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老板们慢走。”
三三,你在黄泉路33号的日子就要开始了,切莫让人识破,尤忌被那两个小白脸小看。
她在心内对自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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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样老板
堆不完的骷髅头。
每一个都圆滚滚,放上去又滚下来,成心要和三三过不去似的。
但这可是三三在黄泉路33号闯得第一个祸,老板既然关照下来要她自己收拾,她怎么好意思跑出去说自己来之前一直吃的橘子,此时已肚子空空,一阵一阵往外泛酸。
今夜怕是没得吃没得睡了。
她薄薄叹口气,却听到屋外的脚步声。
木地板发出“嘎吱嘎吱”响,声音到门口处停了。牧白手里举着灯笼,那红烛摇晃的光衬得他一张脸几乎晶莹:“三三怎么还未睡?”
三三见是他,羞愧地垂下头:“骷髅塔才堆了两层……”
牧白“噢”了一声走了进来:“那晚饭也还未吃?”
“是……”不知怎的,听他这温善的语气,三三突然发觉自己甚是委屈。也或许因为,之前从来没有男子,用这样的语气同三三说话。
“那且放一放。当日我同无浪都用了三天时间才弄好。现下我陪你去底楼吃饭,然后让花姑姑带你去睡觉的房间,免得你太晚进去扰了其他同屋。”
“是。”三三眼圈微红,二老板牧白真是善良的小白脸啊,不枉费她原先要叫他老板娘,果然比大老板宅心仁厚。
她追随牧白淡色的背影出门,牧白在漆黑的走廊里,像一缕飘忽的魂。
可这缕幽魂的长发披在身后犹如黑瀑,而淡色的衣袍宽宽大大,依稀可以看见底下他穿的那双鞋子。
并不是传说里那双名牌十彩鞋,而是同无浪一样的普通黑鞋。
底楼的厅堂空空荡荡,并无一人。
牧白道:“你等一下,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些什么饭食。”
他飘飘渺渺走了,剩下三三独自打量装潢好的新店。
新店一楼被他们用来做饭店,供大家饮宴;二楼是他们两个老板的书房与办公事的地方;三楼用来收藏与买卖珍宝;四楼是供商贾或是官吏们包间密谈的所在;五楼到八楼全是客栈房间。
正看个不住,无浪却穿着披风,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见到三三,疏远一笑,客气地点点头。
“大老板您回来了!”三三赶忙立起身来搓手相迎。
本已上了楼梯的无浪,此时不得不停下来应酬几句:“三三还未去睡?”
语气依然客气而疏远。
偏偏,这样的语气对三三而言最过熟悉。
从小,身边的男子问起话来都是如此腔调。
“还未睡?”
“只吃这些?”
“想要什么?”
“出什么事了?”
三三不知觉间捏紧了拳头。
语气却也放缓放冷:“三三恭送大老板回宫休息。”
无浪一怔,回一句:“我们本是小店经营,三三无须行如此大礼,今后也不必这样客套。”
他转身上了楼梯,消失在转角。
三三有些后悔,不知自己怎么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你当他是皇上了?”身后的牧白也一脸带笑道:“还恭送他回宫休息?”
三三脸上飞起红霞,眼睛却紧盯他手提的食盒。
“你赶紧吃了,我去叫花姑姑等下来领你去后院。”牧白说话间又离开。
走到一半,他回头看看埋头苦吃的三三,问道:“三三,你怎么不恭送我回宫休息?”
“啊?”三三满嘴塞着饭菜,作声不得。
目送二老板走远,三三心下也觉得奇怪。
她从未想过要那样子彬彬有礼地对牧白说话,但见了无浪,却不由自主变出那个样子来。
吃饭皇帝大!三三风卷残云罢,花姑姑穿了夜缕出来领她去后院。
安排她住的屋子里头已有三个姑娘。
花姑姑道:“这是三三,负责店里的迎宾。三三力气大,你们可不要欺负人家!”
花姑姑一走,那三个女鬼便围着三三叽叽喳喳起来。
“三三?是艺名吧!你们看看现在这世道,为了找份工打,还得随时改名字!”最矮那个道。
“其实……”三三正要解释。
最高那个又接过话去:“其实,也有我们这样凭实力找到工作的!”
她转视三三,发现三三比自己还要高些,于是痛心疾首道:“小妹妹你也很有实力啊,为什么要如此投机取巧呢?如果这店是黄泉路二百五十号,你难道就叫二百五吗?”
三三马上接道:“不会啊,那我就叫黄泉,或者随第五层地狱名字,就叫蒸笼好了!”
一高一矮两个女子顿时用膜拜的眼神注视新来的三三。
剩下最后一个隐隐有王者风范的姑娘,手只微微一抬,大家立即噤声。
她坐在屋里唯一的椅子上,如太后般对三三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缓缓道:“我叫吟络,在这屋子里年纪最长,店里头都叫我一声络姐姐。”
三三对着络姐姐的一只白嫩的手,不知要如何示好。
想了又想,她跨前一步,拿起络姐姐的手掌,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嘴里还不停念念有词:“嗯,络姐姐这条生命线过短,婚姻看起来也诸多波折,不是十分顺当……”
屋里的这三个面面相觑,这个三三以为络姐姐伸手要她看手相吗?
“话说回来,姐姐的天运虽然欠佳,但是也算有些偏财运,命中数度有贵人相助……”三三看起手相来倒也似模似样。
“三三,络姐姐是本屋老大,你就没有准备孝敬之物吗?”矮个女子终于揭开谜底。
“孝敬之物?”三三捏着络姐姐的手茫然:“我只有半篮子橘子,也已经孝敬给老板们了。”
“哼!你敢耍我!”太后络姐姐大为不满,立即抽回纤纤玉手,三个女子连成一线,怒视着不懂规矩的三三。
于是这个夜晚随着几声大喝,黄泉路33号的某个员工宿舍内的四个女子发生了斗殴事件。
动静实在太大,直接惊动了三位老板的大驾。
战况十分惨烈,且一望而知,是三三一对三孤身奋战。
花姑姑有些不满:“三三,你的力大原来都用来打自家同事吗?”
也实在过分了些,络姐姐和一高一矮都哭得梨花带雨,捂胸的捂胸,捧心的捧心,可见都是严重的内伤。
“她下手好不狠毒,花姑姑,我都呕出血来了!”络姐姐甚是委屈,话朝着花姑姑说,泪水却是要流给二位美男老板看。
反观三三,伤都在头脸上,一目了然:头发被三个泼妇给抓散了,这儿一蓬那儿一捋,不成个体统;麻布衫子却也被撕破了口子,顿时成了漏风的麻袋;最最惨,脸上也被人家尖利的指甲划到,左脸上一道长长的红痕。
两个男老板心下了然,吃亏的反是这个毫无同性斗殴经验的乡下壮妹。
“天色晚了,大家也要休息,各自散去吧!”花姑姑打了一个哈欠,打算明日再审。
“花姑姑,我们再也不要和她这样的泼妇一个屋子了!”这三个却不肯收容重伤的三三,立志要驱逐她。
从头到尾,三三都不发一言,站那里自成一派凛然正气。
牧白开口道:“即是如此,你们先去睡,我替三三另觅一间屋子休息便是。”
他刚要四顾,看客们马上退散,都不愿意招徕这个受伤的女子。
无浪还是那个样子,客气道一声:“牧白,既然如此,我和花姑姑就先去睡了。”
“二老板,三三可以睡柴房!”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
从小到大,三三没有受过这般的委屈,若不是她适才手下留情,那三个女子现在怕就已魂飞魄散了。她实在想不到,她们为甚都朝她的脸上招呼。
捂着自己脸上的伤口,她不等牧白答应,就转身去找柴房。
“你去的方向是无浪的卧房……”牧白的声音依旧温润。
“你随我来!”他笑着领她往前头去,嘴里却道:“三三,你一个乡下壮妹看来却不懂怎么打架。你们七层地狱治理得好比人间天堂了……”
“我们那儿也打,却不是这么个打法。”她小声辩道。
“为什么要打呢?长了嘴巴就不能好好说吗?”
“她们先动的手!”声音渐小,大约她自己也觉得无甚光彩。
牧白走路不快,脚步声却出奇得重。
都说鬼过无声,牧白的来路虽不清楚,论理,仙家行路也不该如此。
“三三给的橘子倒是很甜。”
“哈?”怎么又说到橘子上头了?
“三三这个乡下壮妹还真有些意思!”他突然回过脸来朝她一笑。
她手足无措,头脑晕然。
他说她有意思呢。
牧白带她去了一间干净的屋子,不大,却只有一张床,不用和人分享。
牧白道:“你权且在这屋子里安歇,我就住隔壁。”
临走又道:“你等下睡,我拿药膏给你涂伤口。”
三三不由大为高兴。
今日虽说受了些委屈,却难得收获美男的殷勤照料,从前就没有一个男子对她说这样温柔又安抚人心的话。
她凝望牧白的背影,赶紧把头发绾好,以免坏了她在二老板心目中的形象。
再等牧白伸手给她一罐药膏的时候,三三却止不住小手发颤,抖动着接过来,垂头蚊子叫般说道:“多谢二老板。”
“你也早些休息吧。明天无浪和花姑姑会审你今夜的事情,另外,记得把我们的九层骷髅塔复原。”
“哈?”还要堆骷髅塔?她表情尴尬坐在那里,还当他会放过她呢。
他笑着帮她闭上门,三三在屋子里对着药膏直发呆,头一次有了照镜子的兴趣,倒要好好看看自己这张脸,另外还需筹谋明日上工的衣服打扮,这次第哪里还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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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问出处
第二天一早。
之前一直轰动第五层地狱的黄泉路33号再度被围观者们包围议论。
只见一名女侠,作托塔李天王状,右手托举一根大萝卜,面目严肃,站立在金店门前。
“哎呀,这店得罪了黑社会吧,人家一大早就派女侠客来门口封店了。”
“不像,这店以前的老板娘就喜欢坐外头择菜,伪装成行为艺术。这分明是行为艺术,是艺术!”
“这个女子训练有素,站这许久,都没有眨过眼睛。”
“快叫《冥界朝闻》的执笔过来问问,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
路人甲乙丙丁激动莫名,居然还有运气现场观摩此等怪事。
僵立的三三被周围灼灼的目光搞得有些难堪,莫非,她这个迎宾的造型又闯祸了?
刚想到这里,突然从旁过来一个男子,直接往三三身边一站,半蹲,双手伸出貌似求饶。
他笑嘻嘻对人群里一个摆出画摊子的男子道:“注意画好我的面目表情,要有些惊诧,其中又混合些微的畏惧,这里面的分寸你务必要把握好!”
男子眉目姣好,沉声应:“我理会得!”
围观者们闻言先是震惊,继而恍然大悟,继而感叹道:“是啊,此时不合画,更待何时?和女装版托塔李天王站一起,多好的一张行乐图啊!”
于是画摊男子生意不绝,他手中笔运转如飞,只几下,一副惟妙惟肖的天王抓小鬼图就跃然纸上。
三三被迫参与他的多次创作,心下不免更加疑惑,也不知自己这迎宾到底算不算成功。
正犹豫不绝,高级会所的大门却开了。
无浪穿着黑衣,青着个脸,从三三右手中抽出那根萝卜来。
又对着围观群众道:“本店开张时辰还未到,稍晚奉候各位光临。”
再朝正要挂上三三身子的一个合照女鬼道:“对不住,我们的员工还未早膳,下回赶早吧。”
他用眼神示意,三三只得垂头丧气跟着他入了楼内。里头正用早餐的男男女女此刻却已经都笑得东倒西歪一片。
她听到有人在说,听说三三是乡下来的傻妹子,一来店里就闯祸不断,砸了老板的屋子,打了同屋的姐妹,今日还跑出去丢丑,老板一定会将她踢出门去。
这话很是恶毒。
三三焦急得在大堂里寻找二老板牧白的身影,只要他在,她似乎就能安心一些,不会似此刻般惴惴不安。
偏偏遍寻不着那温柔男子。
只捕捉到花姑姑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与络姐姐她们幸灾乐祸的神情。
三三暗道一声,这下算是彻底完了。
不想坐下的无浪却道:“还不快吃?”
吃便要吃,只是食不甘味,担忧这是她三三在冥界的最后一餐饭,诚可谓出师未捷身先死。
吃到小碗底朝天,她仍是埋头不语作出辛苦咀嚼的样子。
真怕,就这样被大当家轰出门去,见不着牧白最后一面,她都来不及为昨夜的药膏道谢呢。
“随我来。”
同样一句话,出自大老板无浪之口就变得毫无温情,命令似的。
跟在黑衣男子身后,三三头一回注意到大当家的身姿十分挺拔,走路的样子却也如风拂柳,放在她们那里,也算得上举止从容优雅。
无浪不疾不徐又带三三回他们初次见她的书房。
“啊?谁弄好的?”只见九层骷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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