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却要耕田、施肥、下种、锄草……辛苦一年才得收割一次……”
康熙点头,弘晖到底还小,才只有七岁,能有这般见地已然算是不错了。
只听弘晖又道:“听十五叔说,天下种地的,半数都是佃户,辛苦一年种出来的粮食,一大半都要交给地主做租子,另一半儿,又要拿许多出来交人头税,完了便是还有剩下的,也舍不得吃,拿去集市上,换了最低等的粗粮。便是这样,也大多不够吃一年的,为了节约粮食,闲的时候一天只吃两顿饭,熬得稀稀的,再加上野菜,如果遇到年成不好,连草根树皮也扒出来吃掉……李绅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弘晖现在知道了,而且也知道,为什么他会说‘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康熙目中显出讶色来,却听弘晖还在继续道:“阿玛说,百姓都是好的,他们的愿望是如此简单,只是要吃饱穿暖而已。所以,作为上位者,我们的任务,就是让百姓们有饭吃,有衣服穿,有安定的生活,他们就会拥戴我们,大清的江山就能永固,这是所有爱新觉罗家族的子孙都要竭力去做的事情……”
康熙听得龙心大悦,将弘晖抱上膝盖,道:“难为你将你阿玛和你十五叔的话记得这么清楚,他们两个都是好的,你也算是有福的,能得他二人一同教导……将来定是大有出息……”
弘晖却又道:“可是,弘晖不懂,为什么他们生活的这么辛苦,我们还要问他们要人头税,让他们没有饭吃呢?”
康熙温言解释道:“因为朝廷也要用钱,俢堤、赈灾、发饷、打仗,到处都要钱,百姓供养我们,我们才能给百姓安定的生活啊。”
弘晖道:“可是他们已经很穷了……有的人很有钱,有的人很穷,为什么不让有钱的人多交一点,没钱的人少交一点?”
这话虽然幼稚,但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能想到这些,已经殊为不易了。
康熙揉着弘晖的头,没有回答,深深望向胤禛:“你这个儿子,委实不错。”
……
弘晖因明儿还要早起念书,吃了饭胤禛便令人将他送回,康熙却没有一同离去,而是去了书房小坐。
书房中,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胤祯折子的抄本,康熙打开,上面指痕宛然,显然是给人大力捏过的,沉默一会后放下,道:“胤祯说的不错,私盐再这般泛滥下去,只怕日后盐税会一日少过一日……朕决定允了胤祯的请,放权给盐商,让他们对私盐贩子有抄捡拘押的的权力。”
贾环看了一眼沉着脸的胤禛,见他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开口道:“阿玛,不行!”
康熙抬眼看了他一眼,道:“为何不行?”
贾环如何知道为何不行?只得拿眼去看胤禛,胤禛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道:“禀皇阿玛,扬州盐政,弊病甚多,官商勾结一体,他们所谓的私盐和朝廷所谓的私盐,只怕并不是一回事……”
胤禛话未说完,便被康熙打断,道:“老四!这次办差的是老十四,不是你!你身在京城,对扬州的事难道比十四还清楚不成?”
胤禛一噎,闭嘴。
康熙轻轻敲打桌面,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缓声道:“老四,仔细想想,你要用什么身份,来说这些话?”
并不等胤禛回答,起身向外缓步走去,胤禛和贾环送到门口,康熙临上车前,回身看了胤禛一眼,道:“……老四,你有个好儿子。”
胤禛默然。
贾环目送康熙马车远去,转向胤禛,道:“四哥。”
“嗯?”
“我喜欢种地,喜欢种各种我爱吃的东西,我喜欢坐船划水,喜欢做很多好玩的玩意儿……我们两个在一起,我还能种地,还能划水,还能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吗?”
胤禛含笑道:“自然是可以的。”
“那么,四哥也可以。”
胤禛微微一愣。
贾环道:“人家说,女儿家的柔情,最能消磨男儿壮志……我虽然长得不高,可也不能算是女人吧?四哥希望和我在一起以后,我仍然是快快活活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我也希望四哥能快快活活的,做四哥想做的事。虽然我喜欢四哥陪在我身边,可是,我不喜欢这段时间的四哥,很不喜欢……”
“四哥不是说,没人说天下和我不可兼得吗?四哥不是说,走有走的法子,不走又不走的法子吗?既如此,四哥不如想想不走的法子。”
胤禛默然良久,苦笑道:“环儿,我本以为……”
“我知道,四哥能放下天下的权柄,却放不下对天下的责任,也没有人让四哥放下……四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胤禛并不说话,只是将贾环的头按在怀里,狠狠的一顿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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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在即,撒花欢呼!
☆、第 135 章
第二天一早;胤禛的折子便送到了御前;非是在康熙的御书房,而是在大殿之上;群臣面前。
“臣胤禛谨奏:盐之一道;朝廷之所谓“私”,乃不从乎公者也;今官与商之所谓私,乃不从乎其私者也。”
“……土商随在设肆;各限疆域。不惟此邑之民,不得去彼之邑;即此肆之民;亦不得去彼之肆;豪据垄断……”
“漏数万之税非私,而负升斗之盐则治之国典,械之刑狱……”
看着胤禛神色冷峻,侃侃而谈,站在一旁的胤祯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变得铁青——胤禛的这篇折子,分明是在打他的脸。
而康熙脸上却看不见任何表情,静静的听他说完,罢了淡淡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胤禛朗声道:“这些私盐巨商,今日敢划地为界,明日就敢占山为王!若不及早彻查整顿,久而久之,我朝盐政废矣!”
康熙问道:“你认为,何人可担此重任?”
胤禛微微一顿后,断然道:“此事唯八弟可足胜任!”
康熙脸上慢慢露出笑容,这件事,唯有胤禩能做?错,还有胤禛能做,甚至能做的更好,胤禛如今不自荐,却荐胤禩,这是为何?胤禛从来不是偷奸耍滑的人,这件事是他提出来的,又棘手之极,却推到胤禩头上,却又为何?朝中凡是出色一些的皇子,都会时常派去各地办差,只一人例外,只因此人需坐镇京中……
康熙的目光落在李德全身上,李德全会意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封圣旨,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今册为太子。钦此。”
此圣旨一下,不仅满朝文武皆惊,连胤禛都愣在当场:他昨儿才下了决心,便是不能得天下,也要为这天下,为这大清,做点什么。他以为还要下无数功夫来能挽回圣心,却万万想不到,康熙的决断来的如此之快,甚至在他下定决心之前,康熙的圣旨便准备好了……这一切,恍如梦中。
便是他从今以后再无子嗣,康熙也愿意选他继承大统?还是康熙只是用他做挡箭牌,给他真正中意的人成长的时间?
但是,无论如何,坐在这个位置,他终归能做更多的事……
“太子爷,接旨吧?”
直到李德全恭敬的声音传来,胤禛才豁然惊醒,抬头望向康熙,却见康熙一双眼也正看着他,似乎对这个泰山崩于前也不变色的儿子终于被他惊了一次,觉得分外满意。
“……儿臣胤禛,领旨谢恩。”
捧着圣旨缓缓起立,满朝文武皆跪:“臣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从今天开始,他胤禛,便是太子了……这大清的,半个主人。
不同于当初胤礽时康熙只在朝上说有意复立太子,令钦天监选定吉日,这次,却是朝上直接册封,虽尚未举行大典,但是他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了。
康熙忽然立淡出朝廷许久的胤禛为太子,朝臣刚开始还有些意外,等反应过来以后,又觉得理所当然。
自古立太子,立嫡立长立贤,论嫡,胤禛是皇后养子,除了废太子胤礽,只有他出身最高;论长,皇长子、二子、三子均被圈禁,他排行四;论贤,且看他这些年的政绩,但凡是皇上交他的差事,不一定是漂漂亮亮,但是一定是妥妥当当的:清理户部,这么难啃的骨头硬是被他啃了下来;亲去灾区推广番薯,救活无数百姓,那些人谁不当他是再生父母?还有一道密折制,让大清吏治风气为之一清……这桩桩件件,任意拿一个出来,便能将其他皇子都比下去了。他若不做太子,还有何人能做?
直到周围的人鱼贯而出,胤禛才发现已经退朝了,微微顿了顿,向康熙离开的方向追去。
还不等他开口,康熙道:“你如今已然是太子,盐商之事,你自己斟酌着办就是了,想派谁去就派谁去吧。”
胤禛低头应了,他还是有些不能适应自己的身份。
却听康熙突然笑道:“环儿昨儿还说,他是郡王,你是贝勒,你管他不着……这下可能管的着了。”
胤禛不由苦笑,别说自己现在是太子,只怕便是做了皇帝,也是管不了那小东西的……
……
胤禩看着端坐在自己书房上首的胤禛,沉默良久,直到胤禛再度开口:“我既然敢用你,你竟不敢为我所用不成?”
胤禩闭了闭眼,前世种种再度涌上心头,胤禛最终会坐上那个位置,早在他预料之中。他早便准备好了,胤禛上位之前,就算不能和他处好关系,也不能与之交恶,胤禛上位之后,便淡出朝廷,让这个多疑又心眼狭小的抄家皇帝对自己彻底放心,做他一个逍遥自在的闲王。
所以他在胤禛面前几度示好,甚至为推他上位出了把力,他在胤禛面前从来没有掩饰自己的心机手段,也从来没有想过,胤禛会肯用他,敢用他。
贤王、闲王……一字之差……
前世人人称他为贤王,在康熙口中,却成了‘居心叵测’、‘贱妇之子’,最后落得含恨而亡……
今生他已经决定做个闲王,却被这前世宿敌找上门来……
他也是心存大志之人,论能力更不输给任何人,若不是万般无奈,怎会甘心做个闲王?难道他就不想青史留名,难道他就不想呼风唤雨?
“我既敢用你,你竟不敢为我所用不成?”
胤禩忽然恼怒起来:他有什么不敢的?!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突然想起这个人在前世最让他诟病的一点,也是让他和胤禟等人在暗地里嘲笑了无数次的东西——这人的性格中,有一种作为皇帝,最最不该有的东西,说的好听,是正直,说的不好听,是死倔。
只要是他的人,只要对他忠心耿耿,只要没有违法乱纪,只要是一心为国……哪怕是把天捅个窟窿,他也会咬着牙死撑到底。
前世他利用这一点,给这个人造了无数的麻烦,但是今生换一个角度再看,能为这个人办事,实在是一件很幸运很安心的事。
只要安心办差,只要不动歪念头,就永远不用担心,有一天他会将你推出来平息众怒,不用担心,他会因为为了平衡权力,将你当成牺牲品。
一笑扬眉:“这件事可不小,四哥就不怕我捅破了天?”
胤禛并不答话,起身道:“此事既然八弟应了,还请尽快动身的好。”
望着胤禛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胤禩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椅子上,怅然若失。
许久之后,才慢慢回过神来,叹了口气。
亦明白胤禛没有说出口的话。
捅破天?当初胤禛初闻盐商之事时没有捅出来,是因为当时盐商的头上是胤礽,是胤祉……那才是当真捅破了天。
现如今,头顶上那片天,是康熙,是胤禛,那个独夫,有什么地方怕他捅的?
更何况,前世今生,‘分寸’二字已经牢牢的刻进了他的骨子里,再也难以磨灭,便是想造次一次,也是有心无力。
叹了口气,思绪回到差事上:“扬州盐商……这件事,只怕还要着落在老九身上。”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胤禟府上,也正招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胤禟正挑着眉,神色不善道:“怎么,打秋风都打到爷这里来了?”
贾环跺脚道:“怎么叫打秋风?我又不是不给你银子!”
胤禟伸手道:“好啊!六十万两,一手钱一手货。”
贾环一噎,道:“哪有那么贵的?”
胤禟头也不抬的继续看帐,漫不经心道:“谁不知道京城的宅子是寸土寸金,就算是有银子,也不一定有地方买去,爷也是真金白银买来的……要不要,就一句话。”
贾环央道:“我先付一半行不行?”
胤禟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那意思在明白不过:你觉得可能吗?
贾环跺脚道:“九哥你太不够意思了,枉我平日对你那么好!不就是一栋宅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到别处寻去!九哥你以后有什么事,也不要找我!哼!”
胤禟挑眉道:“别以为四哥做了太子,爷就……”
“呃?”贾环顿时愣住:“四哥做了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