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远心中冷哼,贾宝玉啊贾宝玉,说到底就是个心性不坚的人,听风就是雨,还极易受人鼓动,这种人,将来被两个和尚道士拐去出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宝兄弟且别急……”林致远不由沉思道:“老太太昨晚生病,想必这会儿还在休息,你不妨去老太太那儿尽尽孝心。周瑞家的事儿,搁在以后再议且不迟。”
贾宝玉一惊:“老祖宗什么时候病的?我怎么不知道?”
黛玉心中长叹:老太太那么喜欢宝玉,可连她生病了,这个孙儿都不知道。
贾宝玉恍然明白了黛玉眼神中暗藏的深意,忙为自己辩解道:“林妹妹,我真的不知道,我一大早起来就往北静王府去了,还是袭人帮我去给老太太请的安呢我,我这就去瞧瞧。”
贾宝玉这会儿可不再磨磨蹭蹭,后面像是被什么咬着了似的,撒腿就往外跑。
就听珠帘外面忙有人高声喊道,而且是追着贾宝玉喊:“恭送宝二爷。”
一听就是柳嫂子的声音。
黛玉从大大的纱窗透过去看,贾宝玉很快消失在影壁之后,“哥哥,你怎么知道老太太病了?”黛玉可不信哥哥是未卜先知。
林致远大笑:“就许她薛宝钗有个耳目,难道我还不如这个黄毛丫头?”林致远慢慢收起笑意,指了指珠帘外面探头探脑的柳嫂子,“妹妹别气恼贾宝玉的话,这个二太太,先攒着她的劣迹,咱们稍后一起收拾她,只是这个水月庵可恶。”
黛玉只知道水月庵是贾家的庵堂,里面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尼姑倒是常和惜春玩在一起,老姑子静虚一到年关便领着众徒子徒孙们来贾家求香火钱,不过听哥哥的意思,水月庵的庵主分明是不怀好意。
第397章 实情
哥哥说水月庵可恶,分明是察觉到了什么。
黛玉细细的回想起上一次见静虚时候的情景,她领着智能、智善来取香油钱,静虚却是拉着自己的手要帮她算卦。
不过当时见她热情的很,嘘寒问暖的,又不断把话题往哥哥身上带。
搁在别人身上,只怕黛玉当即就甩袖子而去了,可静虚这人能言善辩,说话也动听,黛玉年纪小,抵不过这些察言观色的老人精,不大会儿就被哄得心下欢喜。
可叫宝玉这么一说……静虚装的可就太过火了些。
“哥哥的意思是,那馒头庵的庵主静虚是故意使坏,原本是叫我进庵堂修行的?”
林致远沉声道:“虽不中十分,却也有七八分准头了。”
“是啦,水月庵靠着荣宁二府的钱财维持香火,尤其是老太太、太太时常打赏些。二太太一向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若是恰逢静虚来取香火钱,顺便给二太太出一个收拾我的点子也并不奇怪。”
林致远肯定的看着点点头:“天底下这样趋炎附势的人多的是,咱们也不好说她是不是真小人,只干这种损人利己的事儿着实可恶。静虚……”林致远沉吟道:“她不是爱银子嘛,想来这种人也不是什么诚心向佛之人,庵堂里干的未必就是光彩的事儿,等哥哥我想个法子,叫这等恶人远远的离了佛门清净之地。”
按照前世所知,这个静虚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但会阿谀逢迎,还偏偏撺掇着无知的小姑娘了却六根的清净,就如芳官等人。林致远出了手,算是替天行道吧,至少叫静虚少祸害些良家女子。
林致远一面吩咐香珊去后门找冠缨,一面笑着冲珠帘外喊道:“柳嫂子,进来吧。”
半天没动静,林致远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接过了香茗,直到香卉又去催了第二遍,柳嫂子才慢腾腾的挪进了屋子。
“林大人,你喊我。”柳嫂子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不过一顿饭的功夫,连称呼都改了,一听就知道里面敬而远之的意味。
黛玉笑道:“柳嫂子坐。”
柳家的却视刚才坐过的小杌子为蛇蝎,恨不得远远的离开,冲着黛玉连连摆手,“奴婢不敢。”
林致远了然道:“柳嫂子怕是听到我们刚说的话了吧?这也没什么,我这样做,也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若是柳嫂子想要告发我,大可出了这门。”
柳家的心里苦笑:她告发告发谁?林致远还是静虚那老贼尼?别人不知道,自己还不了解静虚是什么人 ?'…'
名字叫的倒是好听,其实就是贾家当年的一个差点做了通房的大丫鬟,不过因为王夫人进了门,静虚比一般的女子都聪慧几分,主动让贤,给王夫人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也避免了一场血光之灾。
表少爷说的没错,那静虚本就不是什么善类,自己干嘛心惊胆战的,柳嫂子赔笑道:“大人……表少爷臊着婆子我了,我哪敢在表少爷面前放肆,表少爷说什么,奴婢定当全力以赴。”
“果真?”
柳家的拍着胸脯:“自然不敢妄言。”
林致远大笑,一挥手,伺候的丫鬟们陆陆续续往出走,只留下了一个雁蓉。
林致远冲雁蓉一使颜色,聪明如她早就心领神会,不大会儿,就在柳嫂子望穿秋水的目光中,雁蓉端着一只托盘走了过来,上面四只硕大的银锭子,看的柳家的两眼直放光。
雁蓉端着托盘,在柳家的面前轻飘飘的走过,黛玉就见柳家的那眼神从左转到右,一刻都没离开。
林致远捏起一个放在手心里掂量:“柳嫂子,我再问你,白姨娘到底是不是二太太的内应,当年林家发生的一桩桩憾事,到底是不是白姨娘所为。”
黛玉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柳嫂子,生怕落下一个细节。
柳家的垂着头,就是不肯说话,似乎刚刚冲林致远拍胸脯下保证的根本就不是她。
立在饭桌前的雁蓉扭头看向林致远,就见林致远诡秘的冲雁蓉一笑,黛玉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儿,却有一向知书达理的雁蓉从后腰间上掏出把银光闪闪的绣花剪子,针尖就冲着柳家的。
一边是银锭子,一边却是叫人毛骨悚然的利器,不得不叫柳家的心里打怵。
“表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致远冷笑道:“柳嫂子这么聪明的人会不知道我的意思?荣华富贵,自毁前程,你任选一个吧。”
柳家的想到了渐渐长大的女儿,赵姨娘那老不死的,什么玩意儿,当年也不过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就因为会巴结老爷,才上了老爷的床,这些年竟没个好脸色给自己。偏偏她侄儿还惦记上了五儿的花容月貌,一想到赵家的臭小子,柳家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越发的恨上王夫人。
柳嫂子一把抓起托盘里的四个大元宝,猛往怀里揣,继而坚定的看向林致远。
林致远眼睛一眯,笑道:“我就欣赏柳嫂子这爽利劲儿,你放心,今儿说的话,出了屋子谁也不认,王夫人就算是找到我的头上,我自然也会给柳嫂子兜住。”
柳家的心里落了底,这才说道:“表少爷要是问当年的事儿……”她小心的觑着黛玉,“找我就算是问对人了,旁的未必都清楚,表少爷刚问白姨娘,我只这样和表少爷说,白姨娘未必就是好人,但也绝非恶人。二十几年前荣国府大姑奶奶出嫁,多年不出,好容易坐了胎,老太太欢喜的什么似的,要是算算年纪,只怕也就比过世的珠大爷小两岁。”
林致远若有所思的看向黛玉:“自然就引得二太太不悦了。”
“表少爷说的是,头一个不高兴的就是二太太,奴婢也是后来听说大姑奶奶的头一胎滑了,再加上荣禧堂来了个客人,奴婢就越加肯定和二太太脱不了关系。”
黛玉和林致远几乎是异口同声:“什么客人 ?'…'”
柳家的望向黛玉,提点道:“大爷或许不知,但是姑娘应该还记得,我们家宝二爷有个寄名干娘?”
黛玉恍惚记得有这么个人物,似乎比静虚还不堪,“马道婆怎么了?”
“姑娘,表少爷想啊,那马道婆什么东西,凭什么就做了宝二爷的干娘?还不是因为她有个好师傅,要说马道婆的师傅,真可谓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好能耐。奴婢那个时候还在大厨房做事,马道婆跟着她师傅进府的时候,周瑞家的就叫我做几个小菜,在小抱厦里陪客,马道婆是三杯酒水进肚,什么话都往外抖。听她那意思,大姑奶奶滑胎……与马道婆的师傅脱不了干系。”
林致远起身就要往出走:“马道婆的干娘现在何处?”
柳嫂子为难的回道:“可惜两年前死了,咱们是无据可查。”
两年前……那不就二叔去世的时候?
时间为何赶得这样巧?二太太刚与静虚商议妹妹服丧之后的打算,马道婆的师傅便去了?
柳家的见表少爷和林姑娘都默不作声,知道自己的一席话定是有要紧的信息,柳嫂子不禁心中大定,忙道:“还有呢,表少爷、林姑娘不知道,当年出事儿不久,白姨娘的一双爹娘就死了,白兰有个妹妹,奴婢也见过几次,根本就不像外面传的那样风言风语,没有良心,奴婢当年年纪轻,不懂得里面水深水浅,竟还偷偷的打听过,原来最初的流言却是从周瑞家的那里传出来的。”
又是周瑞家的。
黛玉紧咬银牙,恨不得吃这个二太太的配房,此人实在可恶,几次三番的给林家难堪,王夫人好些恶毒的主意都是出自此人之手。
“哥哥,咱们索性就找白姨娘问个清楚。”
林致远一把按住黛玉,不容分说的摇头,面色凝重道:“妹妹仔细回想二叔的话。”
黛玉眼前似乎就浮现出当年回家见父亲最后一面时候的情景。
父亲躺在病榻上,拉着自己叫自己将当年旧事烂在肚子里,可黛玉知道,父亲一定是心中难平忧愤,就是母亲……母亲也绝不会安心。
林家一味的忍让只会叫王夫人更加得意忘形。
黛玉坚定的看向林致远:“哥哥,长者赐教,本不该违背,可父亲的话是违心的话,我不能谨守,还希望哥哥能助我一臂之力,叫我为林家讨回一个公道。”
林致远沉声道:“你都想好了?”
“绝不后悔。”
二人视线相对,黛玉却毫不退缩,可见本心坚毅。
林致远转与柳家的笑道:“柳嫂子,那些银钱足够你在京城里兑一处小宅子,凭借你的手艺……”林致远一指那所剩不多的红烧狮子头,“离开荣国府不成问题,你也有女儿,你该知道,贫民与贱籍的区别。”
柳家的迟疑道:“可,毕竟有我的心血在这里,怎能说走就走?”
林致远并不多理会,已经预备离开,随意说道:“柳嫂子不妨想想赖大,不妨想想周瑞家的,看他们两家的威势,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398章 桐花书院名声大噪
次日,贾母身子大好,几个孙女外孙女团团围绕在膝下,加上宝玉特别的乖巧,昨儿一整晚在身边嘘寒问暖,喜欢的贾母一大早逢人便夸。
这不,恰巧齐国公马魁的夫人知道贾母身子不适,忙亲自来拜访。
“老夫人这病来的突然啊。”马夫人若有所指道,“我弟妹的亲家母也和老夫人似的,动不动就腹痛,亲家公请遍了京城名医,终了还是吃了太医院金提点官的一副药,才断了病根。老夫人说奇不奇?我们那亲家母最是小心谨慎的,进宫之后几乎没吃什么,可看看……”
马夫人将手一摊,无奈的说道:“想来是没那个口福。”
琏二奶奶从马夫人的身侧穿过来,正预备倒水,马夫人眼前一亮,拉着琏二奶奶,冲贾母笑道:“这就是琏二爷的媳妇吧,真是好俊俏的容貌。不怕老夫人笑话,成婚那日闹哄哄,我都没来得及瞧。”
贾母歪在大大的团花迎枕上,头上勒着乌纱做的抹额,满满的排着十来颗翡翠,鸳鸯拿着美人捶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其实却留意着马夫人的一言一行。
贾母愉悦的笑道:“琏儿媳妇是好的,对公婆孝敬,对这些小姐妹们的好就更不用提了,就是不大爱说话。”
马夫人细长眉一挑,嗔道:“老夫人就知足吧,老实不说话有什么不好?你瞧瞧我们家,不是我自曝其短,我们家三房那个弟妹,她倒是能说回道,只怕老夫人近来也听说了,撺掇着他们家爷们要分家。”
贾母神情一凛,半支起身子:“果真?你们家可向来没这个惯例的,况且……”
马夫人苦笑一声:“可不是嘛,老祖宗留下话,分产不分家,就是怕兄弟情义散了,将来齐国公府后继无人,成了空架子,我家三弟妹倒好,不但分产,更要搬出老宅子另立门户。”
端坐在马夫人对面的二太太不由道:“三太太分家总要有个理由吧?”
马夫人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一排小杌子上坐着的姑娘们,其中一个正是黛玉。
“嗨,还不是这前程闹腾的,”马夫人将流转的目光慢慢收回,才道:“老夫人也知道,先皇对咱们这些世代公卿之家有点不满,多少年没在咱们这四王八公之中提拔青年才俊了。”
贾母深有所感,这话虽有点大不敬,但是着实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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