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气愤,抬起脸循着妇人说话的那边看去——
仅一眼,我最先看到了明黄的龙袍:大理的皇帝,段锦秀的三皇兄,生得福态,圆润的肚皮,肥大的脸皮,唇上蓄着胡子,两眼含笑正盯着我。
我被恶心到了,急忙再低下头……
身边段锦秀没料我会突然随了他们的意思抬脸,他看到皇帝色眯眯的眼色……还有素红英得意的暗笑。
局面一时间僵住了——
我一瞥目光,身旁锦秀的手慢慢拽成了拳,骨节顶起他细嫩的手背!
“陛下。”九王爷开口提醒看迷了眼的人,他提醒皇帝,“此处风大——陛下请上座。”
男人朗声笑着,一边点头一边步上红毯,他在他的桌前,释然振臂,“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风带着众人的声音,宛然回荡在御花园的半空。
段锦秀抓着我的手,他先让我坐下,随后悄声责备道:“谁让你抬头的?”
“我……”
我郁结。
这能怪我吗?不就是看我一眼,我又不会少块肉。我不抬头——你们打算怎么拗下去?
心里一阵委屈,不自觉地唇翘起来可以挂个油瓶子。
你自己长得美,你的九皇兄长得帅——我又不知道你的皇帝哥哥长那么丑,我要知道……打死我都不愿意抬脸给他看的。
眼睛一眨,眼眶里温暖地徘徊了泪,有一滴竟悄悄滚了出来。
尚未流下,一截温暖的手指及时止住了。
段锦秀呐呐道:“唉,哭什么,本王又没怪你,不哭不哭。”
面前突然多了一杯酒水,段锦秀递来他的金樽,我看到一层透明的酒液晃着,隐隐散出酒香。我眨眼看他,男人俏皮地说:“来,喝了,算是本王给爱妃赔不是。”
我嘟哝:“你又没错,我干吗要喝?”
皇帝色眯眯的眼色(3)
“那就喝完把红唇平了——翘那么高,想本王吻你不成?”
“没正经。”
“本王很正经,不能大庭广众下吻你,但求爱妃舍点胭脂在本王的酒杯上,本王可以慢慢尝。”某人说话很轻佻。
我破涕而笑,倔强扭头不理他。
“十四!”旁边九王爷沉声呵斥我们——
整座御花园静而无声,虽说我和段锦秀来来往往的情话只有我们自己听得见,在旁人看来,他们不过是在看一场无声的戏:戏中两位绝色表情各异,很是养眼。
皇帝看得欣喜,太妃在暗地里咬牙。
段锦秀最先回神,他收回他的酒杯,转向上座的皇帝:“陛下——这美酒佳肴甚好——诸位皇兄怎么只看不用呢?”
皇帝笑着,他问:“锦王,你这是在何处找的美人胚子?和你真是天生一对。”
“陛下过奖了。”段锦秀搭皇帝的话,他是坐着的,他早就猜到皇帝会问起我的身世,就把这个棘手问题交给老道的九王爷,“说起臣弟和爱妃的姻缘,这还是九皇兄搭线牵引成全了臣弟。”
“哦?这是和东复王有关?”
九王爷应声点了点头:“回陛下,十四弟此话言重了,既是两情相悦,臣……不过是帮着他接回心仪的王妃而已。”
“接回?”一旁的太妃抢下话,这女人阴狠地挑拨起来,“到底接回?还是夺?或者……是抢?”
段锦秀手中的金樽重重落在了桌案上,他蹙眉噤声!
素太妃更是嚣张道:“哀家怎么听说……锦王妃原本是有夫君的,是锦王爷从别的男人身边抢来的?”恶语重伤的话,引来在座的人投来讶异的目光,直直盯着我和段锦秀!
“太后一定是听错了!”
在段锦秀暴怒前,段东复霍然起身,王者之姿傲然伫立!
他镇定地说:“太妃娘娘身处宫闱,听得自然是以讹传讹的荒谬之谈。”
“荒谬之谈?那哀家倒是想听听九王爷是怎么说这故事的!”
把你的王妃留下(1)
段东复道:“不是‘故事’——是事实!段锦秀是何人?是大理的锦王爷,是我大理第一毒君,身份显赫,岂会做如此伤风败俗争抢别人的妻子?”
“哦?那九王爷一定很清楚锦王妃的身世?听闻当日是东复王带回了奄奄一息的锦王妃,不知……其中有什么故事?”皇帝这么问着。
“回陛下,其实……”他暗中看了段锦秀一眼,继续道,“其实锦王早已对王妃心生爱慕,他曾和臣说起此事,这一整年的时间,锦王去中原就是和锦王妃在一起,碍着锦王妃的身世,锦王不敢冒昧将她带回,故托臣前去中原迎锦王妃来大理,哪知路上遭唐门的男人伏击,锦王妃因臣的疏忽而受伤,一回大理……锦王责备臣保护不周,大半年我等不曾往来——此乃事情来龙去脉,请陛下明鉴。”
皇帝呐呐道:“原来如此……”
“不是这样的!你在撒谎!”素太妃拍案而起!她仗着太妃的身份,厉声指责道,“九王爷——你在说谎,哀家曾和你说起——说起……”慷慨激昂的话,到了一半,她突然噎住了。
段东复挺身而立,没有半点动摇。
锦秀则是一笑,悄悄靠近我,动着唇悄声说:“她本想是找九皇兄要杀你,这会儿说不出口了。”
太妃欲言又止,看得皇帝纳闷。
“太妃欲说何事?”
“哀家、哀家是想、想……”她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缓和这句话。
素红英当着众人口出恶言,皇帝也不责备……他等着女人继续说,尴尬的境地,段东复接上了太妃娘娘的话:“陛下,太妃娘娘的言下之意,是指锦王妃的身世。”
“哦——对了,方才你也说起了,这锦王妃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能让锦王爱得神魂颠倒?”
“说来也巧——”段东复觑眼望着麻木呆立的贵妇人,淡笑道,“锦王妃和太妃娘娘也有血亲缘故。王妃乃是二十年前……素红颜之女。”
把你的王妃留下(2)
“什么?”
不只是皇帝惊讶,在场的王爷们个个惊叹。
他们乍舌,这样滑稽的反应,段锦秀和段东复相视一笑。
皇帝感慨道:“东复,你可有查错?!她……她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陛下,臣不敢造谣。此乃事实。”
皇帝收声,他看了看旁座上的女人,突然叹道:“原来……太妃是去找九王爷问起此女的身世?难怪了,这么奇怪的缘分竟是让锦王碰上了……”
段东复抱拳作揖道:“陛下,先皇曾倾慕素红颜,如今,锦秀和殷红雪能历经磨难相守在一起——实为一段佳话。”
九王爷这么说,九五至尊的男人诡异的一笑。
“既是如此,锦王妃就是太妃娘娘的亲人——依朕看,太妃一定很想知道自己姐姐的近况,锦王……不如把你的王妃留在宫中一阵,你看可好?”
听着皇帝这么说,太妃诡异地笑了起来。
“哀家正有此意,不如就让锦王妃留在宫里跟着哀家学礼仪……”
我发怵:这、这不是把我留在虎口吗?一国之君,居然问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实为可恶!
段锦秀不紧不慢地起身,锦袍从他身上滑下,散出迷人的气息——他的每一个动作尽显优柔,华美动人。
他回手在我面前,拉着我起身,与九王爷并肩而立。
“陛下错爱,可惜臣弟要和九皇兄一起去东扶,不能把爱妃留在大理。”
“哎?锦王这话说得不对,既然你远征在外,你的王妃留在太妃身边,太妃还能帮着照顾。”
“陛下错了。臣弟的爱妃可不是一般女子,她用毒的本事比臣弟强多了——东扶小国是先皇生前最关心的战事,九皇兄多次征战东扶已大挫敌国锐气,这一次,臣弟请求陛下应允与爱妃同行助东复王一臂之力。”
男人说这番话,气宇轩昂,与他表面的美丽截然相反——刚毅的英姿,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太妃和陛下的奸情(1)
锦秀的话,把大理皇帝逼进了死角。
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伤了兄弟和气?
冒险触犯一个会用毒的女人?那般下场他在段锦秀身上看得太多了。
女人和国家——作为君主,当着诸位臣弟,他只有唯一的选择。
皇座上的男人举杯立起身:
“锦王有心了,东复王有心了——朕在此先预祝两位王爷打败东扶小国凯旋而归!待那时举国欢庆!朕再好好犒赏两位功臣,醉他个三天三夜!”
“谢陛下!”两人齐刷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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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因我而起的晚宴,最后草草收场,段家的男人们各得所需。
比方说,皇帝和其他几位王爷都看到了段锦秀口口声声的爱妃长得是个什么姿色,这“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意思很明了,他们不敢去想象惹了段锦秀的女人会是什么下场:
是被段锦秀毒死,还是被我毒死——那绝对是生不如死的可悲下场;
段东复借机奏请出征东扶,如愿得到了虎符出征;
而对锦秀来说,他看到了素太妃惊恐的脸色,他成功吓住了那个老女人,本来心里畅快了,可散席之时,我们都看到了太妃阴狠的脸色,为此,在马车上的一路,他眉头紧锁。
我抬手去抚他眉头的褶皱:“别气别气——气多了,美人就不美了。”
他一怔。
我也一怔:“这话……是不是你以前和我说过?”
“爱妃还记得?”他总算说话了,叹了一声抓过我的手,身子倚靠在马车的垫子里。
我问他:“你在担心那个太妃会不会耍坏心思?”
段锦秀点头:“本王能叫别人都怕本王的毒、怕本王的雷厉风行——只有宫里那老妖妇,本王却总是猜不出她的下一步是何杀招。”
我道:“是啊——因为她是坏角色,这世上没有人猜得出变态下一步会做什么更变态的事情。”
太妃和陛下的奸情(2)
段锦秀笑了,宠溺地摸摸我的头。
我拉上他的手,我问他:“锦秀,能不能把她除去了?这样她就不会害你了——”
“错,是除去了她,她就不会害爱妃!”
“你比较重要!”
“爱妃最重要!”
“我说你重要——”这人倔什么啊?我至少会点武功可以自保,他手无缚鸡之力,站在太妃面前就是一杵嫩葱等着别人扭!
段锦秀怒了,一字一顿地反驳我:“你、殷红雪!最、重、要!”
我顿时无语——两人相对,静谧中只听得马车下车轱辘滚过地板街道的骨碌骨碌声。
段锦秀一叹,他的指尖顺着我的脸颊停留在下颚上摩挲,他抬指抚上我的唇……
“你以为本王不想除掉她吗?段东复也知道本王和她已经到了不是她死就是我亡的地步,世间很多人都不知本王和素红英的纠葛,别人都不知本王曾被她害得很惨……本王每次见她——恨不得马上杀了她!可有什么办法……她是太妃,不是宫婢,除非皇帝皇兄容不得她,一旦陛下废了她,本王就能随便把她弄死!”
我天真地问起:“她身为太妃……当真动不得她?”
锦秀无奈地一点头:“就因为这个身份……好比本王是锦王爷一样,这个身份所定,别人就会怕你,不敢欺负你。”
“如果……”我把心中所想,吐了出来,“我进宫行刺……杀了……”话未说完整,锦秀抬手结结实实捂上了我的嘴巴!
他凶狠地瞪我:“这个想法,你想都别想!”
“唔唔……”我想说,我只是开个玩笑。
段锦秀很认真地道:“就算是玩笑也别乱说——本王知道你武功不亚克伦,本王不许你们任何人冒险!”
我一眨眼,有些诧异:原来不光是我,锦秀对克伦将军也警告过吗?难道说……克伦也有护主之心,他曾经和锦秀提起过暗杀素太妃的事?
太妃和陛下的奸情(3)
“你们都是本王身边最重要的人——为了那种贱人涉险,不值得。倒不如由着那种老妖妇自生自灭。再怎么说本王不是坐王位的那个人,没事不会往后宫跑,不和她照面自然不用剑拔弩张。”
我拉下他的手,急道:“你不进宫,她万一出宫找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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