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谦看也不看被他摔在街面上半天爬不起来的刘宏文,大踏步走进了何家布店。秦云昭不明白沈谦这会儿到何家布店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来督查军衣制作进度?她心里再不愿与他见面,当着何花几人的面前,还是低头勉强福了一礼:“多谢沈四叔刚才出手相助。”
这野丫头,人前倒惯会装样子!沈谦收敛了自己刚才因为刘宏文的话而乍然大怒的情绪,轻轻“唔”了一声,大马金刀地走进店里扯了一张椅子自在坐下了。靖风垂手立在了他身后。
秦云昭连忙给两边介绍:“沈四叔,这位就是何氏布店的何掌柜,何掌柜,这位就是兴州军的军需官沈大人,这回我们手上的单子,就是沈大人跟我们订下的。”
靖风飞快地从眼角瞄了秦云昭一眼,虽然不知道将军为什么会对这小美女瞒了身份,但是也明智的闭紧了嘴。很久没见将军像刚才那么动怒了,这算是英雄救美吗?将军不会对这小美人儿有什么想法吧?可这小美人儿可是称呼将军为“沈四叔”啊。
何花也跟秦云昭一样的想法,以为这位沈大人是来查验军衣制作进度的,心里不由钦佩兴州军严谨的敬业态度,连忙细细将如今进度如何,预计何时能够交货等事项一一报禀了。
沈谦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何花心里不由有些七上八下的,饶是她经常做生意接待八方客人的,这时也在沈谦气场下有些维持不住笑脸了。
转眼看到坐在一旁默默喝茶的秦云昭,何花猛然想到这桩生意还是阿昭居中做成的,刚才也是阿昭给她和这位沈大人之间作的介绍呢,何花连忙努力撑起了笑容:“阿昭出去了这么些天才回来,这会儿时间也到下半晌了,我正要给她接风洗尘,不知沈大人能否赏脸……”
“好!”这一回沈谦却答应得干脆,何花和秦云昭齐齐一愣,何花是在想,也不知道阿昭跟兴州军是什么关系,不仅罗校尉跟阿昭极熟,就是这沈大人也是肯卖她面子。
秦云昭却是想着,这沈胡子去而复返,听到军衣制作的进度后表情也是淡淡,难不成实际上是专程来找自己的?想找回场子?要知道她在重寒山中,可没少对这沈胡子呼来喝去,还嫌过他是拖累……
沈谦那个“好”字话音刚落,秦云昭就开了腔:“那怕不太好吧,何花姐原来就只是打算在这里稍微办几样菜而已,这酒席简陋,一下子也没个准备的,请沈四叔就这样过来未免太让你纡尊降贵了,不如等哪天……”
何花却本来就是打算到外面酒楼里狠狠庆贺一餐的,听到秦云昭这样说,正要张口解释,沈谦已经发了话:“也不必改天了,……今天阿昭做菜就行。”当着人面,秦云昭叫自己“沈四叔”,沈谦也不好直呼其名,顿了顿,还是像别人一样叫了她“阿昭”。
将军什么时候尝过这位阿昭姑娘的手艺了?听语气,似乎还挺赞赏的!靖风脊背微微一挺,直觉里面应该有些故事。
这沈胡子,在山中赖了自己好吃好喝供了他几天不算,这还真把自己当厨娘使唤上了!秦云昭斜睨了沈谦一眼,嘴角微微带了笑:“能得沈四叔这么给面子,点名要吃我做的菜,阿昭真是荣幸之至啊。”
明明这丫头笑容如春风拂柳,沈谦却本能地感觉后背汗毛一炸,旋即马上释然,这何掌柜也要一起上桌吃菜的呢,不怕秦云昭这野丫头动什么手脚!
他去而复返,却是到了大营中巡视一圈后,召了罗奕过来回报军衣制作的情况。罗奕自然原原本本把事情都禀报了,末了得知秦云昭也到城里了,踌躇了片刻就跟沈谦请假,想晚间出营一趟。
沈谦知道他必是想要去那何家布店碰碰运气,看秦云昭是不是还在那里的,嘴上虽然准了,等罗奕走了,心里却又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起来,似乎忘了什么一时想不到,又或是另外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想来想去,沈谦才突然想起这两天因为两人之间甚为尴尬,一直没有怎么说话,倒把那手弩的事给忘记了,他如今已经找到秦云昭就是那订制手弩的神秘人,怎么能不记着把那完整版的手弩想办法给买过来呢?要是赶制一批把他大营里偷偷装配上了,那可是一大杀器。
一想起这茬,沈谦紧急又往何家布店这里赶来,赶巧碰到刘宏文竟然敢张口就污到秦云昭身上,想也不想就大怒地提了他扔出去。
可等进了店见了秦云昭,沈谦又突然觉得先前两人之间还是极尴尬的,这会这样冒冒然就提出那手弩的事似乎有些不好,秦云昭不一定会买他面子,可他一定会大失面子!他虽然面上沉稳地坐下了,心里却是有些忐忑,好在何花说了一大通他早已从罗奕那里知道的情况后,总算提了个好建议。
沈谦生怕失了这个机会,到时秦云昭回了靠山屯,又要耽搁工夫,赶紧答应了下来,见秦云昭想推辞,更是一口把话给咬死了,更是直接点了要秦云昭做菜。倒不是他故意的,而是觉得秦云昭做菜确实好吃,下意识就这样说了出来。
晚间何真也要回来吃饭,何花索性下了店铺的门板,提前关了张,和秦云昭两个看了灶下的菜蔬,又商量了再买些什么菜回来,何花拿了银钱去买菜,让秦云昭陪着沈谦先坐着喝茶。
秦云昭扫了一眼慢吞吞端着茶喝的沈胡子,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沈四叔只管好好坐着喝茶,我先去厨房里择菜,免得一会儿做菜不及时,饿坏了沈四叔就罪过了。我先失陪了!”说完直接揭帘子就走了。
我靠,寻常姑娘家会对将军这么**吗?靖风虽然也默不作声地端着茶喝着,却一眼一眼地从茶杯上面用眼风偷偷扫着沈谦,见他听了阿昭姑娘的话后,脸色一黑,坐在椅子呆了片刻,也跟着站起来揭帘子走了。
戏肉啊!靖风心里一声狂啸,虽然如万爪挠心一样痒得难受,却是屁股也不敢抬一下,只能低垂着眼睛一根根数着杯子里的茶叶;将军跟过去了,他得帮将军守在这里……咳,防止来人!
秦云昭正端了盆萝卜削着皮儿,眼前一暗,就看到沈胡子那高大的身形挡了自己的光。
“自觉让开啊,否则别怪我把你当萝卜削!”秦云昭手上不停,嘴里开始威胁,反正这会儿左右没人,要把她惹爆了……
沈谦移开一步让光线恢复了正常:“秦云昭,你做的那把手弩卖给我!”
“不卖!”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卖。”秦云昭放下手中已经削好皮的萝卜,拿起了另外一个萝卜继续削着。
“秦云昭!”沈谦觉得自己的涵养哪怕已经长成了一株高大的树木,奈何秦云昭这野丫头就像是一把火,轻易就让自己想跳脚。
秦云昭听着沈谦那压低了的满含了威胁意味的声音,抬眼挑了挑眉:“沈胡子!”回了城还压榨我的劳动力给你做吃做喝的,还想我把那手弩卖给你?
沈胡子你做梦吧,有种来战!沈谦从秦云昭那挑衅的眼神里读懂了这一句。
☆、140。第140章 蔫坏
“咦,罗校尉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前厅里靖风的声音似乎比平常的音量稍微大了几分,极清晰地传到了后院的厨房里来。
沈谦听着里面有些低混不清的一阵寒暄,也知道自己这样站着很是突兀,情急之下一眼瞥见院中的水井,连忙提起桶过去上了钩子,一把扔了下去装作打水。
罗奕已经得知秦云昭在厨房了,兴冲冲地急步走进了后院:“阿昭……”一眼瞧见正从水井里提了一桶水上来的沈谦,罗奕惊得连忙咽下了剩下的话。
靖风在这里,那自然将军也在这里了,罗奕以为将军是听了自己的禀报以后,再来巡查具体情况的,所以在靖风含混着说将军在后面的时候,他还以为沈谦是在后面净手来着,却没有想到将军竟然是在提水,而秦云昭正在择菜!这十天里,将军是把阿昭带去做什么事了?为什么这时的所见,莫名地给了他一种男耕女织的感觉……
沈谦不知道为什么会强烈地产生一种被抓包的感觉,但是面上半点不显异常,看向罗奕也是极正常地招呼了一声:“罗奕也来了,水不够用了,我帮忙提一桶上来。”
罗奕的目光不自觉地在盛满了水的水缸那儿转了一眼,秦云昭已经端着一个大盆放在了地上,招呼了一声:“快倒来呀,沈四叔,我等着要洗菜呢!”又转向罗奕笑了起来,“罗大哥,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今天何花姐请我们大家吃饭呢,你有口福了!”
看秦云昭这样子,今天是她在这里亲自下厨了?阿昭不知道将军身份,支使他做事也是自然。罗奕刚才的疑惑立时散去,看着多日未见的秦云昭一张笑靥,心头如被一缕阳光笼罩一样暖乎乎的:“是吗?那我确实是有口福了!”
沈谦“哗”地将桶里的水倒进了大木盆里,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秦云昭机变的那一句,巧妙地在人前把事情掩饰了过去,可看着她招呼罗奕那熟稔的态度,沈谦心里又忍不住腾起了另一个想法:她就那么怕被罗奕看出自己与她之间的异常?
何花买了菜回来后,何真也回来了。秦云昭手脚麻利地立即开炒,除了一盘盘大菜,还给每一位上了一盅豆腐蒸蛋,蛋羹上放了一勺鲜香的炒肉末,还洒了几粒小葱,还没动调羹,就让人觉得喷香诱人。
何花作为东主,自然首先举杯致辞,一番热闹后大家各自开吃,因为怕蛋羹冷了会腥掉,自然都从面前这盅鲜美的蛋羹入手开动起来。
“阿昭,你做的真好吃,快鲜掉舌头了!”何真心事已去,正大口吃得快活,抬眼看到对面的沈谦并没有动调羹,连忙尽主人之谊劝客,“沈大人,你怎么不吃?这蛋羹冷了就不好吃了,正要趁热吃才好呢。”
当着靖风和罗奕的面,沈谦一时也不能编出他不能吃蛋这样蹩脚的理由,听到何真热情相劝,瞟着秦云昭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己这边,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他倒是忘记了,秦云昭除了炒大盘菜,还可以做这样一客一盅的小盅菜出来。
沈谦在这一桌可是大家眼中的大人物了,何真这一说,大家都停了手看了过来,秦云昭已经低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出来:“是不是我做的这菜不合沈四叔口味?我……我这就帮你换下去……”声音却是恰到好处地带了一丝难过,说不出地引人怜惜。
“没有,阿昭说笑了,是我刚才怕烫,才稍微等了一等!大家快一起趁热吃了吧。”沈谦暗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当着大家的面,舀了一勺蛋羹出来,张口就吞了下去。
何真到底是少年心性,看着沈谦吃得大口,自己也高高兴兴:“好吃吧,沈大人?我就说阿昭的手艺比我姐好到哪儿去了!”
何花佯装嗔怒地拍了一下何真的头,秦云昭也是开心地笑了起来:“沈四叔不嫌我做菜粗陋就好,既然觉得好吃,沈四叔多吃点儿!”
这话一说出来,让想吃了一勺就放调羹的沈谦打的算盘落了空,不得不跟别人保持一致,将那盅蛋羹吃了个精光。
野丫头,算你狠!沈谦勉力将那小盅蛋羹吞下了肚里,差点没被盐齁死,可着劲儿地喝了一肚子汤,剩下的菜已经半点尝不出咸淡好吃来。
秦云昭看他频频盛汤,嘴角笑得弯弯,举杯向斜对面的罗奕敬去:“罗大哥,这回可是真的酒了,我们干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辛苦!”
明烛下她杏眸如水,樱唇嫣然,那挚真的笑颜却偏偏是对着自己旁边的罗奕,正在喝汤的沈谦突然就觉得喉头有些发哽。想来是因为刚才吃得太咸,所以喉咙开始不舒服了,沈谦借口更衣,走出饭厅喝了两大杯白开水,却觉得那种哽着不舒服的感觉一直传到了心头。
酒饱饭足,罗奕要归营,沈谦也带了靖风告辞回去了,秦云昭今天是赶不及回靠山屯的了,好在她出来时为了瞒住哥哥,带了几天的换洗衣服,都放在了何花这里,于是打算今晚就在这里借住一晚了。
何花送走了几位军爷,不及收拾杯盏就走回屋里取了一张契纸放到秦云昭面前:“阿昭,这是我们合伙做生意的契书,你签了字,我明天就去衙门里上红契。”
“我们不是已经签过契书了吗?”秦云昭有些奇怪,拿过何花递来的那纸契书才发现,竟然是何花把她投入做军衣生意的那两百两银子都入作何家布店和染坊的股份了!
从一单生意的单纯筹资入股,到占了何家布店和染坊的五成股份,到时军衣生意的利润也是以这五成股份来计算,这差别可就大了,何家布店和染坊加起来,怎么也不止这两百两啊,怎么算成五五分成呢?
秦云昭连忙递还过去:“何花姐,这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