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志立没料她会这么说,怒气勃发,刚要问她,却被她抢了先:“志立,你是个男子汉的话,就更应该陪着菁菁。”她柔声对左菁说:“对不起,我们都不是圣人。在我们不能确定你到底什么时候会忽然威胁我们的生命之前,不能继续冒险和你呆在一起。志立如果不怕这些,而且愿意跟你一起承受,那我们就只能暂时分开。菁菁,你不要因为这个怀疑咱俩的友情,我们七八年的交情,多么深厚,我愿意尽我所能帮助你……”
铁翔听到这些无盐无味的屁话,想冷笑一声又适时止住,毕竟现在卓芷筠难得跟自己的观点一致,尽管说得比自己虚伪多了。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先开到单位新宿舍楼把左菁处理稳妥,然后再回自己的宿舍拿各类装备,接着直接回市区,撂下他们,只跟杨兆林去救各自的家人。
卓芷筠说完这些,又转头对铁翔说:“你现在指纹自动操控,不用手机当钥匙了,借我用一下。我用你的手机打电话给我对象,应该好用。”
铁翔惊诧于她居然半小时前还跟自己针锋相对,现在却像对待自己朋友一样很自然地要手机,想必卓芷筠刚才附和自己,也是为了要手机做铺垫。他脸皮薄,便沉默着递给卓芷筠,他没试过手机是否管用,如果卓芷筠能与任鹏飞通话,那自己也要给父母打个电话。
卓芷筠接过手机,首先如铁翔想的那般,仔细瞧了半天,但也没察觉出和别的手机有什么不同,便拨号给任鹏飞,谁料电话里传来“您拨的用户已关机”,这很让人担忧男友的安全,不过好消息是这说明电话还是可以连线的,只是对方关机了而已,便又打给闫蓉蓉的男友沈如松,他俩天天都在一起。
“啊……是谁啊?能通话了?是军队吗?快来救救我们哪!”声音很惶然,却也很压抑,似乎是不敢大声。
卓芷筠听到这里,抑制不住泪水,惊恐地问:“如松!如松是我!我是芷筠!你们在哪儿?鹏飞怎么样了?”
“我在……我在心翔海业东边的……的水产技术学院……躲着呢……这里……这里很危险……你能找到军队吗?来救救我……这里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死尸……”
卓芷筠敏锐地捕捉到了异常,扬声问:“什么‘我的’‘你的’?如松,你为什么不说‘我们’?你不是应该跟鹏飞在一起的吗?”
“唉……我跟你说句实话吧芷筠……本来,本来我们天天一块儿工作,也住同一个宿舍,你是知道的,可他前些日子炒股……这年头照常理说是金属能源电子信息类大涨,医药类大跌才对,谁料最近全是钢谷的股票跌……”说到这里他顿挫一下,似乎怕手机放电甚至爆炸,拖了整整十五秒才继续说,“然后被一些医药股的持有公司疯狂吃进,鹏飞就狠心割肉,接着去买医药股,谁想到他买的那家‘天体医学’全部套现了,卷走了大量的钱,钢谷股票审计机构给定性个st,也晚了,人家都跑了,这一下对钢谷支柱企业打击都不小,何况咱们小老百姓了,于是鹏飞赔了一万多钢镑……没办法,现在手头紧了,又怕应付不了和你的日常花销,就冒冒险,给技术学院的一个学生替考去了。那孩子有钱,老远看体型脸型长得也跟鹏飞差不太大,说定了只要去替考不管成败先给两千,成了再给三千,所以就答应了,正好昨天感觉手机信号也不大好用,正是大好时机,也不会放电惩罚啥的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考试的时候都关掉了……”
“所以他现在在考场?”卓芷筠真急了,“不就五千镑吗?咬咬牙两个月,他家那些余房的房租就有十多万钢镑了……如松你扪心自问,你够不够朋友?你怎么不劝劝他?别说这两个钱对你们俩来说不算什么,就是真的穷了,也别以这种方式!这下可好了,他现在考试,压根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吧?相信你也清楚现在外面是什么局势!一个大学校少说万八千人,就算有一个是吸血傀儡,也会传染相当多人,剩下的人都危险了!”她镇定了一些,柔声说:“行了,好在一会儿天亮了,你叫上鹏飞,别考那破试了,你们找点棍子什么随身带着,跑到街上,我们马上就到,去接应你们。阳光只要照下来,就比人造紫外灯强得多,加上吸血傀儡们都跑得慢,应该不会威胁你们……自己小心!”
“不是啊芷筠……你不清楚,仅仅就这么一个晚上,不光是吸血鬼的问题……我们……仅仅就这么一个晚上,咱们老百姓正常的社会秩序也崩溃了……!”
卓芷筠惊呆了:“你……你什么意思?”
“出现了很多暴力的组织……都是临时纠集起来的,原本在现实中也不是什么好人,现在都彻底显露本性了……这个学校也被一个大组织占据了……他们人数很多,带着刀棍,还有几把自制枪,看谁不顺眼杀谁,强奸女教师和女学生……行了行了我不能说了,他们的人到这边巡逻了,我躲在……”电话忽然停了。
“如松,如松!”在喊话无效后,卓芷筠气急败坏地要甩出这手机,好在被铁翔眼疾手快,刹住车立马劈手夺过,其实他反应并不算快,只是早就防着卓芷筠来这一手,尽管她的痛苦和惊恐是真的,但她也会借此将自己的优势削减——比如扔掉自己的手机。
“怎么回事?你们都没听到吗?”卓芷筠见大家没有谁肯询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便喊道,“现在外面出现了暴力组织,白天也是危险的!铁翔,咱们的计划改变,先让杨大哥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到枪械,然后去救我男朋友!”
铁翔终于冷笑一声,没说什么,但意思很清楚,你他妈以为自己是钢谷生化部女王霍紫悠呢,继续发号施令吧,看看谁鸟你。就是他妈刘言还跟以前一样,凭咱们几个人去对抗占据学校的大组织,那也是痴人说梦。
卓芷筠对田志立叫道:“志立,你还不松口吗?还要害死大伙儿吗?”
左菁愣了一阵,恨恨地说:“好吧……真不枉我们交往这么多年,你明知现在白天也不安全,还要让我下去……行,志立,咱们下车吧,车有的是,我不想再遭人白眼了。”说着她又疼得哭出来,伤口上的血痕不但没有愈合的迹象,而是发黑了。
田志立也踌躇着:“那个……菁菁,要不……”
左菁终于火了:“你他妈不想要我了就直说!你以前追我的时候,干我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全是屁是吗?我……”
卓芷筠知道她怀孕了,但为了稳固田志立的情绪,只要左菁不说出来,自己也没必要说。
铁翔冷冷地甩出一句:“下车吵吧。”更是不留一丝情面,他并非铁石心肠,如果知道左菁怀孕了,还是会坚持带她到指定的地下室的,但现在外面也不安全,车内决不能放纵危险了。
手机忽然发出了警报的红光,本来应该有警报声,可能是危险太近,不能发出,铁翔倒吸一口冷气,警觉地嘘一声:“都别说了……!都小声些……”
第二十六话 血泊中的觉醒(3)
田志立怒火中烧,见他装神弄鬼,更想伸出手摁喇叭发泄怒气,可只听呼隆一声巨响,车玻璃外升腾起一阵烟尘,巨大的恐惧伴随着这个前奏接踵而至,于是全都趴伏在车厢内,不敢大声喘气。铁翔试着摸出手机,手机屏幕果然如同自己想象的那样展现出窗外的景象。
眼前宽阔的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辆仰面朝天的各类汽车,像是被巨大婴儿弄坍的一堆巨大积木,车身上都燃烧着火苗,里面露出的残肢也都被烧得漆黑,连血都被烤化了。骤然间,铁翔发现散布在街道各处的下水道井盖都被掀开,仿佛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爬出来过,而且不止一个,是相当多的数量。还有一处地面居然掀起一个相当宽的裂缝,刚才的声响就是这样发出的,如果是那些怪模怪样的吸血虫子、吸血猴子或者吸血犬,应该也用不着占这么大地方,难道是地底下有什么庞然大物出来了?
呼喇一声,好似利刃刺破了本来就孱弱不堪瑟瑟发抖的空气,视野上方现出一条宽大的薄膜,铁翔能认得出那是蝙蝠类的翅膀,但比宁求青变身后的尺码大得多。那翅膀在不断挣扎,忽然像是一跃而起,雪犀勒托的车顶就轰然作响,直接压出了一个象脚粗细的鸟爪印,深深地凹陷下来,田志立浑身剧颤,就要拿起刀子,杨兆林忽然一把摁住他,冲他摇摇头。用那刀子对抗这个虽然没有看见全貌但听声音就能判断出大小的怪物,无疑等于用牙签去攻击老虎。那东西的听觉也很灵敏,迟钝了一下,众人听到嘎嘎嘎的怪叫,像鸟类,又更加浑厚。大家大气也不敢喘,完全可以想象那怪物在四下环顾,长着一双同样血红色却大得多的眼睛。
终于,它也许感到没什么威胁,便又一跳跳地踩踏在其他的车身上。卓芷筠感到自己俯卧的姿势很不舒服,便想挪动一下,这时却只觉耳边一热,窗玻璃在那一刹那变成红色,她终究比一般的小女生镇定,一把捂住嘴巴,将恐惧即将转化成的尖叫消弭无形,她是学生物专业出身,能估摸出那生物的视觉很差,但听觉和嗅觉都是极为敏锐的,这只可能证明它来自特殊的生存环境,而有翅膀能腾空,说明它来自的世界,也有极为广袤的空间。而铁翔则看到了全景,那是怪物喷出的一道气流,在空气中剧烈燃烧起来,附近一辆面包车被点燃,火苗呼哧呼哧地窜高。
紧接着两张翅膀都最大限度地张开了,估计翼展能有十五米左右,甚至还要大,然后在众人来不及适应的连续惊恐中,骤然扑腾几下,插进了天空。杨兆林的脸孔像被风锯来回拉锯一样疼痛,而那东西已经在疼痛产生的泪水模糊了的视线中冲着黑咕隆咚的乌云层掠去。
铁翔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望着车顶,这车就算在同类suv里也是相当结实的,何况还改装加固过,当初宁求青全力撞击车顶,却没有这怪物散步一样的碰触力道大。从那东西的外形来看,尽管像是恐龙时代的鸟翼龙,但鸟翼龙可不会喷火,应该更像欧洲传说中的吐火飞龙,也许它们真的是存在过的生物,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被封存在地下,他想象着在一望无垠的地下世界里,成千上万的飞龙在熔岩间来回飞舞追赶,吐着烈焰,尖锐地嘶鸣着……
他们已经经历了足够多的凶险,能够迅速调整情绪了,铁翔正要重新发动车,杨兆林忽然说了句:“你说这种怪物如果有很多的话……是不是就能和钢谷的空军对抗了?”
田志立已经明白了他想说什么:“杨警官,你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记帮政府辩解啊。你是不是想说,钢谷其实开辟了正面战场,正用全部的正规军对抗这些吸血傀儡的飞龙,或者是陆地上或者海里的怪物军团呢?真有意思……”
杨兆林漠然说:“这不算荒诞吧?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那他们也就理所当然让我们这些后方的难民受难了?不用管了?”
卓芷筠开了口:“志立,我们现在谁也指望不上,只能自力更生。你和菁菁如果能明白这个道理,那就不该连累大伙,你们看,车子已经接近了心翔海业,你们下车走七八分钟就能到那片职工楼的地下室……”
左菁冲着门踢了一脚:“停车!我下车!”
铁翔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停住了。
田志立面色颓然:“我也下去,说好了的。”
左菁早已面如死灰,不领他的情:“你爱下不下,不用勉强。”说到这里她觉得于心不忍,又补充说:“爱这个词儿也不比命重要,你不愿意下来,也并不等于你不爱我。我记得你曾经为我抗争过,我知足了……”
见田志立快要被说动,卓芷筠生怕左菁说出怀孕的事,让铁翔和杨兆林心软,便催促道:“志立,你是男人,你们这么相爱,你不该抛弃她……”
铁翔不理解卓芷筠为什么希望田志立也下去,其实卓芷筠有她的打算,等一会儿要是开到学校,还可以接到任鹏飞和沈如松,加入两个男子的话,必须同时下去两个,车座才勉强够用,这两人跟自己和闫蓉蓉有亲密关系,人数上占绝对优势,到时候铁翔和杨兆林就孤立了。
田志立却一阵冲动,但还是闭上眼睛下了车,他怕自己再一犹豫,又会反悔。这是乱世,而且将会是一个不可救药的长期乱世,自己家的房产和存款也都没了用处,只要能和左菁在一起共度时光,那也算是幸福的。
眼见已经六点半了,还是没有一丝阳光能穿透乌云射到地面,众人心里的绝望像海lang一样一波推着另一波,深不见底。
铁翔目送着后视镜中的两人,心里一阵心酸,对杨兆林说:“杨大哥,我们可以等等。要是他们在走到之前太阳出来了,或者左菁忽然变异了,那么我们马上过去接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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