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也好,错也好,你只能全部烂在肚子里,一句也不能往外说。记住,跟方书记不能说。我不能把你调查王中王这件事告诉他,因为他没有布置给你这个任务。他要是知道了,可能会重新考虑对你的提拔,对你、对我;都很不利。但是我要你立即停止对王中王捕风捉影的调查,来个急刹车。还有一句心里话,我也不得不对你说。你以为陶铁良是你的老同学、铁哥们,工作中互相配合得又不错,就什么话都能对他说吗?这绝对不行,从组织系统说,他们是公安,我们是检察,检察的职能本身就包含着对公安的权力监督和制约,你当然不能有什么就说什么。从个人关系上说,对朋友也要留个心眼。古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不想对你的老同学、老朋友说三道四,但我知道他和你不一样,他会当官,推上级马首是瞻。这样的人,恐怕在信义和对朋友的忠诚上,就有些问题了。在利益抉择的时候,他只会选择仕途,而不会选择朋友。陈虎,小心朋友把你卖了。”
陈虎笑笑说:
“周局,我不会当官,你不喜欢我。你说陶铁良会当官,看来你也不喜欢他。你这不是自我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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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点自我矛盾。不过,说到根上,我还是喜欢内在品质好的人。好人和坏人都说假话、说空话、说官话,表面上看不出区别。好人这样做是迫不得已;而坏人这样做是别有企图。我累了,躺一会儿,你去吧。记住,立即停止对王中王的调查,不管有这个人还是没这个人。”
“好,我听话,保证听话。”
陈虎怀着复杂的感情走出局长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陈虎意外地看见焦小玉坐在他的椅子上。
“小玉?你怎么出院了。”
“你还想在医院里憋死我呀。我现在才明白,是周局给我下了个套,把我关进了医院。”
“不可能吧。是你身体不好。”
“你别替周局打马虎眼了。我要求出院,大夫死活不同意。后来他们缠不过我,才说是周局安排我住院,而且要住满三个月。我出院,得周局同意才行。你说,是不是周局给我下套?”
“周局是为你好,你别冤枉好人呀。”
焦小玉菀尔一笑。陈虎觉得焦小玉的精神和身体是比以前好多了。
“周局是个好老头。还真舍不得他。陈虎,我回来是办调动手续,那头的调令已经过来了。方书记也同意我调动,他说我反正也没逃出他如来佛的手心。你帮帮忙,这是我第一次调动工作,不知道怎么办。”
陈虎心里泛起酸楚。从此之后,在他的办公室里就失去了心爱姑娘的倩影,就听不到她的声音,闻不到她的体香,感受不到她青春女性的气息,这沉闷的办公室就永远不再有温馨。
“你这么着急调动?”
“纪副部长让我赶紧调过去,帮他筹备反走私大型会议。陈虎,我这一走,就没人给你添乱了,你特高兴吧?”
焦小玉调皮地眨着大眼睛。新的工作给她带来了新的生命。陈虎觉得焦小玉像初次到反贪局报到时那样充满活力。
“小玉,你像小鸟似地飞走了,把我一个人孤零零扔在这里,还嘲弄我。你的心真够狠的。”
焦小玉纤细的情感被陈虎的自嘲所拨动。她喜欢有幽默感的男人。想起与陈虎相处那些难以忘怀又不堪回首的往事,顿时酸甜苦辣涌上心头。她嘴上却冷冷地说:
“逃出你的手心,我也是满身伤痕。你以后再想见到我,真的要千年等一回啦。陈虎,我这算不算劫后余生?”
陈虎挠着刀疤说:
“我看你不是劫后余生。应当说,你是虎口余生。”
焦小玉被逗得咯咯笑起来。
“对,对,我是虎口余生,还是你聪明,语言机智。你是头虎,我当然是虎口余生了。”
“小玉,你调动的事,我还要和周局商量一下。组织上还要把你在反贪局的表现写个鉴定,还得开个小型的欢送会吧?”
焦小玉急忙摆手。
“得,得。欢送会就免了吧。不把我扫地出门,就是很大的面子。”
“那好,我陪你找周局,商量你怎么个走法。他身体越来越差了,你别气这老头儿。刚才,他差点让我气死。”
“哎,”焦小玉叹口气,“我住院前,也和周局大吵了一通。陈虎,周局手下有咱俩这么一对哼哈二将,也够他受的。咱俩有个共同的优点,专门欺侮老实人。想起来,真后悔。以后拜托你,替我将功补过吧。”
在局长办公室,陈虎还没有坐下,就被周森林下了逐客令。
“陈虎,小玉的来意我知道。你去吧,我和小玉好好聊聊。你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陈虎挠着脸上的刀疤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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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身体恢复了吗?”
“周局,谢谢你的安排。但继续住院,我真会急出什么病来。”
“我看你气色也好多了。你调走了,我们也还是大同行,打击走私是反腐败的重要组成部分,以后我们还是会合作的。”
“周局,其实我对反贪局还是挺有感情的。你像父辈一样关心我。陈虎像大哥哥一样爱护我。还有老包,为了救我,献出了他的生命。真舍不得离开你们。但留下来,也难呀……”
焦小玉掉下了眼泪,泪水里有对包保柱的怀念,也有割舍恋情的悲伤,还有失去亲情的孤独。
周森林满面愁容,很动感情地说:
“焦何案,最难的就是两个人,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你焦小玉。我的难处,难就难在什么事情都在我身上开花,谁的指示我都得执行。你的难处,难就难在什么事情都在你身上结果,各种各样的后果对你都是精神打击……咱爷俩,都受了罪。你受的罪比我的大。小玉,你能熬过来,不容易呀。熬过来了,也到了分手的时候。”
焦小玉抽动着肩膀,泣不成声。
周森林没有劝阻,就让焦小玉痛痛快快地哭吧。让她把一切烦恼、委屈、不幸、痛苦、悔恨,都随着眼泪流出,留在产生了烦恼、委屈、不幸、痛苦、悔恨的老地方。
待焦小玉平静下来,周森林仿佛漫不经意地问:
“小玉,你对陈虎,有没有个决定性的想法?”
“我们俩,怕是没有希望了。永远也走不出阴影。”
周森林走到铁皮文件柜前,用钥匙打开,取出一把二尺长的宝剑。银色合金铜剑鞘上镶着许多颗人造红宝石,剑柄呈十字架状,工艺十分精良,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中世纪欧洲风格。
“你要走了,我也没什么东西送给你。这把名为王者之剑的纪念品,它象征着法律与正义。你看看,漂亮不漂亮?”
焦小玉双手接过王者之剑,沉甸甸的。
“它真庄严,不愧是王者之剑。”
“小玉,我把剑鞘送给你,留作纪念吧。剑,我准备在我退休的时候送给陈虎。但不必告诉他我把剑鞘送给了你。看缘分吧。你们俩要有缘结合,剑与剑鞘自然又合到了一起。你们俩要是没缘分,那就让剑和剑鞘永远保持着对另一方的思念吧。小玉,你接受剑鞘吗?”
焦小玉满含热泪地默默点头。
周森林投了剑柄上一个弹簧钮,宝剑弹出一寸。接着,他抽出了寒光四射的铸钢宝剑,把剑鞘交到了焦小玉的手里。
“小玉,即便我将来躺在骨灰盒里,也希望能听到宝剑人鞘的声音。”
焦小玉接过剑鞘,喃喃自语:“王者之剑……王者之剑。”
陈虎被任命为反贪局副局长(副局级)的文件发到了检察院每一个处室。在这同一天,焦小玉调到纪副部长身边担任了正处级秘书。
检察院有人说陈虎的官运亨通,他提了副局,未婚妻焦小玉又给副部长当了秘书,互相借势,前途不可限量。
陈虎听到这些议论,不禁忧心忡忡,心想树大招风,果然不假。周森林让陈虎搬到他的房间办公,陈虎心里不情愿,但还是搬了过去。周森林大部分时间在安岭监狱协助专案组工作,局长办公室需要有人牵头,他就遵命搬了过来。于是,又有人放出风来,周局长一退,陈虎马上接班,坐上反贪局第一把交椅。他明显地感到自己成为了众矢之的,背后吹来阵阵冷风。
尽管陈虎暂时兼着侦查处长的职务,但同事们已不称他陈处,改称陈局。
陶铁良打来电话,约陈虎吃饭。陈虎原不想去,又怕拒绝后引起陶铁良误会,说他当官没几天就摆起了架子,就答应下来。这是他升任副局长以来第一件违心的事情,他担心以后违心应酬的事情会越来越多。
陈虎刚一进饭店雅座,就响起了一片掌声。他没想到,陶铁良请了两桌,将近二十人。有陶铁良在市公安局的七八个朋友,有法院、工商、税务、市政府、区委、海关的朋友。有的陈虎认识,有的他并不认识。但全体用掌声向他荣升副局长表示祝贺。
陶铁良把他的朋友—一向陈虎介绍,交换名片,一阵寒暄。
陈虎敏感地意识到,权力机关的腐败网络也许就是在一次次的宴请中形成的。自己作为反贪局主管侦查的副局长地位不能说不重要,自然也就有资格登堂入室,成为网络一员。他心里明白,表面装糊涂,笑嘻嘻地和每个人握手,不断地说:“谢谢。谢谢。幸会。幸会。”
陶铁良把陈虎推到上座。陈虎推辞不过只好坐下,心想,腐败已经开始了,有些人最终走上犯罪,一开始可能就是出于情意难却。
“陈虎,别介,现在叫你陈局了,”陶铁良把斟满了酒的三个酒杯摆到陈虎面前,“今儿晚上,各路神仙都是冲着你来的,替你高兴。你先钦三杯。”
“好,”陈虎站起来,端起酒杯,“我先饮为敬,谢谢诸位盛情。”
陈虎接连饮净三杯。一阵掌声。他心里很冷静,知道酒精下肚是权力膨胀的时候。
“好!英雄海量!”
捧杀开始了,陈虎心里暗笑。
陶铁良把三杯酒摆到了工商局一位姓张的副局长面前说:
“老张,这把你赌输了吧?你说我请不动陈局,现在我请来了,真神就站在你面前。怎么样,认罚吧!”
张副局长站起来,满脸堆笑地作揖道:
“认罚,认罚。我是听检察院的哥们儿说,新提的陈局不好访,人特清高,所以才说你请不来。见了陈局的面,才知道其实特随和。刚才陈局连铁三杯,我看我们哥俩肯定投缘。这三杯,我一口气干啦!”
张副局长喝干三杯酒,把杯底翻过来说:
“换大杯。我和陈局一醉方休。”
陶铁良拦阻道:
“你先靠边站站。陈局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承包了。大家都等着敬酒呢。”
所有的宾客轮番向陈虎敬酒,说着差不多一样的话:“陈局,你是铁良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用得着我,你说句话,立马搞定。来,干杯!”
陈虎觉得干了杯,好像双方就签了合同。
尽管是低度五粮液,喝了二十多杯后,陈虎还是觉得头有些大。
窗外传来了消防车的警笛,一声跟一声。陶铁良跑到窗前,看到了十几辆消防车驶过。
“不知哪儿着了火,看这阵势火不小呢。这回够消防局忙乎的。来,来,接着喝。”
工商局张副局长凑到陈虎面前,亲热地递上一支中华烟。
“陈局,你真是英雄海量呀!半斤多下肚,还岿然不动,服了,服了。有件不大不小的事,想请你帮个忙。你是铁良的朋友,这屋里又没外人。这事儿还非你不成。”
“什么事?你说。”
“来,咱们外边谈。”
在走廊里,张副局长压低了声音说:
“蓝天投资公司,你肯定知道了。”
陈虎当然没有忘记那件开变相妓院的脏案子,蓝天投资公司法人金生的案子侦查还没有终结,他牵涉的人和事太多。
“我知道。”
“你当然知道,你办的案子嘛。金生让他委托的律师捐出了话,要是能把他的案子铲了,他出这个数。”
张副局长伸出巴掌。陈虎冷冷地问:
“五十万?”
“不,五百万。解铃还得系铃人,所以还得劳作大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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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虎心中暗想,今晚不虚此行。他不禁怀疑起来,陶铁良扮演什么角色。似乎随意问道:
“铁良知道这事吗?”
“我求过他。铁良说他管不了,因为是检察院直办的案子。我听说,还没有起诉。只要设起诉,就有救。我知道,金生这案子和市委掺和到了一起,要彻底铲平怕不容易,怎么着也得上法院了。法院的朋友说了,关键看你们检察院的起诉书怎么写,起诉书写得太严重,法院也没辙。判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