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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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嫁-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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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崔扶,定是平日闲时他教的,崔扶夹了一只焦炸鸡翅放到禾苗碗里:“尝尝,比韦厨娘做的好吃多了。”

    在上虞的时候,虽然桌子小,但崔扶也很喜欢给禾苗夹菜,我乐得清闲,时常禾苗不买账,崔扶夹过去的他再夹到崔扶碗里——通常是萝卜和辣椒,今天,禾苗出息了,都吃了,我又瞅崔扶一眼,难道这人恐吓孩子?他对我笑了下。

    饭毕,杨氏对我夸奖禾苗,又说她家的娃娃挑食得很,一顿饭要哄上大半天才吃得下。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我们禾苗好养活不如她家的金贵呗,哼哼。没等我说话她又对着崔扶开了口:“二弟也是,当年怎么不写封信来报喜,让我们也高兴高兴。”

    我抬头瞪崔扶一眼,都怪他非在崔雍面前把禾苗的实际年龄抖落出来,这泼在我身上的脏水可真是到瑶池也洗不干净了。

    “即便当时写了信你们也都各自忙着不能去,我们也不能立时回京,白白添了惦记多恼人,如今不也一样?呵呵,各位只管把补送的礼金包得足足的就成了。”崔扶说道。

    唉,这厚颜……难道他不提人家会不送么?

    “怎么当了这三年芝麻小官倒变得市侩了?”大唐律之一说道,还淡淡瞥我一眼。是瞥,只用眼白。

    不就是怕直说“近墨者黑”显得您尖酸刻薄么,其实还不如直接说显得坦荡。

    “呵呵,做收租的营生习惯了,见着人就想要钱要粮。”崔扶说道。

    我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亏我低头快又偷偷掐了自己一把忍住了,崔扶这人,才高八斗,头脑反应也恁地快。

    就在他们继续要说的时候禾苗趴在我怀里睡了,我趁机起身出来,跟他们聊天太累而且心烦,禾苗啊禾苗,你可真是深知老娘的心意。谁成想,一脚跨进房门这小子的眼睛就睁开了,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个不停。

    “咦,你小子装睡?”我问。

    小禾苗嘿嘿笑:“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也不爱听。”

    这小子这古灵精怪劲儿和小宝真是越来越像。

    门口传来脚步声的时候,禾苗迅速钻进被子里装睡,等崔扶进来往床上瞄了一眼,对我挑挑眉毛,我一边说“禾苗睡了”一边冲他摇头,崔扶点头笑笑说道:“睡了?那就不告诉他我们要去外祖家了。”

    “我知道啦,哈。”禾苗从被窝里露出小脑袋,一双眼睛笑成了弯月,像个逮着鸡的小狐狸。

    崔扶被禾苗拉着玩了一会儿,小屁孩还郑重地表达了一下对崔家大宅的看法:房子好看。只字不提人,崔扶问他他就不语,眼睛看向一边,然后拉上被子道:“爹,娘,睡吧,明天要去外祖家呢。”

    我和崔扶对视一眼,他还是淡淡笑着,不甚在意的样子。

    “小孩儿嘛,到了陌生地方都这样的,过几天就好了。”我其实很想问问,大唐律对禾苗这不冷不热的态度是因为看出来了么?可禾苗还没睡,这话不敢出口。

    收拾收拾睡下了,大约是换了床,又或者是路上睡多了,我居然睡不着,身后的崔扶和那边小床上的禾苗似乎?**煤芟闾鹆恕?

    武三小姐话不多,一直都是微微垂着头,嘴角带一点礼貌的笑意,容貌么,听说当今皇后广额宽颐,这位武三小姐也承袭了武家女子的这一特点,只是略瘦了些,崔雍说过,去年武三小姐的爹和大伯毒杀了魏国夫人而被杀了,想必她如今的日子十分艰难,那权倾天下的大靠山是不稳当的,没准儿什么时候便滚下一块石头将她砸成肉泥,与她相比,我以前虽没有爹可以依靠,但起码性命无忧,想来不知幸运凡几。

    “想什么想到叹气?”崔扶的声音忽然在耳边传来,吓了我一跳,这个人什么时候翻过身来的。

    “没什么,忽然觉得我爹对我太好了。”我说道。

    “夫人,你去郊外住过么?”

    “没。”

    “夏天了我们去避暑。”

    “好啊。”

    “睡吧,明天要回娘家呢。”

    大概是对深宅大院第一感不好,当马车停在邹府门前时,禾苗把着车门看似有些犹豫,也是,邹家大门明显是刚漆过,还泛着光,看着很有距离感。我有点后悔,当年在上虞就应该没事常带禾苗去县里大户家门口蹲一蹲看一看大门先练练胆。

    一把把他抱下来:“外祖家有你爱吃的糖果。”

    “今天不是很想吃。”禾苗道。

    呃,这孩子。

    “不管想不想吃,咱先去多拿点儿,要不等想吃的时候就没有了。”禾苗他崔扶爹哄他。

    我们随着小厮进了大门的时候我觉得禾苗的表情挺像那些秋后待斩的。

    我的骆驼爹今天开了兰桂堂,三年不见似乎愈发老了,背似乎也更驼,在座的二娘还好,似乎没什么大变化,看来当年温芷那件事彻底过去了,邹昉长开了,有了成年男子的轮廓,脸上却不像以前时常带着笑意看人。邹暖没回来,据说这个月预产期不能随意走动。看起来大家都挺好。

    骆驼爹说我姨娘病了,他虽然已派人照顾,但怕是好不了了,我一听便急了,一心想赶去洛阳。和崔扶说了,他说陪我同去,可谁知一回到崔府就见一位浑身缟素的下人站在厅中,大唐律——崔扶他娘正坐在一边抹眼泪。

    原来崔扶他娘的亲姐姐故去了。

    这年头,坏事都是扎堆儿的,崔扶定是不能陪我同去洛阳了,但我也不想陪他去参加他姨娘的丧礼,我姨娘还指不定能活几天了呢。况且,人家也未必稀罕我去。

    崔扶自然是懂的,于是便跟他娘说“晴儿的姨娘此刻病重,她一向待晴儿如亲生,若不去便是不孝了,博陵之行,我陪母亲去吧。”

    崔扶他娘想了想,点头,加了句:“带嘉禾给你姨母看看。”

    这老太婆,难道我姨娘不要见见外孙么?

    算了,不与她争,不让我去就行。

    回房,匆匆整理行装告别崔扶和禾苗我以最快的速度奔赴洛阳。一路上只觉心急火燎,恨不得缩地为尺,又恼自己不早早学骑马,否则哪里用得着这马车慢腾腾。本想连夜赶路,但车夫说马跑了一天要好好喂些草料歇歇才好,并安慰我两天定会到的。

    晚上刚刚到驿站门口就见一辆停着的华丽马车正掀了帘子,一个窈窕的女子正踏上下马石,教落了地,她抬起头来,我顿时愣住了。

    果然,人生何处不相逢。


遇见了不想见的人





    石姬。

    虽然驿站门口的气死风灯笼不甚明亮,但那清清楚楚就是石姬,虽然改了装束,栗色的头发已然高高绾起,以前那窄袖小领的胡服如今也换了华丽的石榴红裙,若不是与那张脸正对,只看背影打死我也认不出那是我熟悉的石姬。而且如今她身边跟着许多伺候的人,一看便和在酒肆中有天壤之别,她刚才一滞的眼神让我咽回了“石姬”两个字。

    “光光?你怎么在这儿?”石姬先开的口,一边快步向我走来,只是她语气有些急,听着有些怪,好像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似的。

    “我姨娘病重,我来看看她。”我说道。

    石姬像往常一样亲热拽着我的手进了驿站,驿站里的人态度很是恭谨,比之崔扶这个小县尉受到的待遇简直是天壤之别,石姬吩咐跟着的仆人说今晚和老友秉烛夜谈,只好好安排了跟着我的几个仆妇小厮就好。

    进了房间,看着石姬,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石姬说,光光,你好像还胖了些,也白了些,看来江南的水土就是养人。回长安来是省亲假?

    我摇摇头:“罢官,落魄回老家。”

    石姬妩媚一笑,极开心的样子:“我就说,那位名满京城的魏晋风度似的崔公子不是做官使诈的那块儿料,我以为得慢慢一路降到看城门的呢。不过,也无所谓,崔家的公子这一辈子什么都不用干只要好好养着那一身的名门公子气就行。”

    虽然崔扶被罢官虽然无所谓,但被石姬这样一说我倒挺替崔扶委屈,好像他是靠着祖宗余荫的废物似的。

    我把话题转到她身上:“不说他了,倒是你如今通身的气派,发达了?”

    石姬收了笑,开了口,语气却幽幽的:“胡姬酒肆的行当终不能长远,老了总要有所依靠,哪怕是没有名分的姬妾,好歹不用自己扑腾。”

    她这么一说我倒不好问了,古往今来,女人这辈子连个名分都没有心里头有多郁卒可想而知。只是,我一直以为石姬不会委屈自己去做给别人做小,只因认识她这多么多年来实在是见识了她的悍勇和无畏,可如今,不知是世道所逼抑或是……石姬貌美,难免招来觊觎的目光。

    “算了,不提这些堵心的事儿,左不过就这样了。倒是你,崔公子被罢了官,从此后你就随他窝在京城的深宅大院过那养尊处优的少奶奶日子?”石姬问我。

    话题绕来绕去又绕回到我身上,我与她一样,都不想提眼下,是以我便说道:“谁知道以后,嫁鸡随鸡呗。况且,眼下我也没工夫想那么多,我姨娘病重,我没那份心思。”

    终于把话题绕开去了,石姬和我便说起分开这三年其间的好笑事,只是,虽笑着,我知道她心尖上肯定是黄连腌渍着一般。

    0 到底,我也没清楚石姬到底是跟了谁做了那没名没分的。

    虽然石姬说她也是要到洛阳去,还说正好与我同路,路上还能说说话,谁成想第二天一大早便有飞马而至的家仆给石姬带来一封信,看过之后石姬说她要暂在这里等个人,还与我约了洛阳老地方见。

    紧赶慢赶,终于进了洛阳城。与三年前相比,洛阳越见繁华了,马车的速度一下子便慢了下来,等我们到达老屋的时候已经下午申时了。大门在内拴上了,拍了半天才听到里面传来的缓慢的脚步声,伴着一声苍老而有气无力的问话:“谁呀?”

    “姨娘,是我。”我答道,心里有些恼,我爹明明知道姨娘病重竟舍不得留下一个人照顾她,她这个年纪又生着病,哪天就是悄没声息的死了也没人会知道。

    门拴响了半天陈旧的木门才打开了,往常颇有些肥壮的姨娘此时瘦得杆子一般,眼窝凹陷下去,那从不明显的颧骨高高耸起,与原来判若两人。姨娘泪眼汪汪地抱住我拉我进院子,却厉声不许邹家的下人进大门,因为生气,姨娘本来苍白的脸都红了起来,眼神很是不屑,像见了什么腌臜的东西。

    我记得上次我娘亲过世,二管家帮着料理后事,姨娘也没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如今这是怎么了?

    老屋比我走时又陈旧了许多,那时候我们虽穷但屋子里到处都干干净净的,连抹布都是白的,可如今,到处都是灰突突的,被子、床单都变了颜色,就连放在灶边的碗筷也都沾着油乎乎的手印,我不觉心一酸,心骂自己不孝。

    姨娘虽瘦弱不堪,看起来倒还高兴,拉着我的手问了许多也说了许多,又很直白的问我可有了孩子,我嗫嚅半天说有了,叫嘉禾,姨娘很是高兴,笑得太用力而有些喘被我撵到床上去躺着了,翻了平日放东西的柜子见有几包草药,问了姨娘之后便细细洗了陶罐熬上了药,翻看一遍灶边,只有一点黑乎乎的菹菜,上面还长了白醭,把这些一股脑扔了,我出了门,一来,让跟来的人自行去安顿了,顺便去市上给我姨娘买些好东西补一补,我自己则去找城里最好的大夫来给她细细瞧病。

    城里最好的医馆是灵芝堂,当然价钱也贵得离谱,以前那是我们连想都不敢想的去处。我赁了头驴,虽然是归乡情切,但此时我也真没有心情细细地看看我生长了十几年的故乡,一心只想着去请了灵芝堂的方大夫给我姨娘瞧病。

    等我到了灵芝堂天已经有些擦黑了,进了医馆我直接拉住一个小学徒说找方大夫出诊,小学徒上下打量了我一下道:“夫人大概要等一会儿,方大夫正在后头与人瞧病。”

    这一等便是小半个时辰,等得我心急火燎,搓着手在地上走来走去。好不容易,那穿堂的帘子后有声音传来:“公子的旧伤这些年显见是没有好好调理,老夫嘱咐一句,从今起定要重视起来才好,否则即便铁打的也受不住。”

    本来我心里还雀跃着,可当听到那公子的回话时我一时便愣住了,那满不在乎的声音明明就是卢琉桑,本来雀跃着的心忽而便忐忑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作何想的,立刻便转了身对着窗户。

    我想着,卢琉桑不过是来看病,和方大夫该说的也?**盗耍銮彝馔废衷谝汛蠛冢氡厮膊换岫嘧隽髁茄慵蛔帕恕?

    “公子记得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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