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揉着阵痛的额头,慢慢出了府门。小包子见主子出来,上前正要说什么,胤祥却是一挥手,疲惫地道:“回别院吧,我喝多了,上马车里躺会儿,到了再叫我。”说着,便登上马车。
掀开帘子,不防里面却坐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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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是下弦月,月光朦胧地洒了一室,照在她沉睡的脸上。他坐在床边,为她掖好被角。她似感觉到身边有人,翻身之际,皱着眉嘟囔了一句什么。他俯身去听,只听清两个字:“胤禛”。
他的心猛地皱成一团,想到多年前,那个拉着自己手不放的女孩儿。一样是夜色深沉,一样是宿醉之后,也一样,她在睡梦中还叫着自己的名字。
这么多年过去,他已不再是当年的他。而她,却丝毫未变。甚至,是比从前爱得更深更沉。
手指抚过她的脸颊,不由得想到胤祯一句句质问着自己的话语。他知道自己有愧于她,然他现在却给不了她应得的。不知那个日子还要等多久?
“你可知晓,我真的向皇阿玛求过你……”他轻叹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足。
她依旧闭着眼,摸索着抓住他的手,没有醒来,犹似在说梦话般地问道:“胤禛,下辈子,你只娶我一个人可好……”
“好。”他毫不犹豫地答道,不管她是否能听见。
她却欣慰地一笑,柔嫩的小手攥得虽不紧,却也轻易不容他抽出。
一丝冰凉的泪落下,濡湿了她细密的睫毛……
作者有话要说:
85
85、与君难言 。。。
天色已明,燃烧了整夜的龙凤喜烛此时只剩余烬,她僵直着身子坐到天明,起身时因为没有站稳,踢到了一旁的脚踏上。
惊得坐在椅子上睡着的丫鬟小柔一个激灵,忙起身唤了一声:“小姐?”
年墨吟不答话,径直走到梳妆台前,眨也不眨地盯着镜子里那个憔悴的人。
这不是自己,一定不是。
昨日上花轿时,她还是满心欢喜的。得偿所愿嫁给自己喜http://。。欢的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这种喜悦一直持续到她走入洞房,坐在喜床上等待那个人亲手挑起盖头,给予自己一个完美的新婚之夜。
然而,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了。她不安地攥紧了手,屋子里的一众嬷嬷丫鬟也有些奇http://。。怪,忍不住窃窃私语,甚至有人从外面打听回来,说是十四阿哥醉酒大闹酒宴,险些同十三阿哥打起来。
她心下疑惑,按说这两位阿哥年纪都不算小,妻妾儿女成群,又为何事竟能让其不顾身份大动干戈?胤禛呢?他又在哪儿?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听到门“吱嘎”一声被开启,她以为是胤禛来了,欢喜地正要起身,却听嬷嬷和丫鬟们齐声道:“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她的心立时跌入深渊。
只听那拉氏吩咐说:“今儿天色不早了,各位想必也累了,都下去吧。”说完,那拉氏自是吩咐秋杏给众人打赏。
待众人心存疑虑地领了赏离去,她才走到年墨吟身边,拍拍她的手道:“真是不巧了,爷有些公务急着要处理,可能今儿要在书房里歇了,倒是委屈了妹妹。妹妹也早点将歇吧,明儿还要进宫。若是有什么需要的,着人来说一声就好。”
至此,屋子里除了她和陪嫁丫鬟小柔,再无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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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柔去给小姐打水净脸吧。”
小柔乖巧地出门去打热水,她则坐在椅子上,身上的凤冠霞帔未换,只是揭去了盖头摘去了吉冠头饰。
她美好的新婚之夜,竟是这样度过的。
此时,桌上精致的银托盘中成双的合卺酒杯显得分外碍眼,她咬着唇,双手兀自攥得发白,挥手将其扫到地上。
清脆的瓷器破碎之声令她心中微微畅快了一些。不想,随着碎片的飞溅,里面的酒也撒了一地,最糟糕的是,有几滴溅到了进门之人的袍角上。
她侧过身,见胤禛站在门边,面容冷峻地望着自己,先是一愣,随即福□颤声道:“爷……妾……妾身给爷请安,爷吉祥。”
胤禛进得屋子,没有说话,也没有叫起,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未落到她身上。
小柔端了一盆热水回来,眼见这一副场景,立时吓得手一软,盆中的水洒了一些出来。
年墨吟狠狠剜了她一眼,胤禛冷冷一哼:“主子没有规矩,下人自然也不懂得伺候。”说着,一拂袖转过身,寒厉地目光扫了一眼小柔:“先把地上的碎片拾掇干净了,再给你家主子换身衣裳。若是连这些都做不好,也不必留下来伺候了。王府里不养闲人。”
说完,胤禛便出了房门,片刻也未多留。年墨吟跪在原地,还在不解地思索着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才第一日他便给自己如此大的一个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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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妆打扮好一切,她却再没了昨日进门时那种喜悦。自然,她也不会让别人看出丝毫的破绽,面上挂起了温婉纯善的笑,前去花厅面见胤禛的女人们。
那拉氏对她还是比较满意的,洞房之夜被冷落一旁,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看来是个知进退的。这便嘱咐了几句,等待胤禛来用早膳,然后携年墨吟入宫。
用早膳时,年墨吟微微打量着坐自己斜对面的钮祜禄氏一眼,只觉她有些面熟,却是许久都未想起,只道她是个身份低微的格格,倒也没理会,继续打量其他人。
李氏虽也是侧福晋,然毕竟是不在旗的汉人,且是因为生子而请旨封的侧福晋,地位自是不比年墨吟。然她生性高傲,且仗着自己多年得胤禛独宠,自是未将年华正好的年墨吟放在眼里。
而年墨吟也知,这些女人中,除了那拉氏以外,她的身份最高,是以不用迁就她们之中任何人。只是她初来乍到,又是年龄最小者,在未知己知彼时,还是不要得罪任何人的好。是以,表现出了最好的素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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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永和宫的正殿里,她不时地抬头看一眼不发一言似是在低头沉思什么的胤禛,心里不觉有些委屈,紧紧攥着手帕。适才从宁寿宫出来,她因不习惯穿着花盆底鞋,不小心崴了脚,然走在她身侧的胤禛却没有扶自己一把,似是压根没有注意到一般,径自前行。
她的心立时凉透了,然,又不甘。
珠帘掀起,玉喜伴着德妃从里面出来,她忙随胤禛起身向德妃行礼。德妃的声音淡淡的,叫起后,胤禛便命高无庸将一样东西奉上,玉喜用托盘接了转而端给德妃,德妃只是用护指微微一挑,看了一眼,随即点点头。
年墨吟望着托盘上那块白色的绸布,不解地皱着眉,旋即又恍悟,暗自攥紧了手心。
原来,他连这个都预备好了。
回去的路上,她沉默地跟随在他身后。临上马车时,他却落后了一步,她坐在车里只听他同车夫道:“送侧福晋回府。”
她一把掀开了帘子,他早已翻身骑上一匹骏马,话未及问出口,他已骑马远去,只留给她一个不曾转身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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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胤祥的别院,除了几个下人,胤祥、兆佳氏和宝音托雅都不在。一问才知,他们三人去了街市闲逛,想来不到日落西山是回不来的。
“爷,现在是要回府吗?”高无庸请示道。
胤禛捋着马儿柔密的鬃毛,半晌才道:“去‘蜀楼’。”
“蜀楼”,京城最有名也是最地道的川菜酒楼。那儿的麻辣鸭头是胤祥的最爱,虽因腿疾太医多次告诫其戒食辛辣、戒酒,自己也没少说过胤祥。然他却不听,隔几日便去那儿大快朵颐一番。今儿个,想必他们逛累了,也会去那儿歇脚用膳。
而胤禛,便要去“守株待兔”。
他发现,自己此刻是如此地想念她。每见一次年墨吟,对她的思念却是越发的加深。
然,向来料事如神的胤禛却是棋差一招。这日,胤祥他们偏偏没有去“蜀楼”。
其实原本从书肆出来的三人但觉乏累,正巧又走到“蜀楼”,胤祥便提议去那儿用午膳。开始宝音托雅倒是没反对,结果未及进门,便听兆佳氏抱怨说,胤祥不顾太医的告诫,贪食这儿的麻辣鸭头,宝音托雅闻此忙将一脚已经踏入的胤祥急急拉了回来。
胤祥自是不高兴,而面对比自己还强硬的宝音托雅,最后气焰还是软了下来,不甘心地随着这两个女人去了旁边的一家饭庄。结果她们串通一气点的均是清淡至极的小菜,胤祥虽恼,却也是饿极,将那些素菜就着白米饭吃的连汤汁都不剩。
兆佳氏便笑说:“原来能治爷的还是妹妹,往后,我也不用再为劝阻你戒辣发愁了。”
话中倒是一点别的意味都没有。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想得很明白,胤祥心中虽有一处神圣之地是她们这些妻妾无法触及的。
然,真正和他白头偕老携手一生的永远都是自己。且胤祥给予自己的,已超出其他皇子给予他们嫡妻的很多。她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于是,坐在“蜀楼”雅间里的胤禛,便这样空等了半日的时光,终究没有等来思念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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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胤祥三人回到别院时,才知胤禛早早就来过,出去寻他们却未寻着,便又回来了这里。胤祥心下奇http://。。怪,不知胤禛放着难得的婚假和新福晋不管,急匆匆跑来这里是不是有什么朝堂上的急事,这便紧赶了两步去了书房,结果——
“今儿在哪儿用的午膳?”胤禛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地问道。
胤祥狐疑,慢慢猜想了自己去的那家饭庄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这“八仙居”是老字号,身家背景清清白白,并未有任何不妥。
于是老实答道:“去了‘八仙居’。”
胤禛一听,原来竟在“蜀楼”的对面,更是气愤,仍是压住火气继续问道:“为何没去‘蜀楼’?你不是每次上街都要去吃那儿的麻辣鸭头吗?”
胤禛不提还好,提了胤祥便气呼呼地向他的四哥抱怨:“还不是那两个女人,串通一气不准我吃,强拉着我去了‘八仙居’。点的又都是山药竹笋那些丁点儿荤腥都没有的菜,害的我只吃了一碗饭。更可气的是,连口酒都不让我喝。”
胤禛面不改色地低着头品了一口茶,心中鄙夷:“自己的老婆都治不了……”
然他放下茶杯起身道:“不让喝就对了。”说完便迈出书房,留胤祥一个人错愕地站在原地,随即追出来问道:“四哥,你还没说急着找我何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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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屋时,宝音托雅正背对着他坐在床边整(http://。)理今儿出门买的物什,有送嘉滢的,有给碧萱的,还有给胤祥那几个孩子买的一些小玩意儿。
胤禛轻轻走过去,伸过一只手扒拉着她刚码放整齐的东西,微有些不满地道:“没有送我的?”
她含笑嗔了他一眼:“我送你的还少吗?你看,我刚整(http://。)理好又被你弄乱了。”
“乱就乱吧,反正又没有送我的。”他拉起她,牢牢抱在怀里,柔软的身子骨给予他彻底的满足感。这是在别的女人身上寻不到的。
许久,他才叹道:“我发现只要你一个便足够了,别人都是多余的。”
她一怔,感觉他有些怪怪的。昨日,娇滴滴的侧福晋才入府,想必昨夜也是春宵一刻未虚度。作何今日会突然跑来同自己说这句话?来安慰她?
显然,她根本不记得昨夜自己说的梦话,更不知他丢下所有人不管,在她身边陪了她整夜直到天亮前才离去。
“你……可有何事是瞒着我的?”他斟酌着开口,蹙眉想到昨日酒宴上胤祯发疯的模样,心头萦绕着丝丝疑云,总有一种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自己被蒙在鼓里。
她心下一惊,一手轻轻覆在心口上,强压下痛楚,展露着最无邪地笑颜:“你以为,我隐瞒了什么?”
他盯着她的眸子,看着她始终微笑扬起的嘴角,继而摇头叹道:“你是毒药,迷惑了我的眼,所以,我看不清。”
她轻笑了一声,低着头,没有说话。
胤禛,原谅我,我真的不能告诉你,除此一事,定不负君。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