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勇山刚好从正厅里走出来,打算去厨房看看媳妇儿炒得了几个菜,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外的秦云昭,连忙也迎上过来:“阿昭回来了啊?吃饭了没有?你嫂子正在炒菜,要不……”
“不了,勇山哥,”秦云昭连忙推辞,把那块猪板油拿了出来递给他,“这是给你们买的,好熬些油……”
“哟,这是哪家退了马车回来,还这么客道送了东西过来啊?”一道笑吟吟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一个容长脸儿搽着些粉的年青妇人刚从净房里出来,斜刺里看到门外的马车,和秦云昭正往秦勇山手上递的东西。
秦勇山有些不好意思地侧了身过去:“吴大嫂子说笑了,这是我堂妹,上门给我爹送些东西的。”他听到“退了马车回来”几个字,心里尴尬得紧,这马车可本来就是阿昭家的,可上午兴南屯李大户家过来相看明月的时候,娘那话里的意思却是告诉人家自己家有驾马车,这会儿撞着正主来了,他觉得心里怪不舒服的。
“是你堂妹啊,”吴大嫂子更是热情了几分,“都是一家人,快进来坐坐,难得你这么有孝心还给你大伯送东西来,怎么能看到我们在这里就不进来了呢?”
她本来就是个热心的,连忙走上来就要拉了秦云昭进去先坐会儿,先前秦勇山的身形把秦云昭挡住了大半,这会吴大嫂子一上前,才看清秦云昭的模样,不由愣了一愣,啪得一巴掌拍到腿上:“我的娘诶,你们秦家尽是出好女儿呢,明月就长得那么俊,这姑娘长得更是跟仙女儿一样了。”
“大郎媳妇,你在门边闹呼些什么啊?碰着熟人来啦?”
听到上房里传来的声音,吴大嫂子连忙扭头应了一句:“娘,是明月她堂妹过来看她大伯了,我正要拉她进来坐坐呢。”也不等秦云昭说话,一把就拉了她进去。
刘翠翠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越过秦勇山抢上前去,张口正想说些什么,秦云昭已经轻轻一扭手腕,脱出了吴大嫂子的手:“不了,这位嫂子,你们只管安心在这里做客,我还要赶回家做饭呢,就不陪你们了。”
她说话虽然柔和,可是语气却是很坚决,吴大嫂子一时也不好再来拉她,倒是秦永德坐在上房里听到了声音,唤了她一声:“是阿昭来了?先进来坐会儿。”
秦云昭无法,只得把挽在手里装着布料的包裹放到秦勇山手上,低声告诉他:“勇山哥,这是我请大嫂帮忙要做的衣裳,里面有尺寸,麻烦你交给她。”这才顶着院子里秦勇林、刘翠翠几个人炯炯的目光走进了上房:“大伯,大伯母。”
“阿昭,这是兴南屯的全婶子,这是……咳,你叫李四哥。”秦永德听到侄女儿声音,就招呼她进来坐坐,也认认人,并不能因为家里有客,让阿昭脚都不留一下就走的。
“全婶子好,李四哥好。”秦云昭乖巧地招呼了坐在对面炕头上的一个圆脸妇人和一个皮肤有些微黑的少年,秦永德就在一边跟他们介绍着:“这是我侄女儿,叫秦云昭,她还有个哥哥秦思源,就住在屯里北边儿。”
那两人连忙应了。圆脸妇人这才明白刚才自己媳妇儿在外面惊乍些什么,秦明月长得就挺俊俏的了,她这个堂妹却长得更是……啧,她都不知道要形容才好了。
全婶子回过神来就笑着跟秦永德说话:“还是你们靠山屯的水土养人啊,这小姑娘一个比一个的水灵嫩冲,可把我们兴南屯的姑娘给比到脚底下去了。”
女儿、侄女都得了夸奖,秦永德也呵呵笑了起来,与有荣焉。张氏瞥了一眼李四郎猛然胀红的脸,见他虽然半低着头,却在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瞟着秦云昭,心里那口自昨天就积来的闷气就堵得厉害。
“阿昭今天怎么不上山打猎了?你哥现在能下地走上几步了吗?我看昨天那个罗校尉对你们兄妹两个挺关心的,他住你家里你可也得多尽些心招待人家。”
张氏勉强扯了个笑容,拉家常一样跟秦云昭闲话了几句,却是一句一个意思,隐讳地把秦云昭的情况都点了出来。
一个女孩子,却上山打猎,是个女猎户,家里的哥哥病重或伤重,还有个男人关心他们,会是什么关心?还在秦云昭的家里住下了。全氏的脸色就略略带了些怪异。
“今天进城给家里再添置些东西,哥哥现在也能走一走了,不过华神医说他再养一个月再走动好些,罗大哥那里,他跟哥哥情同手足,我跟哥哥肯定就象对勇山哥一样对他的,大伯母不用担心我们会有什么失礼的地方。”秦云昭明白张氏的意思,不过当着外人,她并不想让大伯失了脸面。
“大伯,哥哥他们几个人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做饭了,我就不多陪全婶子几个坐了,我先回了。”秦云昭进来略坐坐,全了大伯一个面子,就起身告辞了。
全氏还虚虚地应了声:“阿昭真是个能干人啊,这就走啦?也不多陪你大伯坐会儿?”
秦云昭客气地微笑着冲她点头致意了一下,转身就走了出去。自秦云昭进来后,一直坐在全氏身边不作声的李四郎却猛地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秦云昭走出了上房,又急忙扭头从窗户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这才重新半垂下头。
全氏虽然是听了唐媒婆的话,带了儿子过来相看的,明面上却说的是走亲戚,吃过晚饭后就带了家里过来的几个人,往靠山屯她那户亲戚家去了。
今天这个时候了,他们这一行人是赶不回兴南屯的,秦永德和张氏也说了,明天让秦勇山驾了马车送他们回去,不过住却是不好住在秦家的,还是得在亲戚家借宿一晚。
吴嫂子是个心热口直的,出了秦家的门就跟婆婆和小叔念叨开了:“我看秦家这闺女儿长得挺俊俏的,女红又好,我去她房里坐了会儿,她正坐在窗户边给她娘绣着一条抹额呢,那花绣得活灵活现的,人也斯斯文文的,听说还识字呐。
也不知道人家秦家是怎么养闺女的,后面来的那个阿昭,更是了不得,那模样那个俊啊,我的个娘诶,我还真以为是天上的仙女儿站在我面前呢。”
这跟四郎说的媳妇儿是秦明月呢,怎么这大儿媳妇说着说着就扯到秦云昭身上去了?全氏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秦明月进来时,四郎可是很不对劲来着!
☆、110。第110章 野猪
吴嫂子向来就是个话多的,在秦家憋了那么久不能说,这一出了门,就赶紧把话篓子抖了起来,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婆婆的脸色:“这回来靠山屯我可真是开眼界了,我才跟秦家那大郎媳妇儿在灶下聊了几句,娘,你知道她怎么说吗?她说她那个堂姑子阿昭啊,可不是个一般姑娘。
那个阿昭可是个能文能武的,一笔字就是这儿的席夫子都赞不绝口,前头为着她大伯也就是明月她爹受的伤,进山里采了支野山参来,后头为着她哥受了伤,她又进山打了只活的老虎回来……”
“行了,大郎媳妇,少说那些有的没的。你没听这屯里在传吗,都说那兄妹两个身上带着白煞呢,进了哪家的门,哪家就要遭殃,不然那两个怎么不跟着他大伯住!”全氏一口就打断了大儿媳妇的话,转头问起小儿子,“四郎,你跟娘说个准话,今儿秦家那闺女儿你相中了没有?”
他们这一行人一进门,张氏就让秦明月出来倒了茶,李四郎虽然有些忸怩,还是趁着接茶的时候扫了秦明月一眼。那女孩长得比兴南屯的好些姑娘都要漂亮多了,皮肤也白白净净的,可是没抬眼看他,一直垂着眼睛,倒完茶就又回她房间里去了。
李四郎觉得,秦明月虽然漂亮,不过似乎对自己有些挺淡漠疏离的,不太想看到自己。这一点他倒是感觉对了,自他刚跨进秦家院子时,秦明月就透过虚掩的窗户仔细打量过了他。
李四郎家中虽然是大户,可全氏养儿子也不娇惯,家里虽然长年都有佃户,儿子们也都是要会做地里的活计的,不然以后继承的家业怎么办?因此李四郎手粗脚大,皮肤也晒得微黑,身上衣服虽然穿得挺括,衣料子也不错,可举手投足之间还是透出农人那种淳朴的乡土气来。
在秦明月的眼里,这样的李四郎就是个带着一身土气的乡下小子,不过爹娘会攒,所以有几分家业而已。可李家有四个儿子,到时一分家,每个人也就是几十亩地而已,向晨峰家里也有几十亩土地啊,而且向晨峰已经是童生了,明年一准能考上秀才。
向晨峰那么斯文有礼,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的味道,秦明月虽然不知道这叫做儒雅,却深深为这种气质着了迷;所以她看到李四郎第一眼,心里就不喜欢,李四郎给她的感觉,就是一个“土”字。
李四郎并没有听到他娘问他的话,却顺着嫂子的话回忆起晚饭前的情形来。他们来相看秦明月,他也要坐在上房里接受秦明月她爹娘的相看,一直说个不停的大嫂出了房间后,张氏问他的话就多了起来,他正有些不自在地低了头,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女孩清柔的嗓音。
秦大叔叫了声“阿昭”,让那女孩儿进来坐,他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一眼就撞进了那双又黑又润的杏眸里。阿昭的脸上微微带着笑,整间房间似乎都因为她走进来所以突然光亮了起来,李四郎当时只觉得自己心都不会跳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刚才微笑着看我了,她……好美!
“四郎,四郎?”全氏见儿子明显神游天外,轻拍了他一巴掌,“这孩子想什么去了,娘问你话呐!”
李四郎猛然醒过神来,懵懵地看向全氏:“娘,你说什么?”
“娘问你,中意秦家那闺女儿不?”吴嫂子怕这小叔子把婆婆惹生气,赶紧给他又说了一回。
阿昭?中意啊!李四郎差点就要把“中意”两个字说出口了,才募地回过神,想起娘问的是秦明月。李四郎有些怏怏地垂了头:“娘,我晚饭有点吃多了,你们先回伯娘家吧,我在这边随便转转走走,消消食。”说着也不等全氏答应,拔脚就往斜刺里的一条路上走了。
“诶,四郎,你在这儿又不熟路,你去哪儿转呐?”全氏叫了几声没叫住,只得郁闷地住了口。
吴嫂子这回注意到婆婆的眼色了,赶紧上前劝了一句:“娘,四郎都是要成家的人了,你也不用担心什么,横竖路在嘴上呢,你还怕问不到路回来?”
大儿媳妇这么一劝,全氏想想也算了,由着儿子去散散吧,今天这回相看,怕是儿子对秦明月没有相看中啊。没相看中就没相看中,只要儿子不是看中那一个就好!
秦云昭几步走回了家,就看到家里大小几个男人神情各异,自己的哥哥正一脸不甘带着点仇恨,华灵和容渊两个却是跃跃欲试的样子,宗南山却是沉吟不语。
“这是怎么啦?”秦云昭不去管别人,先跑来问秦思源。
秦思源有些气恼地搔了搔头:“刚才张小旗来说,有人在山脚下又发现了野猪的踪迹。”
难怪哥哥会是这样子,这是在恼恨现在自己不能去报仇吧!秦云昭也恨野猪,毫不犹豫就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哥,放心,有我帮你报仇呢!”
华灵立即接了话:“我也去!”顺带扫了张口欲言的容渊一眼,“你不能去,你得留在这儿照顾宗伯伯和秦汤圆!”
容渊有些泄气地垂下了头,秦云昭却横了华灵一眼:“谁说要带你去了,万一你要出了什么意外,你自己能把胳膊反装着给自己行针?”
“山中无老虎,野猪称大王。”宗南山点点头,看向华灵,“小铃铛你功夫还没学到家,那里又是一群野猪,你去怕……”
“阿昭功夫好,所以她可以去,可我功夫也不算差啊,只不过比不过阿昭而已,但是比野猪总还是比得过的吧?”华灵有些不服气,他前天跟着秦云昭下套套猎物正得劲儿,今天秦云昭往城里去了,宗南山就不许他一个人往山上去,要再不许他跟了秦云昭去打野猪,也未免太把他当成一朵娇花了吧,他可是堂堂大男人啊!
“当然比得过,华铃铛,你比野猪长得可俊多了。”秦云昭忍了笑调侃了华灵一句,容渊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华灵狠狠地瞪了容渊一眼,回过头却换了一脸怨妇的表情看向秦云昭:“阿昭,你还当不当我是兄弟?你说过只要我找你助拳,你随叫随到的!我现在找你帮我一起去打野猪,你去不去!”
“这个……”秦云昭没想到这小子脑子转得够快,可自己当时应诺了帮他助拳,照他这么一说,打野猪也确实算得上这含义,秦云昭只好无奈地点点头:“好吧,不过你得听我的指挥!”
华灵立即欢喜起来:“阿昭,我帮你去烧火,我们吃了饭就赶紧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