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兰心落见过不少男人,听过的比这好听的奉承话更是不计数,然而此刻她还是禁不住脸红了,垂下眼帘:“谢谢你。”
江小湖随手递给她一件东西:“拿去,三日后还我。”
那不过是只碧玉的杯子,除了精致些,看上去也并无奇特之处,兰心落顿觉疑惑:“这是……”
“我想,你爹爹或许用得着它。”
兰心落呆了呆,面色一变:“莫非这就是千年暖玉杯?”
江小湖含笑不语。
“它不是在金还来手上么?”
“我与老金的关系,在你们眼里只怕早已不是秘密了。”
听他这么说,兰心落有些赧然:“你为什么要帮我?”
江小湖叹了口气:“他是你爹,你既不想让我死,我自然也会帮你。”
兰心落沉默半日,突然抓住他的手:“那件宝贝的事是真的,白日惊风剑谱也并没被毁掉!”
江小湖看着她,平静地点头:“不错,祖传绝技,爷爷怎舍得毁了它。”
兰心落摇头,美丽的眼睛透出无数焦急之色,声音也变了调:“你快些逃吧,离开这里,最好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
江小湖吓一跳:“我能去哪里?”
背后这么多双眼睛,一个没用的江小湖能逃到哪里去?兰心落怔了怔,缩回手,很快恢复平静:“没什么,你要当心。”
江小湖狐疑。
她待要再说些什么,终是欲言又止,放低了伞沿,快步离开。
。
“你怎么站这儿淋雨!”听到声音,江小湖回过神,一片阴影笼罩至头上,随后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只握着伞柄的纤纤玉手。
摸摸他身上的衣裳,兰大小姐嗔道:“出来乱跑也不说声,你看身上都湿透啦,还不回去!”
江小湖看看她,忽然抬起手,将那只小手连同伞柄紧紧握住,低声笑:“老婆对我真好。”
“当然啦。”
“今后也一样?”
兰大小姐微愣,“恩”了一声,转脸看看四周,拉着他就走:“雨大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好。”刚吐出这个字,江小湖就觉脑后一凉。
兰大小姐惊叫:“小湖!”
眼前景物渐渐模糊,江小湖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失去了知觉。
。
四周黑漆漆的,若能伸出手,必定看不见指头,耳畔一片死寂,这地方空气质量似乎不太好,隐约还夹杂着一丝霉味,睁开眼醒来,江小湖就发现自己到了这样一个地方,他几乎要怀疑眼睛出问题了。
两只手有些麻,似乎是被一种很细很韧的丝绑着,绑得很紧,他试着动了几下,那丝竟越发紧起来,直勒入肉中。
江小湖苦笑,放弃挣扎:“总算动手了,出来吧。”
沉默许久,黑暗中果然有人说话了,声音有点沙哑,也有点闷,明显是刻意改变的:“江小湖的确不像传说中那么没用。”
“我没用得很,”江小湖打断他,很无奈,“明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若有用些,如今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你很聪明,一直藏得很好,几乎连我们也骗过了。”那声音略带着赞赏。
看不见对方,江小湖也就没那么害怕,既来之则安之,他干脆往背后墙上一靠:“你不该这么急着动手的。”
“不错,”长长的叹气声中透着一丝疲惫,“但我实在已等得太久,人老了,就没那么多时间去等,明知这法子并不高明,也未必有用,却还是想试上一试。”
“值得么?”
“那件东西我实在太好奇,也太想得到了。”
江小湖疲倦地笑:“原来我江家满门血案,只是因为你的好奇。”
那人似乎也很遗憾:“我并不想杀他们,但那一夜他们谁也不肯说出那件宝贝的下落。”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
“所以我才想到了你,江孟生前最得意最疼爱的神童孙子。”
“那你何苦还要杀他们?”
“我若不杀他们,说不定今天死的就是我,斩草除根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江小湖喃喃道:“自然明白,何况他们还认出了你。”
那人突然沉默了。
。
“你等了这许多年,如今抓我来,该不是想逼供?”
“你以为?”
“我不会笨到以为你费尽心思,只是为了用同样的法子试探我。”
“的确不会。”
“你试过这么多次,应该知道,像我这样的人,那些法子用来折磨折磨倒可以,若要逼供,只怕不是什么好法子。”
“的确不是好法子,”那人笑了笑,“但你就不担心你的妻子?”
江小湖不说话了。
那人早已料准他的反应,悠悠道:“想必你也猜到了,这是间地牢,她就在你的隔壁,和你一样不能动,旁边放着鞭子,而且脚下还燃着一盆火,只要我吩咐一声,那火很快就会燃得更旺了。”
江小湖的心直直沉下。
“你就忍心看着她受折磨?”犹如谆谆的劝导,轻轻的声音里不带半分恶意,“只要你说出那个秘密,我便放她来见你。”
“有了那个秘密,我立刻就放了你们。”
沉默。
黑暗里,江小湖终于开口了,语气中带着奇怪地笑:“我若说出那个秘密,只怕死得更快。”
“你不怕我杀了她?”
“你不会。”
第二十三章 唯一一次机会
沉寂足足有一盏茶的工夫,四周突然灯火齐明,江小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发现自己果然是被关在一个房间里,只不过比普通地牢宽敞许多,条件也比江家自己那间卧室差不了多少,徒有四壁,只不过左右两边各增设了一个大方鼎,其中燃着熊熊火焰,照得四壁亮堂堂的。
再看身上缚着的,乃是一种晶莹剔透的丝。
几个人徐徐从门外走进来。当头的是个四五十岁的老人,青灰色的衣衫,身材略有些发福,面容白皙,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大户老爷,他笑看着江小湖,神情十分和气,然而那双眼睛里却隐隐有精光闪烁,暗藏锋芒。
距离上一次见他,已是多年前的事了,江小湖没有过多注视,反将视线投在了另外两个人身上。
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正是兰心落,她今日衣着反常的朴素,毫不惹眼,却仍是媚态天成,一进门就静静地站在旁边,二人目光碰上,她急忙别开脸,似乎很惭愧。
至于另外一个,江小湖定定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什么话也不说。
是的,那个人他太熟悉了,一起生活了这么多日,吃饭睡觉二人都没分开过,就连她身上的味道他也记得清清楚楚,明知道她是有目的地接近,他还是给了她机会,她对他“好”,他就对她更好,同时一遍遍告诉她,希望“今后也一样”,但最终,她的选择依旧不是他。
从进门起,她就一直垂着眼帘,没有勇气与他对视。
气氛很是古怪。
先前那老人已观察他许久,此时终于笑着打破沉寂:“你比老夫想象中聪明许多。”
“你却并不如我想象中高明。”
“哦?”
江小湖不答,眼睛仍看着他旁边那个人。
贝齿轻咬红唇,模样依旧可爱可怜。怪她?但这一切他是早就知道的,也早就想到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却还是做了这样的选择,怪不得人是吧。
良久,江小湖笑笑,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这许多年,兰大老爷费尽心思,连女儿也舍得送出来,想不到如今竟这么沉不住气。
。
“是不是很不甘心?”兰大老爷上前两步,又侧回身,看着旁边的兰大小姐,“聪明的男人总是自不量力,想试一试自己在女人心里的地位,所以下场都不会太好。”
江小湖沉默半晌,点头惨笑:“明知道她是你派来的,是我太自不量力。”
“越是聪明的男人,反倒越会做出笨事。”
“我实在不该做这种笨事。”
兰大小姐脸煞白,呆呆地站着。
兰大老爷看了她一眼,微笑:“有了这次,想必今后你对女人又会多些认识。”
江小湖道:“我明白。”
“可惜如今才明白,已经太晚,你未必还会有‘今后’,”兰大老爷摇头,“没用的江小湖,这些年,你这模样也的确差点骗过了我们。”
“因为我要守住三件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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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是白日惊风剑谱,一件是江家历代积累下来的财富,还有一件……”兰大老爷缓缓抬手,看着手上那支熟悉的、形状古怪的金钗,叹息,“老夫实在想不出来,这上头究竟有什么秘密,那件宝贝究竟又是什么模样?”
江小湖很平静:“那不过是众口传言罢了,是真是假尚未定论,为了一件莫须有的宝贝,竟使得你置多年情谊不顾,生生害了我江家满门,你就不怕到头来会是一场空?”
兰大老爷并不紧张:“老夫原本也怀疑的,但有一个人曾亲口告诉我,那绝非莫须有之事。”
江小湖道:“他也可能是在说谎,利用你对付江家。”
兰大老爷奇怪地笑:“你错了,那个人绝不会说谎。”
“谁?”
“江孟,你的祖父。”
江小湖愣。
兰大老爷笑得越发开心:“你该记得江孟大寿那一次。”
江小湖黯然:“此后不久,他老人家就去世了。”
“可惜,”兰大老爷居然也叹了口气,摇头,“江孟的确不简单,那日我带小女去贺寿,与江孟私下谈话,你知道,他与我素来是无话不谈的,我无意中问到了此事。”
江小湖淡淡道:“人人都知道,兰大老爷对我江家之事关心得很。”
兰大老爷没有理会他的讽刺:“江孟当时虽未明言,却说此宝若有幸留下,将来江家必定名震江湖,逐鹿武林,怕的就是保不住。”
“就因为这句话,才让你动了心。”
“有些人总是容不得别人比自己强的,当年河南柳家无意中得到半本失传的《嵩阳秘籍》,不出一年便几乎遭到灭门,后来他们无奈之下故意让秘籍被劫走,才免了这场大祸,保得子孙平安,这事你该听说过。”
江小湖点头。
兰大老爷颔首:“江孟早已担心会有大祸临头,所以才让你从神童变作不务正业的败家子,暗中将那件东西和剑谱都交与你保管,只可惜他想不到事情会来得这么③üww。сōm快。”
江小湖冷声道:“他只是没料到那个人会是你,人人皆知江兰两家世交情重,谁能想到,江家血案会是出自兰大老爷之手。”
兰大老爷不在意:“正所谓祸从口出,自你出生那日起,江孟不慎失口泄露消息,他便一直在等,费尽心机安排筹划,想要避免这场祸事,保住那件东西,只可惜他死得太早,否则我未必敢动手,那晚从江家人口中问不出白日惊风剑谱与那件宝贝的下落,我便想到了你,一个神童能变成最没用的人,自然什么事都有可能。”
江小湖道:“有时候东西交给最没用的人保管,反倒更放心,别人也想不到。”
“老夫还有件事不明白。”
“说吧。”
“这几年,外头都传言江家闹鬼,你究竟是被谁弄到城外野地去的?
。
听到这个问题,江小湖笑起来:“你以为?”
“我原本以为是金还来。”
“不是老金。”
兰大老爷松了口气:“如此,果然是他们。”
江小湖愣:“他们?”
兰大老爷道:“暗中监视江家的人不少,除了老夫派去的,还有另外一批神秘人物……”
“另外?”江小湖错愕,打断他,“不都是你的人么?”
目中精光一闪,兰大老爷凝神看了他片刻,缓缓摇头:“老夫原本以为是千手教的,但如今金还来已和你交了朋友,应该不会再派人监视你,后来老夫抓了几个,还未来得及问清来历,那些人就都服毒自尽了。”
江小湖皱眉,若有所思。
兰大老爷岂会看不出:“如此说来,这事并不是他们做的?”
江小湖回过神:“自然不是。”
“那究竟是谁?”
“是我,”江小湖靠着墙壁,懒懒地笑,“自然是我了。”
兰大老爷瞧着他,不语。
江小湖道:“当初家祖父早害怕会有这么一天,因此在江家设了条密道,以备危急时候脱身之用,我搬回江家后,每夜里都通过那条密道去了城外,第二日再从城外跑回来,用不了多久,便传出了江家闹鬼的消息,这样就再没有人敢随便进出江家了。”
兰大老爷怔了怔,冷冷道:“这法子果然高明。”
江小湖笑道:“世上本没有鬼怪,可多数人都怕鬼,你派来的那些人虽然厉害,却始终是人,而且远不及你聪明。”
“如此,你就可以避开他们做许多事。”
“比如和老金交朋友,再比如,试试宝贝看它有没有坏,又或者,白天我已顺着密道出城去了,他们却还是守在院外,不敢进去瞧……”
他越往下说,兰大老爷的脸色就越差。
“更重要的,可以在暗地调查当年江家血案的凶手,”江小湖终于收起笑,直直看着他,“当我真正确认凶手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
。
兰大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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