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成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的确如此,如果一直待在这里不复习原来接受的知识,等到暑假过后的摸底测试,苏晓菲肯定除了语文其他门门不及格。不过清朝时期的西方书籍知识也太浅薄了,完全是初中以下的水平,给她关于天文机械的书明显不对胃口。他微微蹙眉,研究着这个恼人的问题。
苏晓菲见他这副模样,以为他在奇怪一位皇家公主怎么会对西洋知识有兴趣,脸上浮现出失望沮丧的神情。保成忙道:“不打紧,九妹妹你要些什么,我尽管去对白晋他们说去。”
她这才转忧为喜,也顾不上许多,只说有什么书尽管拿来就是。保成只得点头答应,送她离开。但这无可厚非地成为摆在他面前的难题,如果将自己的教科书给她,等于挑明了自己的身份,这叫不打自招。但如果不这么做,苏晓菲很可能由此成绩下滑,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苏晓菲迟早要穿回去的,更何况九公主在历史上只活了二十年。
无奈地挠挠头,保成干脆先去白晋那儿淘书。想不到白大爷压箱底的货倒不少,还有几个内容未知的箱子,白晋好说歹说不让打开,拍着胸脯保证里面不是危害国家的东西。这却使保成好奇心大起,借着倒腾书的机会绕着那几只箱子细细探查一番,隐约嗅到淡淡的台湾樟脑味,推一推还有极轻微的沙沙声,不禁联想到白老先生该不会是清朝走私集团的幕后老大吧。耸了耸肩,转身让小厮把大半箱书搬回去,看着白晋一脸潸然的模样,他一边保证归还,一边暗想这也算是你偷税漏税的补偿吧。
保成把白晋那儿的书全给了苏晓菲,也不管什么机械制造、天文算术、圣经,甚至还有莎士比亚的戏剧、孟德斯鸠的《论法的精神》,真想不到白晋这么个传教士也会偷偷带这种启蒙思想学说的书籍过来。他又私底下将一些课本上的经典理化题绞尽脑汁翻译成略微带有中世纪风味的英语,偷偷去印上一些混夹在白晋的书堆里送去。
这么一箱子各式各样的书可把苏晓菲乐坏了,她也谨记叮嘱,把书藏在里屋的暗阁里。但纯英文版的《哈姆雷特》啊!从此,不少宫女太监常能在午后听见温宪公主对着狐狸小八念念有词,不知在混说些什么。而那只狐狸被她天天“生还是死”吓得条件反射,一见她来就委屈地缩成一个大包子,眨着俩小眼瞅着她。
但这并没有打击到苏晓菲,她整个冬天全花在和莎士比亚先生交流上了,以至于在家宴上看到俩丑角在演杂戏,都会第一反应出威尼斯商人的经典桥段。
所谓学以致用,正是此理。
前传-仲夏夜之梦 奈若何哉相望眼
坐在暖轿里,手上垒着一个大包裹,里面是满满当当的书本。苏晓菲在往毓庆宫而去的路上,又忍不住打开包裹抽出一本诗集来看。宫门口是石蕊亲自来接她,帮着拎过包裹后低声道:“太子殿下正在会见大臣呢,公主先去我那儿吃点点心吧。”
“咦?是谁呀?”苏晓菲一听有点心吃,便顾不上许多,随口问道。
石蕊却不作答,直至领她进了屋子,屏退了宫女,才开口:“是佟国维和他孙子舜安颜。”拿起手绢又玩笑道:“这个舜安颜年纪比你略大两岁,可是一表人才呢,京城里不少人家的女儿都对他倾慕有佳。”
苏晓菲没听出她的玩笑意味,却尤自思索着。佟国维倒是听说过,清穿文里四四的得力后台,但是这个孙子舜安颜倒是没怎么听说过,清穿文里也不太提起。于是她直接把舜安颜无情地Pass了,吃着玉尖面继续沉思,佟国维带孙子过来作什么?他不是更应该去四四那里麽,不过话说回来也是,四四现在才只是个贝子,没多少实力。她打住不再去研究政治问题,满意地喝一口香喷喷的牛奶,耐心地等待会面结束。
石蕊在一旁静静地打着络子,金色的丝线配上红色的缨穗,显得富丽堂皇、玲珑可爱。苏晓菲看着喜欢,便说:“姐姐教我怎么做可好?回去我也打一个吊在荷包上。”她搁下手,轻轻一笑:“公主喜欢就先拿这个去好了,学打这种花样络子可费时呢。”
“反正我也闲来无事,不如拜你为师,学学这手上玩意儿。”苏晓菲被嬷嬷看着绣花,可自己又笨手笨脚不会拿针,见这个编绳又方便又漂亮,就想学学了,“更何况你这个络子难道不是给太子哥哥的吗?”
此话一出,石蕊神色一黯,勉强笑道:“哪里的话,这是我打发时间随手弄着玩的。而且殿下素来不喜这太艳丽的络子。”说着,复又拿起络子,“这个叫做攒金梅花络,配上相思扣可漂亮着哪。”
“相思扣?是什么东西?”苏晓菲原以为是个普通的绳结之类,不曾想石蕊起身去里屋取来一个盒子,里面满是大大小小的各式铜钱。手指抚过钱币,她脸上淡淡地泛出温暖的涟漪。挑一枚中等大小的通宝,取来一段红丝绳,石蕊一边在钱币上缠着绳结,一边细细告诉要领:“这得用干净新整的铜钱来做,绕线记得把线头收进去,每一个结都要扎紧理线,最后收尾留线接上络子,这才算完了。”
说话之间,一个美观大方的相思扣跃然手上,苏晓菲爱不释手,越看越喜欢,就央求道:“姐姐就把这个送给我吧。”石蕊却拿了回去,摇头道:“不是我不给你,这相思扣不是你们这些女孩子应该有的,被别人瞧见要说闲话的……”话及一半,便住了嘴,脸上微红,不再说下去。
苏晓菲以为是她觉得作为太子妃不该对一个未婚公主说这种话,刚想说没关系,却不妨一只手伸过来取过了相思扣,把玩着笑道:“唐有王维红豆寄情于友人,如今这相思扣又哪里碍着了?”
石蕊不自在地绞着手绢,嗔道:“殿下切莫以闺阁之言为戏。”
保成不以为然地一笑,端详了相思扣一番,随手收进荷包:“这个做得也别致,九妹妹既然不能要,那就给我吧。”抬头看了看双颊绯红的石蕊,爽快笑道:“我总算知道你央我去寻铜钱的缘故了,怎么样,这盒铜钱可是精挑细选,应有尽有啊。”
“多谢殿下。”石蕊因为苏晓菲在这儿,窘迫极了,低声道,“公主有事与您说,妾身先告退了。”没等他开口就快步走了出去。
保成望向门外,良久才回头道:“九妹妹有什么事吗?”
“嗯,多谢你送来的书。”她打开包裹,把书拿出来,“这些我都读了好多遍了,还有些书我得细细看。”她又翻开一本诗集,凑到他眼前,“能不能帮我问问白先生,这个词什么意思?”
保成一瞧,原来是古英语,难怪她不懂,随口道:“这是杂了法兰西文的英吉利文,意思是废墟。”
“咦?你会西洋文?”苏晓菲惊异地问道,心里不由胡疑起来。
保成一怔,旋即若无其事地说:“那是当然,九妹妹都会,我怎么可能不会。皇阿玛请传教士教授我们西洋文,连皇阿玛自己也会一些法兰西文,英吉利文呢。他还会弹钢丝琴,拉梵婀铃,很多西洋物件他都会。”
哇!康老爹太有才了!那些清穿文写什么女主会教授如何使用西洋物件,使上至康熙下至阿哥们大为惊奇,他们自己本来就会嘛!苏晓菲眨着星星眼向乾清宫方向一脸膜拜的陶醉状,保成在后面满脸黑线地用右手按住额头,无语之极。
当晚苏晓菲果然名正言顺地蹭了餐晚膳才心满意足地回裳华轩了。送走苏晓菲之后,两人之间一时有些静默,保成最终打破了沉寂:“听说今天皇阿玛召你问话了。”
石蕊紧张地抬眼看向他,保成目光清澈,并无任何不快,似乎只是在随意地找一个话题。她缓缓垂头不语,良久才小声道:“皇上问妾身……为何入宫多年仍无所出……”
保成一僵,原本早料到可能会问这个,但从她口中听到,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不禁微微蹙起了眉。石蕊低着头没发现他的变化,又补充道:“皇上还想多找几个有身份的侍妾进毓庆宫,命妾身去考量下她们的容姿品行。”
老爸,你也忒爱多管闲事了。保成脑门迸出一个十字,暗暗握紧了拳头,但终是放了下来,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站起身绕到她身边,伸手抱住了她。
石蕊被这一搂弄得有些慌乱,但保成并没有抱得极紧,只是像在抱一件瓷器般小心翼翼。她渐渐安定下来,本想就一直维持这个动作,可是他却轻柔地吻上了她的唇。她的瞳孔一下子涣散了,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所措地接受着这个亲吻。他的吻很温柔,一点也不霸道,或者说,没有一丝占有欲。嘴唇没有什么温度,仿佛是在亲吻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
但石蕊已经来不及细想这些了,脸早已火烧似的滚烫,她在唇齿之间嗅到淡雅的茶香以及花香,这个气息很熟悉,他最爱的藤花铁观音。藤花,紫藤花,如水晶帘般的紫藤花架,她没有再想下去,合眸任由他抱着,亲吻,轻缓地解开领口的纽子,身体微微发颤。
新嫁的年纪,她曾经梦想过这一天,但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时,她却感受到无尽的哀伤,不在自己,而是在自己身边。
他所能给她的,只是一个叫皇太子胤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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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仲夏夜之梦 三月梨花二月白,落蘋洲
有些时候,保成真的对自家老爹的做法极端不满,虽然每次都会以时代阶级观念的差异按下怒火,但这次他确实忍无可忍了。面对排成一排站在自己面前齐齐福身的各式女子,他明明白白地表现出厌恶,还用手扇了扇弥散在空气中的脂粉味,僵着脸回头对石蕊道:“你先好好地管教起来。”特别在“好好”两字上加了重音,接着就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走出院子,引得石蕊忙快走几步,唤道:“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乾清宫!”石蕊听他干脆利落地回答,自知拦不住,只得命小桂子跟上。
平时越是温和隐忍的人,一发飙绝对气势凛然天下。保成和老爸隔着一个书桌对峙了足足一柱香的时间,互相都诡异地沉默着,害得李德全屏退了所有人,自己守在大门口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父子俩都有一股傲性,谁也不愿退一步,两双敛着的黑眸目光愈发锐利,一时仿佛在空气中劈里啪啦激出了电花。
保成是丝毫不会让步的,老爸后宫嫔妃这么多自己也不作任何评论了,至少额娘从来没说过什么,每次提起她也总是一脸淡淡的模样,毫不干己地说:“缘分已尽。”但是老爸您的兴趣并非他人的兴趣啊,您当毓庆宫是养殖场吗?这么多24小时不停歇的鸭子单是见了就头大,别说拥在一块儿你一句我一句了。
他的脑海中已经构思好了几种方案。第一,如果老爸妥协,一切好办,能送走就赶紧送走。第二,如果不妥协,对不起,耍点花样手段我也是会的。第三,如果在伯仲之间,那么……
当他正在研究第三种可能时,康熙突然幽幽地叹口气,摆了摆手:“朕也不是为了咱们皇家开枝散叶麽?罢了罢了,人是必须要留下,不能失了皇家脸面,但是是否收为侍妾,怎么处置就随你的意了。”
这算是胜利了吗?保成嘴角不着痕迹地抽搐了一下,没有感觉到任何胜利应该出现的东西,比如经验值啊,掉落物品啊什么的,反而又得绞尽脑汁想出妥善处理的方案。不过这个结果对于死要面子的老爹来说已经是一大步了,听到“随你的意”时,他就大为心安,吁了口气,欠身行礼:“儿臣多谢皇阿玛。”
康熙疲劳地靠在椅子上,合眸按了按太阳穴:“这就算朕最后一次了,以后这事就随你了。”两人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他左手端起茶盅,略抿了口,便皱了皱眉,搁下沉声向外道:“李德全!”在外候着的李德全忙开门躬身进来等待皇帝的吩咐,心里忐忑不安,不知何处出现失误。
保成看着这位当初被额娘从乱棍下救出的小太监,已经在乾清宫度过无数个春秋了,自梁九功亡故后就成为最得圣意的太监,但人却愈发谦虚谨慎,有条有理,只是一心侍奉在乾清宫。垂眼无声一笑,如今这里有多少人都是沾了额娘的光啊,他上前拿起茶盅道:“今年入春早,天气都转暖了,也该把滚奶茶换下了。虽说祖宗规矩这样,但也须因地制宜才是。”李德全感激地双手接过茶盅,退出去忙命人换上蒙顶甘露来。
“还是你知晓朕的心意啊。”康熙欣慰地笑道,拿过一本折子打开,“朕要定于下月南巡,你去准备准备,一起去瞧瞧。今年户部上报说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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