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勇林其实是瞒着他爹私下里逼赔的,向燕估计着秦永德八成不知道,就算是张氏知道,也不会跟秦云昭说。不过屯里的事小旗家里大多都是知道的,向燕听明白了秦云昭话里的意思,知道这姑娘不打算去提这事儿,也就点了点头,说起了别的话;反正自己把话说到了,怎么做就是秦家的事了,她只是怕秦云昭傻傻地被蒙在鼓里而已。
虽然那二十两银钱多不到哪儿去,秦云昭还是感谢向燕这个提醒的情,笑眯眯地跟她聊着天。话题聊来聊去,就聊到了今天被秦云昭请过来的神医身上。
向燕想着自家男人前些年上战场的时候,腰背也负过伤,每逢阴雪天气就隐隐发痛,严重时扯得钻心,听到神医在这里,有心想请他帮张杰看一看。
秦云昭听到她这意思,直接就说清了话:“向婶婶,华神医虽然被我请了过来,可他愿不愿意看诊,我可做不了主,这样吧,我先把他请来,你自己当面向他求诊好些。”这是常理,向燕连忙点头应了。
秦云昭起身把躲回了房间的华灵给找了出来。华灵一听是求诊的,想起今天在秦云昭大伯家受的那闲气,人虽然来了,脸上却是爱理不理的:“要我看诊也行,我要的酬金可不低的,而且概不赊账。”
神医嘛,医术好自然要价高,向燕瞅了自家男人一眼,还想请华神医看在秦云昭的面子上,给自己家打个折,因此就问了出来:“那是自然,我们也不是那赊账赖账的人。不知道华神医给源哥儿看诊是收了多少诊金药费?我当家的是旧伤,没源哥儿当初那么严重,要不我们就比照着打点折?”
“银钱这些就不必说了,我不缺!当初阿昭求我出手,是送了我一张身长两米的全虎皮。你们自己说吧,有什么东西拿出来值得我出手的?”华灵可只答应了帮她两个伯伯看诊,其余的人要想请他看诊也行,拿好东西出来,能看得上眼了再说。
张杰和向燕顿时被唬了一跳,身长两米的全虎皮!要皮色好的,这玩意儿可是价值千金了,难怪当初秦思源那么重的伤都能被治好,出手不凡,这收到手里的也是不凡啊!亏得阿昭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那好东西……
虎皮自己家可是没有,可向燕也不想自家男人每年都吃那个旧伤的痛,每年的冬天阴雪天气,发作起来的时候恨不得把一个背上的皮子都给用热水烫烂去,着实让人揪心。
向燕想了想,就试探着问了出来:“虎皮我家里是没有的,不过有一张雪狐皮,虽然不算大,胜在水色好,不知道神医肯不肯收……”这雪狐皮,还是张杰去年无意中救了一个猎人,那人答谢的救命之礼呢,张杰拿回来给她收着,两口子本来是打算找个好时机拿去送人,把丈夫的小旗位置好往上提一提的。
不过再提得高,也抵不过人好好儿的啊,向燕宁可自己男人还是当这个小旗,只要身体健健康康的就好,所以宁愿拿出来给华灵当诊金。
雪狐皮?华灵不是很感冒,他家里也有好几张呢,并没有觉得是多稀罕的东西,无可无不可地随口说了句:“哦,那就先拿来看看再说吧。”
向燕一听他这语气带了些敷衍,生怕晚上一脚神医又不乐意了,连忙让向晨峰打了灯笼陪着她回去了一趟当场取了来。华灵拿在手里抖了抖,发现这皮子虽然不大,但是皮毛浓密柔软,虽然是雪狐,但是颜色微微泛了一层银灰,倒比他家里有的那几张不同,拿去给师娘做条围脖肯定也是好的。
华灵点点头就收下了,也不多说,伸手就给张杰搭了脉,借了另一间客房给他行了针:“明天后天晚上差不多的时辰,你再来这里,我再给你针灸一遍。待会儿我开个方子,你拿去拣药煎了,一天一剂,分三次饭后半个时辰后服下。”
他一施完针,张杰就觉得腰背上轻巧了很多,心里信服不已,拿了方子出来连连称谢,向燕一边谢着,一边瞄了方子一眼,才一眼就愣住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了出来:“华神医,这鲜虎骨是要多新鲜?”
药方上别的几味药材都还好,就是这虎骨是个贵重药材,不仅难得,药店卖的还都是陈的,向燕担心药效,这才问了出来。华灵头都没转一下,捧着那张雪狐皮就往自己房间里去了:“才杀的,阿昭有,你问她要!”
秦云昭不等向燕再开口,就接口说了:“向婶子不用担心这个,我这儿有才杀不到一个月的虎骨呢,你等着,我这就帮你取来。”
华灵开的剂量是半斤磨粉,秦云昭想着张杰两口子对自己也是挺照顾的,也不小气,直接就取了一根一斤多的虎骨出来:“向婶子只管拿去,除了用药,剩下的还可以泡酒给张叔喝。”见向燕要开口,连忙继续说话把她给堵上了:“向婶子可千万别跟我提银钱,你要提银钱我就不给了。”
向燕只得不好意思地收下了:“你这丫头呀,这张嘴一说,我还真得腆着脸收了。”
向晨峰在一边看着,心里却揪了起来,源哥儿送去城里治伤以后,阿昭回来过一趟,当时他没有碰到,后来是找秦勇山打听了,只听说阿昭是去老山林子帮源哥儿找几味药材的。刚才那华神医那么一说,难不成当时阿昭要找的药材就是虎骨?
☆、99。第99章 关心
见姑父姑母两个起身告辞回去了,向晨峰不好再留,也只得起了身,却是故意放慢了脚步留在后面,跟送客出来的秦云昭问了话:“阿昭,你前段日子上山找药材,是找老虎去了?”
自己杀了老虎这事儿,秦云昭并不想让屯里别的人知道,指不定又要生些什么风波出来,听到向晨峰问到了,只得“嗯”了一声,又交待了:“你知道就行了,千万别跟别人说啊。”
“我不会说的!”向晨峰赶紧向秦云昭保证,又有些担心,“你没受伤吧?”
秦云昭笑了起来:“要我在老虎爪子下受了伤,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儿跟你说话吗?”
这是关心则乱啊……向晨峰有些红了脸,幸好在昏黄的灯光下也看不出来,只低低说了一句:“你好好的就好,如今你住出来了,家里要有什么事,只管叫我来帮忙就是。”
“那好啊,我家正缺柴烧呢,向秀才帮我打柴来啊。”秦云昭知道向晨峰上回砍得几枝柴火,手掌就磨起了水泡,故意调侃了他一句。
她是打趣,向晨峰却认真应了声“好”,听到不远处姑母已经催促自己了,只得不舍地又看了秦云昭一眼,先告别走了。
向燕看着侄儿走出老远了还回头看了一眼,等向晨峰走近,就逗了他一句:“峰哥儿,天色这么黑,你再回头她也看不见啊。”张杰也忍笑不迭。
向晨峰的脸腾地一下像被火烧过一样得红了起来:“姑母,不是……我没有……”
向燕难得看到侄儿这般窘态,更加戏谑了起来:“本来我也挺中意能有这么个侄儿媳妇的,既然不是那就算了。”
听到姑母这么一说,向晨峰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姑母,你也相信阿昭是个好姑娘吧?”
“你当今天我没听到屯里传的那些她给什么神医当了小妾的话吗?”向燕想起今天听到的那些个谣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虽然长在别人身上,可怎么辨别还是在自己心里,你姑母还没被猪油蒙了心呐。”
“不过,”向燕话音一转,看着向晨峰郑重说了起来,“我和你姑父虽然能帮你说话,你娘那里才是最后定主意的人,你娘那性子你也知道,跟以前我哥一样,最是喜欢讲规矩的一个人,阿昭这样的,我怕……”
“峰哥儿,”张杰见自家婆娘已经跟侄儿挑明了这话,于是也开了口,“我也觉得阿昭是个好姑娘,可你虽然算是咱靠山屯拔尖儿的后生了,她看不看得上你还是难说。男人啊,当立还是要自己立起来才行。”
知道如果自己想跟阿昭那里求亲,姑父姑母会为自己说话,向晨峰就放了小半的心,连连保证自己明年一定会考上秀才,又踌躇了片刻,特意交待了姑父姑母一声:“姑父、姑母,那个虎骨的事,你们千万不要说出去,免得生些麻烦……”
向燕不由嗔怪了他一声:“这孩子,这还用你来说?知道你关心阿昭,难道你连姑父姑母都信不过了?”直说得向晨峰连连告罪才罢了。
小张氏见是小姑子两口子亲自送儿子回来的,问知是在秦思源家里遇上的,心里也放了心,这样好,这样才免得有人说闲话出来。
向燕看出她那避讳的心思,微微摇了摇头,告辞出来先去找陈大夫了。她估摸着陈大夫那里应该有药方上大半的药材,想着先能不能凑齐了,好早些给自家男人煎药服下,再说了,这虎骨要磨粉,还得借陈大夫的药杵和药臼用呢。
小张氏本来还想问问儿子秦思源那边的情况,见儿子已经到房间里又去读书了,赶紧按下了话,先去灶下给儿子做些宵夜去了。
第二天一早,秦云昭做了早饭,吩咐了容渊几句,就背了些日用吃食,带着华灵上山去找宗南山,顺带还手把手教会了华灵如何下套。
华灵如获至宝,在秦云昭指的可能有野物出没的地方,沿路连下了十来个绳套,发誓晚上要饱吃一餐野味。秦云昭见他起了兴头,也由得他去了。
两人一路攀到了小潭边上,华灵一看这里也有野物的踪迹,趁着秦云昭掬水洗脸,探了探潭边这片小林子。林间幽密,里面有不少野物来过的明显痕迹,华灵照着刚才秦云昭教的,依稀辨别出里面应该是有野兔的,连忙又下起套来。
才埋下第一根竹桩,华灵还在捏着绳子打绳套,无意抬眼之间,突然发现前面一丛灌木的阴影中,正闪着一双绿莹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然后慢慢向自己靠近,却是半点声音却没有发出来。
华灵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吓得腿都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话也喊不出来,只知道拼命用手撑着拖着身子往后退。幸好秦云昭进林子找他,一看到他这样子,连忙一手把他提了起来护在身后。
那双绿莹莹的眼睛顿时停住了,然后幽怨地“喵”了一声,一个身影闪电一般地蹿出来,扑在了秦云昭的小腿上,用头蹭着,用尾巴绞着,竟是一副委屈撒娇的样子。
华灵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只看起来像猫,却一身银灰圈纹皮毛的东西,恨不得把这家伙拎起来暴打一顿,没好气地指着这家伙问:“这是山猫?”
“是豹猫。”快两个月不见,小豹猫长大了整整几圈,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把秦云昭当娘来着,一看到秦云昭就各种卖萌撒娇。
秦云昭把豹猫抱在了手上抚着毛:“你长重了不少,小叮当,看来在宗伯伯这里你吃得很好嘛。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个朋友,这个叫华铃铛,跟你的名字很相像吧?”
一边说着,秦云昭一边就握了小叮当一只前爪出来:“来,叮当和铃铛握个手吧,你刚才可把人家吓坏了。”
华灵脸色窘得通红,但是刚才腿软确实是事实,不情不愿地伸手捏了捏这罪魁祸首爪子上的小肉垫:“哼,小心我以后把你做成皮领子!”
话刚说完,手指头就被叮当猛然伸出的爪子给勾住了,华灵呼呼叫起痛来:“死猫,快把你爪子收了!”
秦云昭摸了摸叮当的头,让它重新安分了下来,这才取笑了华灵几句:“叮当聪明着呢,听得懂你说的话,上回一个说想剥了它的皮的,差点没被它挠花脸,这回知道你说的气话,不过对你略施小惩罢了,你真该谢它爪下留情呢!”
华灵的手指头,只是被勾破了点表皮,没有见血,确实是叮当手下极有分寸地留了情,华灵不由咋舌:“这猫,成精了吧!”试着伸手也去摸叮当的头,叮当在喉咙里低低警告了他一番,见他没有恶意,这才允许他摸了。
华灵顿时欢喜起来:“阿昭,这猫真是有灵性呢,送我吧?”才说完这句话,就见叮当一爪子挠了过来,幸好他抽手快,只有衣袖被抓烂了几缕下来,不过也不敢再胡乱说话了。
两人一猫不一时就走到宗南山那木屋前,宗南山见是秦云昭,蹒跚着走来迎她:“丫头啊,你终于回来啦!先不要说别的,赶紧把午饭给我做起来!”
秦云昭一边应着,一边就把华灵介绍给了宗南山,宗南山听说他是白云飞的弟子,很是惊奇:“白云飞那小子居然都混成药圣了?还收了徒弟?我记得以前他给我开错过一帖药,当时被他师傅骂得狗血淋头,拿着戒尺一直追了他抽……”
原来师父也有这样的血泪史啊?华灵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原来宗伯伯是我师父的故人啊,来来,我先给你诊脉,你慢慢跟我说说当时我师父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开错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