下就在遵化。”
“好,你马上去找他!”
杨明卿看了看夜空,为难地说:“师座,天色已晚,不如明天再去……”
“少他妈废话,第八师都开始抢宝贝了,咱们第三师连门儿都没进去呢,你他妈快去!苏副官,你和杨团长一起去一趟。”
“是!”两人分别骑上一匹马,马不停蹄地赶往目的地。
大约奔走了三十余里,杨明卿抓住缰绳:“吁”在一间瓦房前停住了,杨明卿对苏超说道:“苏副官,咱们到了。”
苏超下了马一看,瓦房的窗户透出橘黄色幽暗的光芒,应该是屋内的人还点着油灯。不时还有人们的呼喝声传出来。
杨明卿在前面引路。苏超随他进入屋内才发现,原来这间屋子竟然是一家赌坊。不大的屋子满满地放着三张桌子,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这些人的穿着或富贵,或落破,脸上的表情也是欣喜失落不一而同。
苏超不解地问道:“杨团长,咱们来这里干什么来了,不是去找多木吗?”
杨明卿诡异地笑道:“这个时候只有在这儿才能找到他。”
他刚把话说完,就听西南方向的墙角有人呼喝:“他妈的,输不起是不是?”
“老子什么时候输不起啦?老子大鱼大肉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废话少说,把钱拿出来!”
杨明卿顺着方向看过去,笑了:“我们要找的人找到了!”他走过去一拍那位“输不起”的人:“多木。”
那人扭过脸来:“干他妈什么,又想打我?”一看是杨明卿,乐了:“杨大哥,怎么是你啊!”
一看对方竟然和穿一身军装的人这么熟,说话很凶的那个人也住了嘴。
杨明卿搂着多木的肩膀,说:“这里人太多,咱们出去说。”
苏超打量着眼前这个多木,又黑又瘦,个头儿也不高,脑袋后面还习惯性的留着一条又短又细的小辫儿。
走到屋外,多木递给杨明卿一支烟,又点着后问:“杨大哥,听说你现在混到团长啦!嘛时候也给兄弟派个好活儿?”
“这个不用说。”杨明卿得意地吐一口烟。“怎么样,现在还赌呢?”
“没办法啊,现在不比皇上在的时候了,你也知道,我们这些旗人也干不了活儿,也没人要我们。就只能赌点儿钱了,这不……我又欠了一屁股债。”
杨明卿大方地说道:“兄弟,别上火,不就是欠点儿钱吗?大哥替你还了!”
“哟,那我就多谢大哥了。”多木连连作揖。
“兄弟,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哥也有件事儿想问你。”
“大哥尽管说。”
“你说过你祖上是护陵大臣。”
“那还用说,手底下三千多人全得听我家的!”
“嗯,你仔细说说。”
多木自己也点了一颗烟,觑着眼睛说:“听我爹讲过,我的祖辈儿曾经给雍正爷和乾隆爷看护陵寝,先是在西陵,后来调到了东陵。那个时候因为要封闭墓道,也就是关闭最后的地宫入口,所以找来了我祖辈儿监督工程。我祖辈儿接到了嘉庆爷的命令,要把工匠的舌头全部割去,以防他们泄露秘密。所以后来的那个院子就被称为了‘哑巴院’。”
杨明卿与苏超相视而笑,他问道:“哑巴院,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小子一定是吹牛呢!”
“王八蛋才吹牛呢,哑巴院就在一个高大明楼的后面,不信我可以带你们去找!”
“哎,不用了。我现在军务繁忙,没时间去那里闲逛。”杨明卿从马鞍下解下一个钱袋扔给多木:“拿去还债吧,以后少赌钱!”
“哎。”多木高兴地应道。
杨明卿和苏超快马加鞭地往裕陵赶去。路上,苏超敬佩地对杨明卿说道:“杨团长,我真是服了你了,谁都知道哑巴院在哪儿,而你竟然装作不知道,还能让多木自动说出咱们想知道的事情。”
“这算什么,多木自幼就游手好闲,目空一切,最喜(…提供下载)欢的就是自吹自擂,我只是利用了他的这种性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