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夫人。”
一老一少应了,一个往前去了,一个往别处去了——
霎那间,又一片阴云遮了殷家寨的顶。
空气中除了苗疆的气息,还参杂了中土唐门的点滴毒味。
丑女,出来吓人你的错(1)
唐染的造访事出突然,他的身份更让殷夫人手足无措。殷夫人在吊脚楼里迎来了她的客人们,阴差阳错之下,她忘了角落的藤桌后头睡着的少女——
跟随唐染上吊脚楼的,是那娇小身子的唐宓和唐家的家奴唐闪。他们习惯了跟着主子南奔北跑的。剩下其他人都守在楼下——
这一回,头一次来到苗疆,女扮男装的唐宓对周围独特的建筑颇感兴趣:三两层的楼阁倚水而立,黑色瓦,姜黄色的房面,好几户就这么凑在一块儿。
在她脚下的这座,独门独户,外看很是宽敞。
“宓姑娘——”唐闪快她一步走到上面,眼角余光一瞥,他发现唐宓正停步在那里,看着周围的景致。唐闪唤她,提醒她别顾着苗寨里的景致,还是先跟紧了门主要紧。
进了屋里,一下子阴凉、阴暗……
屋里有些潮气,更多的是一种古怪的药气味,刺鼻得很。
唐染敏感,他迟疑了一下脚步。身后跟着的唐宓和唐闪不约而同地抬起了手遮了一下鼻子。
屋里的女主人见状,楞了片刻。因为打从用膳时,红雪就呆在了这里,她身上的药气味飘散在空气中,她已经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她看到这主仆三人的模样,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他们的模样,好似这里点了什么毒气,想要毒害他们,真是小人之心,小人之腹。
殷夫人的笑声,惹来唐宓的不快,她睇眼,扫视着苗装的夫人:婀娜的身子,丰满但不过,不施脂粉的脸颊白里透红,眉黛青色,细若柳,朱唇不点而红。
——素红颜,果然是名不虚传,十八年前把江湖闹得沸沸扬扬的女人,时光流逝,十八年了她还是风韵犹存,是个女人都要嫉妒了。
好一个红颜祸水!——唐宓在心里冷嗤,转开了在殷夫人身上的目光。
“唐堡主请上座。”
殷夫人好礼款待,让徐妈为远道而来的客人去准备八宝油茶。
丑女,出来吓人你的错(2)
唐染没有拘谨,他见惯了大世面,上座前,他的目光瞥向了偏厅那头隆起的地方:他嗅出那些古怪的药气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恐怕那里藏着什么见不到人的东西——
唐宓和唐闪站在唐染右侧,并没有坐下。
殷夫人和他并肩而坐,此时徐妈递上了八宝油茶,摆在唐染手边,她想给另外两位客人,可他们都站着。
唐宓不屑地推说:“抱歉,我喝不惯乡下乱七八糟的东西——”
徐妈握着银器的手尴尬地停着,她转向殷夫人。
殷夫人淡淡一笑,说:“徐妈,下去吧,咱们这里给没有娇生惯养的女儿家备的精致茶点,只能怠慢人家了。”
殷夫人这话也说得很讽刺,第一眼她就看出对方是个女儿家,能跟在唐染身边的,应该算是个家养的奴婢,也是个不知分寸的姑娘,定是被她家主子宠坏了。
唐宓听出妇人的话中不友善,瞪眼对着殷夫人:“你——”
“怎么?姑娘又想回刚刚的那杯茶水了吗?”
谁让对方给她脸不要脸,也不想想在这里谁是主,谁是客。又是谁无缘无故乱闯了寨子,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
“唐宓。”唐染冷冷地喝住了她——
他最胆大,也最随和,随手就接起桌边的茶,移到面前嗅着茶香。
看唐染的举止,殷夫人觉得这男人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便问起:“敢问唐家堡堡主特地来此,找奴家夫婿所谓何事?”
“殷荣真的不在寨中?”唐染的问话没有一点点的温度。
他凑上去,慢慢呷了一口茶,苗疆是个古怪的地方,这里人的衣着也是怪里怪气,就连这里的茶,也很奇怪——
“寨主许是出门办事了,唐堡主若是特地来找我家寨主的,那真是来错了时候。”
“这里,你能主事吗?”他一边品茶一边问起。
这茶香茶味不赖……能合他的口味。
“唐家堡主这是何意?”
丑女,出来吓人你的错(3)
这一问,唐染没有说话,他对他手里的香茶更感兴趣。
唐闪素来跟着主子,难得见唐染会习惯外面的茶味,他也清楚唐染的性子,主子喝上了的茶,定是主子喜欢的,是不会轻易放下的。
唐闪代主子说:“殷夫人,门主是特来求一些东西的。”
“东西?殷家寨里的东西?”
“不错,是东边那片崖上的青龙草,听说这一带,属东边山崖上的青龙草最青最长,路人们说起,那一带属于殷家苗寨,故此我家主人特来问起此事。”
“哦?只是要青龙草吗?”殷夫人重重舒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什么特别的事情呢,“这不打紧,明儿让三伯给你们引路,你们需要多少自己上崖摘了便是。”
喝茶的那位,动了动茶盖子,看似无意的一个动作,偏偏发出一声清脆的噌响……这茶香,在这屋里愈发的浓烈了。
唐闪听到这一声,顿了顿声音,看了一眼主子。
殷夫人也发觉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不知唐家堡主还有何事?”
这一次,又是唐闪说的话:“门主的意思是……”
“呜哇——好香!徐妈,我渴了!”少女的大叫,顿时在屋里炸开了!
“红雪?”
殷夫人这才想起,她的宝贝女儿还睡在这里呢!
唐染含着嘴里的一口茶,他在回味这八宝油茶的滋味,目光直接透过唐宓和唐闪之间的空隙,紧紧盯着那边坐起了身的苗衣少女……
她披着一单轻蝉被子,独留给他一个娇小可人的背影,原来刚才睡在那里的是“她”?
那么这屋里奇怪的药气也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此行——他为青龙草而来是假,为此女来这一趟是真!
他路经苗疆,听路人说起当年中原第一美人的素红颜隐居在苗疆的某个寨子里,早年和当家寨主生有一女,如今女娃到了婷婷玉立初长成的年岁。
丑女,出来吓人你的错(4)
她的母亲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她的父亲是苗疆寨主,苗疆之地多半与毒物为伍……这样出生的女儿家,他……只想来一睹芳容,再作其他的打算。
唐染自己心中很清楚来意,他一路千方百计,好不容易打探到了素红颜和她的女儿在殷家寨中,趁着殷荣寨主不在之际,自己先来探访。
没想到,自己心里念及的少女与自己近在咫尺……心里不免有些涟漪晃荡。
而这嘴里没咽下的香茶,更是香味肆意。
他的目光变得有那么一点贪婪,他等着那里抓头发又揉眼睛的女孩子能转首,容他看看她的芳容。
小丫头没睡醒呢,睡到一半,她在睡梦里听到有人唑唑唑——唑不停的说话声!
真讨厌,难道不知道她在这里补睡吗?
不但吵,还拿香茶引诱她,刚刚午饭吃得太饱,这会儿红雪想喝八宝油茶解解馋!
殷夫人走上两步,确实看到红雪刚刚睡醒的模样,她连忙回身冲着三位客人福身,以中原的礼数代之:“唐家堡主,真是对不住,小女在此小憩,惊了堡主——”
唐染收敛了他的目光,咽下了茶,眨了一下盯得酸涩的眼,道:“无妨。”
本就是两个字,无所谓说不说,唐染这时候说这话,知道其中原委的唐闪在心中暗笑,门主这不是做贼心虚在掩饰么?
殷夫人冲着那边揉眼睛的女人呵斥着:“红雪!还不快出去!徐妈——徐妈——快带少小姐回屋!”
徐妈刚才听到殷红雪嚷着口渴,她出来时刚好端了一碗香茶,这走去又不敢扯小姐的身。
“小姐,来,咱们回去喝茶——”
“不,我现在就渴了。”说罢,红雪伸手抢过了端盘上的银碗,一股脑儿仰首喝光了!她抬着袖子擦擦顺便的茶水,冲着身边的殷夫人和徐妈灿烂一笑。
她这一笑,自家人见着喜欢,可是对于陌生人——尤其是某人傲慢至极的家伙来说……
“噗——”这是某人喷水的声音!
丑女,出来吓人你的错(5)
“门主!”这是某位衷心户主的随从的疾呼!门主不小心呛到了,呛得很凶,一口气没提上来,咳着呢!
红雪闻声看去:“咦?娘?什么时候来的客人?”
唐宓纳闷堡主是看见了什么,这么夸张?不似平日里冷傲独尊的他——于是乎,她一转首,恰好看到了殷红雪的正脸!
“哇啊啊啊啊——鬼啊鬼啊——”
红雪的睡意被这一喊全冲光了,她兴奋着左右张望:“鬼?鬼在哪里?在哪里?”
“你你你——”唐宓伸手指着她!
黑沉的眼眶,深陷的眼珠子,眼白多过眼球,活像一条死鱼,雀斑点点的脸色蜡黄,黄杂杂又蓬乱的发,两道黑乎乎的眉毛……难怪堡主喷茶,她看了都想吐血!
唐宓吓得身子一倾,靠在唐闪的身边,两人不约而同地脚下一个踉跄。
红雪没听清唐宓的意思,她比较好奇他们身上的衣装,三两步绕了过来,殷夫人和徐妈根本拦不住她——当然,她们更不敢碰红雪的肌肤,免得出什么“意外”。
红雪靠得他们近了,唐染更确定她身上的那“恶臭”,他把手里的茶杯丢上了桌,厌恶地转开了头,努力按耐心里的不爽,尽可能地屏息不去多嗅女孩儿身上的“臭味”。
唐宓看她靠近自己,她毫不遮掩自己的厌恶:“走开!别过来!”
红雪不管那么多,她好奇嘛,寨里难得有客人的。她牵了牵唐宓的袖口衣物,红雪笑着问:“你的衣服好奇怪,你们打哪里来的?你们的头发好长好长——你是男人吗?”
“喂——走开!不要碰我!”唐宓狠狠地拂开了肩头恶心的手,过份地一掌推在殷红雪的胸口,“让你走开!听见没有!丑八怪!”
“丑八怪?”红雪怪叫一声,她是不是听错了呀!她一皱眉,这模样看在别人眼里更丑了,她生气道,“你说谁是丑八怪?我还没说你不男不女呢!”
丑女,出来吓人你的错(6)
红雪早就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娘说过,这味道是“胭脂香”只有女人才用,如果男人身上有呢,要不就是女扮男装上路的女儿家,或者……就是男女不分的阴阳人。
红雪气呼呼地嘟上嘴!殷家寨里,她是人尽皆知的大小姐,谁见着不宠着、让着、疼着——居然有人说她是丑八怪?
不过,红雪很快押下了心里冒起来的小火苗!
嘿嘿,她看到面前耀武扬威的阴阳人开始抓她的手指了呢!
“痒……好痒……你——你下毒!”唐宓紧蹙眉头,指尖的麻痒……越来越痒……不,不对……现在是疼!疼得要命!唐宓低头求救:“堡主!她……她下毒!”
唐染懒得抬眼再看一眼丑女,他一瞟唐宓的指尖,果然红肿粗大,一定是染了这小鬼身上的毒物。
唐染冷着嗓子命令:“解药!”
红雪一耸肩头:“没有解药呃,我昨儿还在研究这毒呢,哪会这么快就有解药——谁让你没事碰我身子的,活该你的手痒痒——”红雪冲着疼痛难忍的唐宓扮鬼脸!
活该活该——谁让你说我是丑八怪的!
唐染没有追要解药,他抓上了唐宓的手,看了一下,吩咐唐闪:“倒一粒解毒丹给她,绿色的那颗。”
“是,门主!”
红雪把好奇的心思放到了他身上:“这位哥哥,你到底是谁?一会儿门主又一会儿堡主——你家养很多猪吗?”
这位哥哥怎么总是低着头?她只能垂着看到他的眼睫……光是这么看看,很潇洒帅气的一个男人,比起外头穿苗族衣服的男丁好看太多太多了!
唐宓忍着痛,训斥道:“放肆!堡主岂是你调侃的人!”
“唐宓,解药!”
唐闪把药塞进了她嘴里,催她快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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