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到有哪家身份高贵的京都贵女名字中有一个“昭”字,原来根本就是她想错了,不是身份高贵得沈家攀不起,而是身份忌讳!
“瑞儿,你糊涂啊!那秦云昭已经是跟老四定了亲,明摆着以后就是你的弟妹,你不该生这样的心思!容颜美丽的女人这天下何其之多,你若喜欢,娘便花一笔银子给你买上几个来就是,你何苦要惦记着那人!”
尚夫人一番话说得苦口婆心,沈瑞却猛地抬起头来:“母亲,不一样的!阿昭跟那些女人不一样的!”
“不过是长得美些而已,有什么不一样……”
尚夫人的话说到一半,却陡然断了,惊诧地看着儿子眼中已经蒙了一层深深的痛苦。
“母亲,阿昭和那些女子不一样……儿子喜欢她,前年冬天,她第一回来京都的时候,儿子就喜欢上了她,那时候,她还没有跟老四在一起……”
沈瑞一手扶额掩住了自己的眼睛:“母亲,儿向来自持,原来也从未想过,会对一个女子这样动了真情。我原想…原想娶她回来的,要不是老四他突然玩了那一出惊马救人的把戏……”
“啪”的一声,沈瑞愕然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左脸上浮起了五道鲜红的指印。
“愚儿!你可知道这件事要是被抖出来,你的名声、你辛辛苦苦多年的努力就全都完了?!”尚夫人收回颤栗的手,紧紧握住了椅子的扶手,“她再是九天仙子,现在也已经定了名份!她是你的弟妹!”
“娘,阿昭她……”
“跪下!”见儿子还执迷不悟,尚夫人气得捂住了胸口,只觉得一颗心噼波跳得厉害。
沈瑞“扑通”一声连忙跪下:“娘,你千万不要动怒!”几下膝行到尚夫人跟前,用手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尚夫人怎么能不气?她千挑万选,才选中了秦云昭这个人选给沈谦,原来还想着怎么才能把两人凑作一处,没想到沈谦自溺声色,与秦云昭定了名份。
自己暗中推动也好,沈谦自个儿愿意也好,亲事既然成了,此时再无更改的可能,可偏偏老三这时会露出心思,他竟是早就瞧中了秦云昭!如今还把心思撕掳到了沈谦面前!
这教她怎么不气?!
老三一向孝顺又知分寸,若早报知她这事,大不了她就把秦云昭抬作老三的平妻,只要老三喜欢便好。
可老三一直压着心事没说,这时透出来已经晚了,他却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等老四娶了秦云昭进府,瓜田李下的,要是惹出什么事来,那就是一个身败名裂!
尚夫人见儿子孝顺地给自己拍着背,细瞧着他儒雅英俊的眉眼,心中一酸,又是一软:“瑞儿,算是娘求你了,把这心思放了吧!”
想着儿子要去南城任职,此时尚夫人倒是庆幸起来,远远地离开京都也好,男人哪有那么长情的,多见几个新鲜的女子,也就慢慢能把这心思搁下了。
沈瑞为母亲抚背的手一顿,抬眼看着她鬓边已经有几根白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浓烈的悲恸,慢慢地垂下头去不语。
他放不下。在阿昭第一回救他以后,他以为自己只是想拉拢一个高手为己所用,却不知何时,阿昭的身影已是慢慢入了他的心。
不是跟姚玉兰相敬如宾的淡然感情,也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浓如烈酒的爱。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原来这才是男人的爱!没有什么举案齐眉,没有什么相敬如宾,只是想抱着她,拥有她,一辈子……
尚夫人抚着儿子的发顶,却只以为他是默认了,细细想着前后的事,心里已经定了主意。
这件事,叫做鹅黄的那个贱婢半知半晓;先前自己奔去墨竹院时,虽然甩开了丫头婆子们跑到了前头,可红杏和杨嬷嬷先前一直是扶着自己的,之后大概落后了一小段距离,也难保她们当时没听到瑞儿那句话。
这世上的聪明人多,哪怕只听到半句一词的,要是往深里一联想,怕是会被猜出个七七八八。这件事绝不能泄漏出去,哪怕只有一丝可能,都不行!尚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
书房里,沈峻山却胸口憋着一口闷气,吐不得咽不下,看着垂首立在自己眼前的四儿子,重重地开了声:“为何要举荐你三哥任南城布政使?你可知兄弟阋墙,家破不远!”
兄弟阋墙,那也是沈瑞那混账惹的,谁让他竟然还敢觊觎阿昭!秦思源前来拜访的那一日,阿昭盛装而来,沈瑞的眼睛就黏了过去,之后还不自量力地想跟自己斗酒,偏偏醉后还拖了个穿着跟阿昭差不多颜色衣裙的丫头行下那事!
若他还忍得下,那就不是男人了!
沈谦抬眼看向沈峻山,声音半点没有波动:“父亲何出此言?我举荐三哥过去,自然是为了沈家好。”
沈峻山脸色更沉,勉强忍了忍,先伸手端了茶喝,才克制住了自己:“好,你说,为什么是为了沈家好?”
“自上林苑春宴之后,两位嫡出的殿下暗中已经各主其事,父亲你先前一直让三哥跟那边联系,如今却是夹在其中难以决断。”
如今确实如此,本来是一股绳子,现在分成了左右两条,无论跟了哪一边,都会得罪另一边,沈家现在确实难做;沈峻山不由暗自点头。
现在庆幸的是,沈瑞当时一直拿捏着分寸,而当初打算跟宝怡郡主那边的联姻并没有成,沈家在其中尚踏足不深。
“所以不如借着这次机会,把三哥远远送到南城,让沈家先抽了一只脚出来再说。”
在两位殿下的眼里,虽然同样的品级,南城布政使还是一方大员,可这位置却是没有朝中户部侍郎的位置重要。原来又一直是沈瑞跟那边接近的,这样一来,沈家在两位殿下的眼中,重要性自然降了一等。
“可此时想抽身上岸,哪有那么容易,你忘记先前你在兴州之中,朝中有人借杨承业下黑手的事了吗?”沈峻山摇了摇头。
“父亲,我们并没有抽身上岸,只是踏出了一只脚,站着不动而已。父亲你先前表露出看重嫡系的态度,两位殿下都是看在眼里的。”沈谦不紧不慢地继续分说着。
“沈家有这态度,但是现在又不算很重的筹码,两位殿下虽然不会另眼高看,也不会轻易让这筹码被别人吃掉就是了。”
沈峻山猛然凝住,这是在几位皇子的博弈中暂时先寻找了一个平衡点,至于以后如此,却是可以边看边行事了,这样虽然不像别人那样有顶尖的从龙之功,却也是一个稳妥的办法。
沈峻山心里已经觉得这样一来,确实是好事了,可想到南城,忍不住还是有些担忧:“南城那边雾瘴易病,老三又是打小习文,我怕他过去……”
沈谦想起尚金芝说的那个“皮粗肉糙”,虽然没指着名儿,也知道这词是冠在自己身上的。自己自十三岁赴兴州从军,因战功而起身,自然是“皮粗肉糙”了,沈瑞这种进士出身的,到如今在父亲眼中都是身娇肉嫩的吧。
沈谦面上淡然:“父亲不用担心,母亲那里自然会给三哥多多准备相应药物和人手的,再说,三哥早已成家,也不是小孩子,他该知道如何保重。”
只要在南城熬过一两任,看着京都的形势,沈家可以为沈瑞疏通关系再回京任职,到时形势也明了了,在地方上的资历也有了,回来必能再上一阶。
老三这性子,虽然也沉稳,到底还是不如老四,还是要多放出去磨炼磨炼才好。沈峻山心中点了头,嘴上还是责怪了沈谦一句:“你既然有此考虑,也应该先跟家里通个气再行举荐。”
若通了气,不知道又会惹出多少想法来,怕你们不舍得,反而误了事情。沈谦心里看得明白,面上微显出些愧色:“儿子想明白这里面的关窍后,时间紧急,一时也来不及了,只能先行举荐。儿,请父亲责罚。”
沈峻山摆了摆手:“你肯立足大局为家族着想,是好事,我罚你做什么。只是你母亲和你三哥那里一时有些没想通……对你有些误会,你…莫往心里去。”
“儿不会。”沈谦低头应了,跟父亲这边告了退,转身就换了身衣服往元宝胡同去了。
吏部尚书张开源是四皇子的岳父,从四皇子虞泽弘那里,沈谦自是清楚,等到三四月间,吏部还会调换一两个布政使的职位,那几个职位,离京都不远,俱是繁华富庶之地,比南城布政使的位置要好。
可是,他等不及了!沈瑞敢对阿昭动念,他就是要即刻把沈瑞踢得远远的,让沈瑞三四年都不能再在他们面前碍眼!
他跟父亲说的理由是拿得出手的,毕竟家族不能倒,被这冠冕堂皇的帽子一压,他就是要沈瑞不得不憋屈地把被他打落的牙齿硬忍着给咽进肚子里去!
☆、340。第340章 何须烦恼
沈谦想着先前沈瑞质问自己的“我与她同舟同骑同车,她数次救我于生死,你怎知她对我没有情意?”这句话,心里忍不住就有些堵。
当初阿昭生气来京,去白城那一路上是跟沈瑞同船而行,到了白城,更是救了沈瑞的命。那里阿昭正跟他断了情,细算那几个月,果真是跟沈瑞同舟同骑同车。
沈瑞与自己年纪相当,一身儒雅混合着清贵之气,不像他这般带了凶煞,沈瑞那样儿的,才最是易迷小姑娘的模样。阿昭她心里,当时可曾起过涟漪?
若非沈瑞早已成亲,阿昭又因为送信来了兴州军中,被自己捕了心,他们是否真会有情意呢?
明知道阿昭已经跟自己定了亲,就是自己的人了。沈谦这一下子被沈瑞说的话乱了心,竟是硌硌的不舒服;等进了元宝胡同的秦宅,脸色还是带着几分沉,只想将秦云昭紧紧抱在怀中说会儿话。
秦思源出去跟兵部几名同僚喝酒去了,铁心兰在家里迎了沈谦进来,心里有些猜忖:沈谦今天看来心情不好?
果然沈谦行礼过后,问了秦云昭在屋里头,说了声“我去看她”,摆手不让人跟来,起身就熟门熟路地走过去了。铁心兰看着愣在身边的两个管事媳妇,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算了,反正两个已经定亲了,感情多亲近点才好。
银沙和碧螺两个守在门外小次间里做针线,瞧见有人影,连忙站起身来,沈谦却是冲她们警告性的冷冷一瞥,冻得两人一个激灵,立在那里不敢靠前,这才自个儿轻轻撩了帘子进屋去了。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明知道这样不合规矩,可被沈大都督那一眼杀气一慑,又不敢跟着进去。
“应该无事。”银沙拉了拉碧螺,“沈都督是从前院来的,太太肯定知道他来了,也没支个人过来带路,那就是沈都督不要人在旁边的意思了。”
姑娘并不喜欢在房里留人,要是有什么,姑娘也会唤她们的;何况那是未来的姑爷,想来应该是不要紧吧。碧螺想通了这节,点了点头,把两张小杌子挪到靠门口处坐了,与银沙两个支楞着耳朵继续做针线。
秦云昭倚在窗户边,也在认真地做针线。听到打帘子的声音,有些不满地抬了头:“不是让你们不用进来吗?”她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在做什么。
没想到一抬眼却看到沈谦高大的身形立在门边,一双眼幽幽深深地看向自己。秦云昭不由一惊,下意识地把手中的针线往身后一藏,有些嗔怪:“你怎么进来也不说一声?”
她的耳朵一向很灵,虽然自己脚步声极轻,要是注意,还是听得到的,看来是手上的活计牵住了她的心神。沈谦几步走近,伸手就去取她藏在身后的针线:“在做什么,这么出神?”
自认识秦云昭以来,沈谦基本就没见过她拿线,刚才一见自己又是藏着的那动作,顿时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没什么,你不许看!”秦云昭心里正在发慌,一时没注意到沈谦的脸色不好,又挡不住沈谦的手,看着手里的针线活计被他抢去,只得提醒了一声,“上面还别着针呢,你小心扎了手!”
沈谦拿在手中看,是几片暗蓝色细滑的丝绸料子,那种适合贴身做小衣的衣料,缝的样式却有些古怪,前面有些凸出,像一个囊袋一般,侧旁还开了个口子。
沈谦伸指弹了弹那处开口,一脸疑惑:“这是缝的什么?”
秦云昭的脸忍不住有些红,狠狠瞪了他一眼,却还是低声说了:“给你做的内裤。”
这里的内裤,就是宽大的牛鼻裈,除了遮羞,并没有别的功能。秦云昭想着自己要远行航海,有心想给沈谦留下几样贴身的物件,奈何她根本就不会绣花,想学着人家做个荷包随时佩带在身上,可谁会带个光面的不绣一丝图样的荷包呢?
幸好秦云昭缝衣服还是会的,而且针脚也缝得细密,想来想去,就决定给沈谦做几条前世那种四角的囊袋内裤,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