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知府大赞道:“这玉身细腻油滑,看来是常常佩戴在身上,已经有了丝活气儿。”
林致远真想好好的谢谢这位知府大人,眼见红衣相公是蠢蠢欲动,忙趁热打铁:“这玉并非祖上传承,而是晚辈走海运时,在当地的船夫手中看到的,当年晚辈在金陵,也有不少人想要以物易物,不过都被晚辈拒绝了,因为几年的时间,晚辈的生意是越做越火,心中以为,八成是此物显的灵验。”
红衣相公狠了狠心,干脆道:“好,我就与你赌《六旷天宫》,不过题目要由知府大人来出,方显公正。”
场面大热,连街面上闲逛的人听说里面有文人斗诗,也进来凑热闹。
掌柜的笑开了颜,这种好事往外推才是傻子,往日里嫌他们食鱼斋东西贵的人,这回闻到鲜味,就算只留下个好印象也是不错的。
再说龚子涛的师弟,因为斗诗会重开,他忙找师兄帮忙,他们来吃酒的几人都是家境殷实,但突然拿出一样重宝出来相斗却并不容易,况且,很少有人相信龚子涛的师弟能赢。
师兄弟俩站在角落里商量彩头的事儿,急的是团团转,要不是龚子涛拦着,他师弟甚至想将自己的祖屋拿出来抵押。
正愁眉不展之际,林家一位侍卫走了过来,“两位公子,这是我家主人吩咐交给你们的。”
龚子涛莫名其妙的接过一个油纸包,是食鱼斋里包菜惯用的那种。圆圆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龚子涛小心的剥开外皮竟然是一颗珍珠。
这师兄弟俩不是没见过珍珠,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黑珍珠油纸包包着的黑珍珠?龚子涛忙问:“丁公子是什么意思?”
侍卫笑道:“用这颗珠子做彩头,与他,”侍卫一指红衣相公,“与他一斗,赢了,画轴归你们,输了。”侍卫摸了摸腰间的寒光宝器。
龚子涛犹豫的看向师弟:“你看呢?”
他师弟想也不想的抢过了珍珠,径直就往武昌知府那边去。
而此刻,雪雁不解的问道:“姑娘,你干什么帮那个醉鬼?他对大爷如此的无礼,咱们该叫他吃点苦头才是。”
黛玉冷笑道:“帮他?这种人才不值得我下心思,我不过是看那红衣人碍眼,哥哥的东西落在他手里,想来就叫人生厌,我是女儿身,不好出手夺回画轴,索性叫那个醉鬼做领头羊,再叫韩胜想办法弄回来。”
两相权衡之下,黛玉只能如此。
红衣相公家的小厮脚程很快,不多时就捧着书匣子,背着画筒跨进食鱼斋,他家主子急的两手直搓,一把拉住小厮:“老爷可知道了?”
小厮忙不迭的点头:“大爷,老爷知道这事儿了,正在赶来的路上,叫小的先行一步,还再三嘱咐,让大爷一定稳稳的胜了。”
红衣相公听老爷子没发火,先松了口气,而后亲自抱起书匣子递给武昌知府:“大人请阅目,这就是家传重宝《六旷天宫》,这是圆山老人的双鲤戏莲图。”
知府大人再三检查,并没有大碍,又将林致远的古玉放在书匣子上,另一只手接过龚子涛师弟送过来的黑珍珠。知府高高的举起珍珠,与红衣相公道:“虞公子?以一敌二,你可想好了?”
“大人放心,小人一向是信守承诺。”上眼仁一白,继而直勾勾的盯着龚子涛的师弟和林致远。
武昌知府笑着将古玉、珍珠放好,笑道:“我刚刚就想好了题目,既然是在食鱼斋,定然与武昌鱼有关,便叫你们肆意做一首,题目要新,不能守旧,原先的都不好,今日你们要奋力一搏。余下之人若有兴致,也可即兴一首,被本官选中者,若未满二十,可到官学免费借读。”一席话立即博得了众读书人的很好感。林致远开始理解为什么这个人可以在此地经营的如此之好。
众人都在低头思索,唯有林致远面皮发红,并非是黔驴技穷在这里烦闷。恰恰相反,林致远一早想好了应答之诗词。那脸上不自然的红色完全是羞愧,因为抄袭的这词实在是后世的点睛之作。
一炷香的功夫,人人奋笔疾书,只有林致远未有所动,韩胜有些着急,站在黛玉的身后低声道:“姑娘,大爷是不是没什么灵感,若不然,姑娘帮忙写一首,咱们先应应急。”
“不忙,我相信我哥哥的实力。”
黛玉的一句话听的韩胜是肃然起敬,更兼几分的惭愧,小姐就是小姐,什么时候都沉稳大气。
直到香灰即将燃尽,林致远才提起笔,刷刷的几下,墨迹未干就交给了知府大人。
武昌知府刚看完了些许,有的倒好,有的根本就是言辞不通,眉头就没松开过,直到看见了林致远这首水调歌头。
第252章 如愿以偿奇书到手
林致远的策论常叫其恩师沈先生拍案叫绝,一手青词也写的惊艳十分,关键是林致远极会抓人心,往往知道上位者的喜好。
不过,一说到诗词方面,林致远就不得不汗颜,他确实比不上自己的妹妹黛玉,为此只好勤能补拙,在画技方面勤加练习了。这篇水调歌头在后世乃是大大有名的,林致远窃取来多少有些脸红,毕竟不是自己的嘛。
武昌知府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林致远,叫红衣相公心里瘙痒,“大人,在下的拙作如何?”
知府大人白了他一眼,“狗屁不通。”
话音一落,众人就开始哄笑。
这位知府大人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来到武昌为官也算是家里的荫蔽,得了个好位置,又因为此地有名满天下的第一楼,他心中也希冀效仿巴陵郡守滕子京,或是洪州牧使阎伯屿,因为修楼而名垂青史。
若不然也不会月月耗巨资宴请宾朋。
可惜滕子京有个做文豪的挚友范仲淹帮衬,连阎伯屿也能碰上王勃那样的贵人,他呢,在武昌为官四载,一个正经的读书人都没碰上,遇见的都是些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的主儿,就像眼前这个虞公子。
哼,仗着自己的老子有点家产就耀武扬威,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文采“不出众”。
“大,大人,你,你怎么这样说有失斯文,有失斯文。”红衣相公被气的够呛。
虽说那文章是自己做的吧,但是往日里他虞公子不是没在知府大人面前露过脸,逢年过节,自家老爷子送的礼物难道还薄了不成?看在虞家的面子,知府就该判自己获胜。
武昌知府将红衣相公的那张抽了出来,“前后不合辙押韵,言辞空洞,不知所云。这样的东西还敢拿出来显眼?赶紧将你上次找的枪手寻来,或许还能救你一救。”
龚子涛的师弟从人群里挤进来,一把拽住红衣相公的袖子,怒道:“我就说你是别人代写,赶紧将我的画轴还来。”
两个人起了争执,虞家的家仆见知府在此,并不敢上前来拉劝,红衣相公免不了挨了几脚。知府皱眉道:“你以为你这个就很好了?”他一指龚子涛的师弟,“你和他不过是半斤八两,还想着三年后去京城应考,我劝各位多多的用些心思才是。”
知府大人顺势将手里的一张薄纸交给师爷,“你当着众人的面读一读,也叫他们心服口服。”
师爷是从北面一直跟过来的,颇了解老爷的习性,大人是等闲夸不得人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师爷疑惑的看着手中的文稿,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称赞之词是脱口而出:“妙啊,实在是妙大人,这是何人所作?下官这些年的拙作越发该烧了。”
龚子涛等人按耐不住,忙问:“师爷,你快读读,叫我们也长长见识。”
师爷尴尬的笑笑,这才想起知府大人的话,忙朗声读道:
“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今日得宽馀。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风樯动,龟蛇静,起宏图。长虹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神女应无恙,当惊中原殊。”
寂静是现在食鱼斋里唯一的“声音”,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反驳,更没有人喝彩。
角落里一人鼓起轻轻的掌声,紧接着,两声,连锁反应似的,掌声越来越炽烈,完全盖过了街面上的热热闹闹。
雪雁激动的拉着黛玉的手:“姑娘,你听,这就是大爷的诗。”
“傻丫头,什么诗,那是词,水调歌头的曲牌名,”黛玉轻笑道,“跟着我这么久,难道还没学会?”
雪雁贵鬼精灵似的说道:“那大爷相中的什么六宫啊,能到手了吧?”
黛玉漾在唇边的笑意收了起来,转头与荀晟睿说道:“温二哥,咱们还是准备准备返程吧。”
荀晟睿乍听黛玉的这一声“温二哥”,几乎没意识到是在叫自己,打了个晃神才应道:“极是。”连忙吩咐四名侍卫准备启程。
黛玉的忧心不无道理,听那酒鬼的言语,就知道红衣男子性狡诈,并非善于之辈,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们一行人在武昌举目无亲,真要是因为《六旷天宫》被有心人惦记上,绝不值得。
显然,林致远也想到了这些,他笑问道:“知府大人,在下可算是侥幸胜了?”
“公子且看众人评判即知,今日魁首乃是公子莫属。”武昌知府望向红衣相公,“想必虞公子也并无异议吧?”
他要是敢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那个“狗屁不通”更胜一筹,估计明日连大门都不用出,直接被文人们的唾沫给淹死了。
红衣相公一闭眼,咬紧牙关,闷声道:“当然,当然是丁公子为胜。”
知府大人笑着将高几上的书匣子交给林致远,林致远也不客气,当着原主人的面,横着平抚,动作轻缓,像是要拂去上面的尘灰。匣子上有个铜鎏金的小锁头,刚知府大人检查的时候已经打开了,林致远不费吹灰之力轻轻一翻,盖子就掀开了。
《六旷天宫》四个大字映入眼帘,林致远小心翼翼的将古书端起,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放到鼻尖前微微轻嗅。
有人就奇怪,又不好露怯,只能低声问:“这位公子干什么呢?”
“丁公子该是位书画高手,正鉴别书画真伪呢,你瞧他的动作,那假的做旧的书都一股子酸醋味儿,纸张的纹理也不细密,边角处爱起毛边。”
另有年长者捻须指点道:“旧纸,色淡而匀,表旧里新,薄者不裂,厚者易碎,否则都为伪作。”
这里面不乏与虞家有仇之人,便冷声嗤笑:“虞氏是靠挖祖宗坟发家的,就算将他们家族往上刨根究底一百年,也不会和《六旷天宫》扯上关系,谁知道是哪个坟堆里淘换出来的。”
话语说越肆无忌惮,红衣相公不是聋子,自然将众人的话听在耳中,他正要发火,猛见人群中一熟悉的身影向自己摇头,不是自家老爷子还能是谁。
虞家老祖冲红衣相公指了指装书的匣子,红衣相公心中了然,笑道:“在下平生最敬佩少年英雄,丁兄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文采,此书当属丁兄。”
林致远内力了得,一早就发现了红衣相公和别人之间的互动,于是笑着将《六旷天宫》取了出来,又将匣子交给红衣相公:“在下只取一物即可,这匣子还请虞公子收回。”
慌得红衣相公忙摆手:“只曾听过买椟还珠的典故,丁公子这是作何?在下既然愿赌服输,书匣子理应一并奉送。”
虞公子的行为极其反常,越是想掩盖,就越是容易出错。
林致远果断的摇头:“虞公子还是收好,也许公子并不知道,你家这个匣子大有来头,不但是百年金丝楠木铸造,更是在醉酒梨香中浸泡了数月之久,如此贵重,在下又怎敢收取?”
在场都是读书人,少有林致远这样精通奇淫巧术,所以听了他的话并无人知道这醉酒梨香是个什么东西。当中有敏而好学的如龚子涛便问道:“丁兄,什么是醉酒梨香?”
林致远当然不会明说,得了虞家的东西已经叫人家“心疼不已”,难道还要火上浇油?
“这个嘛龚兄可向虞公子请教一二,我想他的回答远比在下要精要的多。”林致远朝武昌知府一拱手:“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就此与大人和各位告别了。”
“这是做什么?我们武昌难得有丁公子这样的俊杰来此,本官要好好的款待一二,这样吧,你们就在驿馆歇下,等明日……”知府大人正要说话,林致远几步上前附到其耳边,嘀嘀咕咕的叫人听不清。
就见知府大人面色一惊,继而忙道:“既如此,丁公子且速行,待来日返乡时路遇我们武昌,下官定当准备薄酒三杯。”
大多数人都主意到,知府的称呼不对劲儿,当着这位丁公子的面儿,叫的不是“本官”,而是“下官”,大家看林致远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这不会是位皇亲国戚吧,要不然怎么年纪如此的小?
龚子涛的师弟在知府大人的主持下也拿回了画轴,等林家一行人下楼的时候,龚子涛拉住了林致远:“林兄,多谢你的珠子,要不然,我师弟是难能达成心愿的。”
林致远托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