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快了。”顾湛庭点点头，孙公公之所以用又这个词，是因为当今皇上最为宠爱的妃子念妃也快临盆了，念妃和顾湛庭的妻子在双双出嫁之前本是好友，现在又几乎在同一个时间有孕，不得不说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巧合。
“快了就好啊，这次总算是……”孙公公有些感叹，不知不觉的想要说些什么，却立刻发觉了自己的失态，顿住了话语看向已经有些明了他想要说什么的顾湛庭，“大将军这边请……”
“有劳别公公。”顾湛庭对别公公微微一笑，迈步进了御书房中，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冰冷地方，很少能有真心关心别人的人了，皇上能够有孙公公照顾着，也算比别人幸运。
御书房这个地方他已经进了不知道多少次，所以进门之后便直接往前走去。
“臣顾湛庭，见过皇上。”，
尽管御书房内已经没有别人，可对顾湛庭而言，该遵守的一些礼仪还是得遵守。
高坐书案后的男子已经换下了繁复高贵的朝服，穿上了只有天子才能穿的明黄色衣袍，上面的龙纹图案因为他慢慢起身的动作似乎要活动起来，那是东胡最高明的绣师的手工。
“不是和你说了，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不必这么多规矩嘛……”
曦帝走下来，如远山描画一般的眉头微微皱起，皇家的子孙都有着美貌和高贵的基因，面容上来说绝对算得上是美丽。
而曦帝的容貌又绝对是里面的佼佼者，明明是男子，却美得有些纤弱，但他身上那种特殊的气质又无法让人觉得他很弱。就这么着，第一眼看到他的人，便会被他那美丽的容颜和皇家气场所混合而成的特殊气质所吸引。
顾湛庭站起身来，看着皇帝微微有点生气的表情，摇摇头道：“皇上……”
“叫我元曦！”皇帝彻底因为顾湛庭的话恼了，用他那好听的声音截断了顾湛庭的话。
顾湛庭轻轻叹了口气：“元曦……你现在已经是皇上了，不再只是太子而已，不能再这么任性了……”
曦帝撇撇嘴，那动作配上他的容颜简直就有着诱人犯罪的能力，藏在袍子下的手轻轻动了动，却最终没有任何举动，只是转过身去，背对着顾湛庭，慢慢道：“昨日，念妃的饮食中又被下了打胎的药物，幸亏太医发现得及时……”
年轻的顾湛庭有着无与伦比的美貌，即便是和天下第一人站在一起，也绝对没有人能够忽略他，长长的睫毛因为曦帝刚才隐忍下来的小小动作而轻轻扇动了一下，最终荡起一个欣慰的笑容来。
皇上，终于开始懂得忍耐了……
曦帝面对着顾湛庭，没有发觉他的反应，声音依旧是低沉的：“念妃已经怀胎九月有余，期间遭遇的暗算数不胜数，好容易才熬到现在，我真的不知道，再这么下去……”
年轻的曦帝攥紧了拳头，忽然狠狠一下砸在窗棂上，声音也发起狠来，“他到底想要怎样？！输了皇位便要如此报复吗？！”
“皇……元曦！你做什么呢！”顾湛庭两步上前，一把抓住曦帝砸向窗棂的手，着急的查看有没有受伤，眼见那白玉般美好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红肿，埋怨的话立刻冲口而出，“你以为你是我啊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让你学功夫你也不学，既然不学功夫，就不要把自己的手当成会武功的人使用！”
越说越急的顾湛庭眉头深深皱起，反手一掌拍在那窗棂上，立刻，那窗棂“咯拉咯拉”碎成好几块。
曦帝看到顾湛庭的反应，眼中的喜悦越来越浓，最终化为如同春花一般绚烂迷人的笑意，整个人如同女子一般，轻飘飘的扑入顾湛庭怀中：“湛庭……我就知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心疼我，我才不学功夫呢，有湛庭在，谁也伤不了我的……”
“……”顾湛庭咬了咬牙，终于是压制住要搂住怀中人而的冲动，将他从自己怀里扒拉出来，“皇上，请注意君臣礼仪……”
“我知道啦。”皇帝这次没有再生气．也没有在发火，因为明白顾湛庭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就表示他有些生气了。
顾湛庭看着皇帝这副模样，眼晴微微眯起，却是放缓了声音：“念妃的安全，我会再加派暗卫保护……”
连他也不敢打包票，相对于现在的他和曦帝来说，对手的力量太过强大。一年前曦帝能够成功上位，除了他们的暗中部署之外，不得不说是运气不错。
等到商量完事情从皇宫出来的时候，晚霞已经在天空绘制了绚烂的颜色，壮丽，博大。
顾湛庭站在宫门外，看着天际变换的色彩，回头看了眼皇宫深处，深深的，叹了口气。
元曦，既然当初选择了，便不要再后悔……你想要的，你想要做到的，我统统会替你办到……哪怕，穷尽一生……
回到顾府的时候，一如既往的看到了房间里为他留的那一盏灯火。心头的酸涩蓦然涌上来，一直以来，他在外人面前都是坚韧强大的，受了那么多伤也都深深的埋入自己看不到地方。
“清馨，我回来了。”轻轻推开房门，便看到灯下那个温婉若水的美丽女子欣喜的目光。
心头隐隐一叹，若是能早些遇上她，自己也许便不会每日如此痛苦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洛清馨看着归来的丈夫，笑得暖若春花，那笑容有一瞬间，居然和曦帝有了重合的感觉。
顾湛庭坐到洛清馨身旁，握住她的手，笑道：“我要不早点回来，你又会一直等着吧……说了你多少次了，现在你是两个人，而且都快临盆了，不要再这么任性……”
语气不知不觉的宠溺了下去，“就算你不心疼你自己，我还心疼呢……”
轻轻握住女子的小手，既然许了她一世幸福，便要说到做到，毕竟这个女子，是将自己从万丈悬崖前拉回来的人。
洛清馨轻轻笑着，并不反驳顾湛庭的话，她在两人相处的时候，总是扮演着一个倾听者的角色，所以即便顾湛庭心底最深处已经住上了一个人，她也在顾湛庭心中有一席之地。
这些她都知道，她也明白，不过她不奢求，就这样已经足够了。
“九魅，让厨房的人上菜吧。”顾湛庭看了看天色，出声吩咐道。
“是，老爷。”门外传来少女好听的声音，九魅是顾湛庭最早培养出来的侍卫之一，其能力和功夫都是上乘之选，所以才成了洛清馨的贴身侍卫。
吃过晚饭，顾湛庭照例要去书房处理事务，小心的将洛清馨放到书房中特意为她添置的超大软塌上，顾湛庭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等我一会，很快便处理好。”
洛清馨点点头，满脸红晕：“嗯，好。”成婚已经好几年，可每次顾湛庭对她做这些温馨的小动作的时候，她还是会幸福得快要晕掉。
九魅站在书房外侧，看着顾湛庭和洛清馨的幸福，还有些青稚的脸庞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羡慕，她羡慕的是洛清馨，竟然可以得到自己仰望的人最细心的呵护。
书房内很安静，都说认真办事的男人很迷人，而顾湛庭认真的时候，更是迷死人不偿命。
“放开，让我进去，我要见爹爹！！我要见爹爹！！！”忽然，书房外传来了一个拔高的童音，带着不满的怨慰，吵闹着。
番外 二十年前的决定（下）
顾湛庭搁下午中的笔，抬头看向门口，那声音他岂会听不出来是谁。
“相公……”一直静静躺着的洛清馨见顾言奕的脸色因为外面的吵闹而有了些许变化，连忙出声道，“别生气……”
顾湛庭看了洛清馨一眼，对九魅道：“让他进来吧。”
“是。”九魅低头应了，转身打开书房的门，立刻，外面喧闹的声音停了下来，那个小小的身影也立刻绷紧了身子，看向书房内，大大的眼中满是希冀。
九魅对门外的小孩行了礼，道：“二少爷，老爷请您进去。”
门外的小孩点点头，才不过三四岁的年纪，却已经长得精致无比，那眉眼肤色，若不是因为穿着男孩子的衣着，肯定会被误认为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
这便是顾湛庭的次子，顾言均了。
“言均见过爹爹，见过娘亲。”小小男孩走进书房内，还散发着童稚的脸庞上满是严肃和认真。
顾湛庭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抿起：“没人教你礼仪吗？在书房外高声喧哗成何体统？”
“相公……均儿只是想见你了，这几日你都忙着朝廷上的事情，均儿昨日还同我说起他都好几日未曾见到你了。均儿还小，这些礼节慢慢教他就可以了……”洛清馨本是一个性格温柔又善良的女子，见到顾言均被训，连忙出声劝慰。
顾言均本来被顾湛庭训斥，小脸上就有些委屈的意思，此刻听到洛清馨为自己辩解，连忙转了头看向她：“多谢娘亲替言均说话，不过言均的确做错了，还请爹爹责罚。”
顾湛庭哼了一声，若是这几岁小孩的心思他都还看不明白他这二十几年就真的白活了：“责罚倒没必要，只不过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下去吧。”
顾言均咬了咬唇，眼神分明是不愿的，可最终却没有再说什么，躬身告退。
虽然他年纪很小，却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和大哥一般，从爹爹身上得到更多的目光，即便自己故意的想要吸引爹爹的目光，却总是失败。
为什么，明明都是爹爹娘亲的孩子，自己却仿佛永远进不了爹爹眼中一般？
“相公……均儿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你这样对他……”洛清馨伸手摸了摸自己浑圆的腹部，轻轻的叹了口气，都是自己当初一时心软，否则也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顾湛庭低头重新拿起毛笔，却没有回答洛清馨的话。
有些错，既然已经犯下了，就总得有人来承担，那么她的罪孽，便由她的儿子来承担吧！
那个女人居然敢暗算自己，以为有了自己的儿子便可以在顾家有一席之地么？哼，可惜，她小看了我顾湛庭！
手中捏着毛笔的力量越来越大，差一点便捏碎了笔杆。
洛清馨看着顾湛庭的模样，再次叹了口气，她并不完全了解顾湛庭，但是却知道他有着比常人更为强烈的自尊，自己当时那么做，的确是大错特错了……
腹部忽然有了丝丝疼痛，也许是心情不好影响到腹中孩儿了，洛清馨伸手轻轻抚摸着肚子，想让孩子平静下来，可那疼痛却越来越剧烈，已经生过一个孩子的她立刻明白，自己这恐怕，是要生了！
“怎么了？”顾湛庭虽然在思考自己的问题，可洛清馨忽然加重的呼吸却立刻被他觉察，一看到洛清馨因为疼痛而皱起的小脸，他立刻两步走到她身旁，稍稍替她检查了一下之后，二话不说抱着她便往外走。
“九魅，立刻让产婆到卧室来！”
因为洛清馨临盆在即，顾言奕早就请好了两个态度技术都十分不错的产婆在府中住着，准备随时为洛清馨接生。
一路飞奔回卧房，洛清馨已经疼得开始抽气，却还努力的安慰着他：“相公……别担心，我……我没事……不，不是很疼……”
顾湛庭没有说话，只是任由洛清馨紧握着自己的手，平日里那柔弱的小手现在却发狠的捏着自己的手，若不是疼得厉害了，岂能这样的用力。
产婆很快到了，连劝带推的将顾湛庭赶了出去，这个时候，男子都不可在场。
顾湛庭背着手站到院子中，耳畔传来的是洛清馨努力压制的痛呼声，他的手忍不住捏紧。
他当然知道自己心中那真正爱的人是谁，可洛清馨对他而言，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她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却始终用最真挚的心爱着自己，不求回报的爱着自己……
“将军，皇上急诏！”
这暗卫是他派到曦帝身旁的，平时很少由他出现传信，而他一旦出现就表示——曦帝那边的事情很急。
顾湛庭深深吸了两口气，扭头看了看卧室，最终身影一顿，消失在夜色中。
在自己所爱的人与爱自己的人之中，选择总是看似艰难，实则毫无疑问，之所以会纠结犹豫，只是筹码不够。
夜色下的皇宫，依旧华丽，但那灯火照不到的地方，却仿佛是一个一个无尽的深渊，一旦掉落下去，便永世不得翻身。
“元曦，怎么了？”曦帝的寝宫他并不陌生，可当他在那寝宫找到曦帝的时候，却是一瞬间被揪起了心。
他只不过是一脸沉默的淡淡悲伤，就能够让自己失去理智。
在曦帝扑入顾湛庭怀中的时候，顾湛庭忽然觉得，自己这一世，永远别想逃脱这份轾梏了。
自己，终究还是爱他爱到无以自拔了吗？即便是在他已经说过那样决断的话之后，自己还是无法与心底最深处的感情所抗争么……
轻轻伸手将他搂入怀中，心，却是越来越冷……
元曦，你这样对我，很不公平。
你说过你要天下，所以你必须得放下这段感情，你说，从今以后，你是君，我是臣，你只是君主，我只是臣子。
可现在，你又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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