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鸥灵的目光一直没有从他身上移开，好像生怕错过了他的一个表情一般。
直到视频定格在最后一个画面，夏欧奇都没有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仍旧盯着电视。小小的身子轻轻颤抖着，接着……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唇角发出压抑不住的呜咽声，像一头极力压抑住自己的痛苦与愤怒的小狮子。
段辛宸抬头看了看墙上的古典挂钟，分钟指向3，离视频结束的十分钟还有八分钟。
这八分钟对夏欧奇来说，像是八辈子那样漫长。
过去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如电影一般回放着，他从来就没有恨过黄素玲，现在知道这样的真相后，他就更加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她了。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丢下他跑了，她是他的阿妈，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一直*着阿妈，即使她后来不那么*他了，但那有什么关系呢？他*她就好了。
他也一直无法理解阿妈为什么对他和对姐姐的态度不一样，现在终于知道……真相是那样残忍。她竟然是被逼着收养了姐姐的，她吃下的那颗黑色药丸，是毒药吧？
如果她不按照夏晓峰夫妇说的去做，就有可能会死……
夏欧奇手上的关节被捏得泛白，小脸上的青筋爆了出来，额上染上一层薄薄的汗珠，他仅仅咬住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来。
姐姐的父母……怎么可以那样？怎么可以用那样被逼的方式逼他阿妈？
这样一来，他们家欠他阿妈的，远远比阿妈欠他们的要多得多！卖了她又怎样？谁叫她那不负责任的父母要用这样的方式将她塞给别人？
咦？不对！
夏欧奇的眸子忽然闪了闪，睫毛颤抖，拳头慢慢放松，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找上他们家？他们好像是早就商量好了一般，去了王政家后，就直奔他们家来了。但是，如果是商量好了的，为什么他的阿爸阿妈看起来却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电视屏幕黑了下去，里面反射出夏鸥灵的影子来，她一直站在他的右下方，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他紧盯着电视里夏鸥灵的影子，内心纠结混乱如麻。他该怎样面对她？继续叫她姐姐？可能吗？
这一切，都是因她父母而已。如果他们没有来羊角村，羊角村就不会有那么多亡灵。如果他们没有来，阿妈就不会收养姐姐。阿妈不收养她，也不会有后面这些故事，不会有吸血鬼，不会有她跟娄国伟的斗争，他阿爸阿妈也就不会死……
叫他如何面对，这样一个间接害死他父母的凶手？
就算他们不那么完美，就算他们自私自利，就算他们贪生怕死，那也是他的父母啊！生他养他的人！
可是，如果就这样不理姐姐了，如果跟她绝交甚至交恶……
他不敢想象，不敢想象夏鸥灵会有多难过……更不敢想象，没有了这个姐姐，他会有多难过。
心，猛烈地痛了起来，比知道真相时更痛。他脸色苍白，小小的身子往地板上坐下去。
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不！不能分开！不能交恶！不能不要这个姐姐！
现在，她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啊！
如果失去了她，如果是他自己亲手推开了她，那他还有什么生存下去的意义？
……
“五、四、三、二、一……”段辛宸冷冷地看着秒表，报时。
“十分钟到了。”他提醒夏欧奇。
夏欧奇身子微微一怔，仍旧坐在地上，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夏鸥灵也紧张地看着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害怕面对夏欧奇过，她怕他转过身来跟她说：“我恨你。”她更怕他……根本就不转身。
“你可以说话了。”见夏欧奇还是没有反应，段辛宸再次道。
这一次，他站了起来，转过身……
那一转身，让夏鸥灵心里似乎打开了一个口子，阳光洒进来。
夏欧奇的眼圈红红的，睫毛湿润，却看不到眼角的泪珠，只有淡淡的泪痕。接着，他咧开嘴，露出两颗小虎牙：“姐姐，你不是在守着暖暖的妈妈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句话，既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又转移了话题，夏欧奇仿佛在一瞬间长大了，懂事了，小小的脸上，带着不属于他年龄的成熟与冷静。
夏鸥灵愣了愣，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明明想笑，眼泪却又滚出了眼眶，她连忙擦干，局促地说：“他们……出了点儿意外，谢兴中太狡猾了，一直没有出现，最近易阿姨行为有些奇怪，我先走开一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到时候再对症下药。”
“我跟你一起去。”夏欧奇抬头看着她。
“好！”笑容在夏鸥灵脸上绽开，那么开心，那么温暖。
☆、第六章 扭曲之爱9
每天，鼠宝都会向夏鸥灵报告易晓珊的最新动向。
第一天，她一直呆在家里上网，没有出门，吃饭也是叫的外卖。
第二天，第三天……
每一天都是如此。
直到第四天，她才出了门，鼠宝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悄悄地跟着她。金学宇和暖暖由于没有夏鸥灵在，且死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暂时无法在大白天自由行动。
鼠宝吱吱叫着，手舞足蹈地，好久才将自己想要表达的表达清楚。听完后，夏鸥灵心中充满了疑惑，“你说她去叫了个电工师傅来把家里的电路全部检查了一遍？”
“吱吱吱吱！”鼠宝使劲儿点了点头。
“那她这几天上网有没有插电？”
鼠宝歪着脑袋想了想，摇摇头。
这也太奇怪了，易晓珊为什么要去检查电路？她知道自己上网没插电？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她还要去上网呢？还是说，那电根本就插不上？
夏鸥灵把金学宇召唤出来，问到了易晓珊的MSN账号和密码。
段辛宸打开自己的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如飞一般飞快地跳跃着，显示器上的画面变了一个又一个，一排排夏鸥灵完全看不懂的代码刷刷而过。
五分钟后，段辛宸成功侵入了易晓珊的电脑，这是夏鸥灵完全不懂的领域，不禁由衷地佩服起段辛宸来。
然而，笑容才刚展现出来，她的眉头就跟着段辛宸严肃的表情而皱了起来。
“怎么了？”
“易晓珊的电脑被控制了。”
“你之外的人？”
“对。”段辛宸一边说一边飞快地退出侵入，对方在他侵入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并自动启动了防御和反追踪系统，要不是段辛宸速度快，肯定已经被对方拦截的。
然而，就刚刚侵入的那短短几秒钟，他就已经发现了易晓珊电脑的与众不同之处——即使她的电脑是关闭的，甚至连电都没有插，但却一直在运行着。像是有一只未知的怪兽一般潜伏在里面，随时准备扑出来将人撕成碎片。
这时，夏鸥灵猛地想起了什么，脑中警铃大作，她连忙问：“鼠宝，你离开金学宇家里有多久了？”
鼠宝吱吱地叫了三声，表示大概三个小时。
“糟了！”夏鸥灵大呼不妙，“易姐有危险，我们赶快过去。”
“易振，你和鼠宝先去，不要担心被人看到，越快赶到那里越好！”
易振应了身，长臂一捞将鼠宝抓在手里，嗖地一下就不见了影儿。
段辛宸把车子开到了一百八十迈，如飞一般穿梭在车流之中，交警鸣响的警笛很快就消失在了他们耳中。
然而，即便他们速度再快，也已经晚了，等他们赶到金学宇家时，金学宇所在的整个小区的电路都陷入了瘫痪之中，其中一个住户家甚至还冒起了浓烟，所幸的是没有引起火灾。
而金学宇家里，易晓珊已经不见了踪影，她的电脑已经爆炸，屏幕四分五裂，机壳被烧焦，桌子也被出了一个大洞。
夏鸥灵看了看有些露在外面的线路，已经全部被烧焦了，灯打不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焦味儿。
忽然，她脸色变了变，拉了拉段辛宸，“你有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气味？”
“有亡灵来过。”段辛宸自然是闻到了，只是，他暂时还不太确定，这气味，像是一种他只在自己所在的世界接触过的灵体，在这里居然也会有？
夏鸥灵看他毫不犹豫就答出来了，继续追问：“那你能说出这是一种什么亡灵吗？在我的记忆里，似乎没有这样的，怎么说呢……好像我再用力嗅一下，就会触电一般，全身有种极细的酥麻感。”
“虽然不明白这种亡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数字亡灵。”
“数字亡灵？”
“对，这是一种不存在的亡灵，既没有实体也没有虚体，你根本就看不到它们，它们像是寄生虫一样，必须依附在电子产品、电路、网络等介质上才能生存，当然，既然是亡灵的话……它们也有大部分亡灵具有的特点，可以以人类为宿主，通过控制人类脑电波的方式来控制人的大脑。”
“你的意思是易晓珊已经被数字亡灵控制住了？”
“那也不一定，这个数字亡灵并不纯粹，空气中还是有腐尸的味道，也就是说……这很有可能是一个二次死亡的亡灵，也就是人类死了以后，被数字亡灵再次控制或者宿体，从而拥有了一种介于普通亡灵与数字亡灵之间的杂交体。”
“是谢兴中！？”夏鸥灵恍然大悟，“如果说是谢兴中变成了这样的存在，那么他一直潜伏在易晓珊的电脑里的事就说得通了。”
夏鸥灵飞快地从易振背后的包里拿出指灵罗盘，并来到易晓珊的家门口，伸出手，白皙的手掌慢慢覆盖在了门上，随着一道银白的光芒闪过，一张符纸出现在她手中，符纸上有几条划痕，所幸还没有完全断裂。
段辛宸立即明白了这符纸的用处，原来，当初她在这门上贴上符纸，目的不仅仅是为了防止谢兴中进入金家，也是相当于一个隐形的监视器。
这就是夏鸥灵身为御灵者的特殊性了，其实，具有监控作用的不是符纸，而是她召唤到符纸上的一些极小极小的虫子亡灵，由于这些亡灵级别比较低，所以控制起来相当容易，甚至没有看到她是什么时候念的咒语，它们就已经为她所用了。
在虫子亡灵的带领下，夏鸥灵得知，易晓珊还没有死，也没有被亡灵抓走，而是她自己离开了，她只是简单地收拾了几套换洗衣服，带上了银行卡存折等必备的东西，便出了门。
与门上的虫子亡灵同样的道理，为了防止意外，夏鸥灵在易晓珊家附近的几个公交站上都贴上了符纸，并将其隐形，召唤了一些小生物的亡灵过去帮她监视易晓珊的行踪。
她做这些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它们真的会起到作用。
易晓珊是打的离开的，所以无从得知她的目的地。幸运的是，虫子亡灵们记下了她坐的那辆的士的车牌号。
在这个段辛宸可一手遮天的洛安市，有了车牌号，不怕查不出她去了哪里。
答案很快便被揭晓了——机场！
易晓珊去机场？这么匆忙，这么隐秘地去机场？做什么？
夏鸥灵不禁要怀疑了，难道所谓的谢兴中的鬼魂作祟，都只是障眼法？真正的凶手其实就是易晓珊？
不不不！不应该是这种可能的！
段辛宸调出了机场这一天的所有人员出入记录，终于找到了易晓珊的名字，看来她也并没有打算完完全全隐瞒自己的行踪。如果真的想就此消失的话，坐不用身份证登记的大巴或者黑车才是最好的选择。就是坐火车要查起来都会费力很多。
偏偏她却选择了一种最容易被查到的交通方式。
易晓珊的最终目的地，让夏鸥灵感到无比吃惊——竟然是韩城！
竟然是她的杀父杀母仇人胡都统所在的城市！
为什么会这么巧？她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主人，这会不会是个陷阱？”易振担心地问。
夏鸥灵捏紧了拳头，眸子微微下沉，眸光里带着闪动的火花，有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即使是陷阱，我也要跳进去看看！他们能耐我何？”
段辛宸听到她的决定后，二话不说打电话叫下属给订了机票，“老婆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对的是对的，错的，我也要让它变成对的。”
“如果真错了，赔上的很有可能就是你的命。”夏鸥灵可不想就这样白白欠人一条人命，不过，看到他这样毫不犹豫地支持她，心里还是暖暖的。
“小命一条而已，死了也可以做你的宠灵啊？”段辛宸调侃道，随即，眸中寒光一闪，“何况，我的命，恐怕他们不敢要。”
“易振，欧奇还在上学，这段时间你就在洛安替我照顾好他，行吗？”
段辛宸在电话只要对方订两张机票，易振是没有异议的，毕竟，自己只是一个亡灵，隐藏住实体就可以了，没有订机票的意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