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在这?并且,要等她病好才能回,依照她现在病弱无力的情况,怕是得好一段时日,那囚她在此的意义何在?
况且,从阿雅的口中,总感觉她和大王关系很是亲近,可在她印象中,她与慕合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虽然当初被慕合所救并由着他亲自送回了宜寿宫,但那次她昏迷着,他们并没有交谈,怎么都算不得熟悉。
“姑娘为什么不肯吃药!”阿雅语气愈发着急了,汤药喂到杜芷书口边,她却迟迟不张嘴,让阿雅红了眼圈:“图墩大人交代了,让奴婢一定要伺候好姑娘,若姑娘有点不好,可是要把奴婢送去军营的,奴婢可不要啊!”
抽泣了几声,又是说道:“姑娘可是觉着自己身子好了,不肯吃药?巫师说了,这药不能断,起码得吃上一个月的,如今才六天,姑娘一醒就不肯吃了,还不如昏睡着听话。”
说完,转身往后,不知道去干什么,倒是杜芷书愣愣地反应着,六天?她竟然昏睡了六天?被袭之事,恍若就是昨儿的场景,怎么会突然就过去了六天?她却不知道,这六天里,她昏迷不醒却不断被灌着汤药,而三天前的河阳,军营中的陛下却是一脸阴霾,胜利的喜悦荡然无存。
阿雅很快走回来,手头却是多了一面铜镜,对着杜芷书道:“姑娘好生瞧瞧,可不是憔悴得很么,不喝药可行?”
杜芷书抬头,却差一些被镜中的自己吓到,铜镜里只一个面容苍白,满脸红点遮掩了容貌的女人,梳着鲜卑的麻花辫,像是个未出阁的鲜卑姑娘的装束。
双手覆盖在脸上,杜芷书先是捏了捏自己,感觉到疼痛,才知自己不是在梦境中,遂突然发起狂来,用手用力抹着这些红点,只想把这些碍眼的红斑除去,然而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好像长在皮肤里头一般,比她吃了花生过敏起的疹子还可怕。
她这般激动的模样,倒是惹得小丫头大惊失色,上前去阻止,“姑娘别挠啊,这些红斑不能抓破的,否则更糟糕!”
正在慌乱之际,汤药一倾,打碎在地,杜芷书很快反应,趴着身子用手去够着了一块碎片,立刻抵在了自己的喉管处。
巫师明明说姑娘醒来后会四肢无力,却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能拾得这么一块碎片,倒是阿雅大意了,但她也实在不解,虽然现在姑娘的容颜丑了点,可等着病好了不久恢复了,何至于要去死!
杜芷书确实浑身无力,刚刚那一瞬,用尽了她全身最后的离去,此时握着碎片的手微微颤抖,已经连扎进喉管的力气都没有了,但阿雅不知道,能唬住一刻是一刻。
“姑娘到底要做什么,别傻啊!姑娘莫要动,阿雅这就找巫师过来!”阿雅说完,吓得转身就往外头跑,一刻也不敢耽搁。
杜芷书这才松了口气,握着碎片的右手缓缓垂下,她挣扎着想下床,却是连站都站不稳,看着不远处的窗口,为着透气,打开了半边,她咬唇,将碎片抛掷到窗边,而后缓缓地,匍匐着往床底下爬去,只要让他们以为她逃了便好……
床底下很闷,之后很快,杜芷书听见有脚步声,如她预想,进屋的人先往窗外探了谈,她接着听见低沉的男声:“将院子封锁起来,一个人都不许出去。”
这个声音,杜芷书熟悉得很,是赵久良的声音,不禁心中冷笑,大梁的将军,竟是鲜卑的巫师?想想,赵久良今日的成就,还是多亏了昔日她的帮忙提点,终归是自己错了!难怪大梁之前连连败仗,军中有内应,如何能不败,害死杜熙的,其实是她!
可她却又不解,他不是赵九禾的弟弟,来自蜀地?即便投靠鲜卑,怎可能有巫师的地位,鲜卑族人非常信仰巫师,所以鲜卑的巫师一般是世代相传,祖祖辈辈都是鲜卑人!
正想着,之前闻着的清香愈发浓郁,直扑鼻翼,杜芷书还没有反应过来,却是很快又陷入昏迷。
☆、第70章
“陛下真要亲赴重华岭?”
杜凯看着重光帝将手中信笺揉捻成团,紧紧握在手中,一脸戾气,显然隐忍着怒意。
“或许,娘娘并不在他们手中,只是个幌子而已,陛下不能这么草率的只身犯险,河阳所有将士还等着陛下一声号令。”杜凯继续说着。
重光帝却知道信中内容不会有假,这只玉镯是杜芷书的,入宫那日母后赠予她的,她一直戴在手边,错不了。而信笺里,是慕合的字迹,约他明日午时独自前去重华岭,晚一刻,便只能替皇后收尸。。。。。他了解慕合,他知道慕合说得出便做得到,慕合素来心狠手辣。
见重光帝不说话,杜凯有些着急了,夺下河阳后,陛下与他们连番部署,已经规划好如何攻下北洲三郡,却突然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
“是属下没有护好娘娘,属下本该以死谢罪,但属下希望能再为自己的过失弥补,愿替陛下前去天华领,豁了性命也要救出娘娘,到时再来陛下面前领罪!”重光帝还没说话,前边跪地的杜伊柯抢先说道。
然而等了许久,重光帝都没有说话,杜凯和杜伊柯都看不明白陛下心思,作为杜伊柯,他是一心想救出杜芷书的,而杜凯,虽然他不希望陛下以身犯险,但皇后终归是他们杜家的女儿,杜凯多年军旅,不善权谋,却也知道,杜家出这样一个皇后,对全族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朕许久没见过慕合了,倒是想去会会。”重光帝突然扯了扯嘴角,说着。
…
河阳有杜凯坐镇,重光帝临走前在河阳布置好了一切,而后才是消无声息地和杜伊柯出现在了河阳城外三百里外的重华领。
这里地势空旷,没有丛林、沟壑遮掩,完全不适合埋伏。不适合大梁士兵埋伏,同样也不适合鲜卑士兵埋伏,重光帝站在山岭上,可谓一眼望到尽头。
正午时分,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驾车的人重光帝自然认识,那是他在鲜卑最熟悉的朋友,而今的鲜卑大王——慕合。
“我知道你一定回来。”慕合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而后跳下马车,高挑的身材让动作更显得潇洒飘逸,他一脸从容,说道。
重光帝亦看了眼对方,道:“你不带人来?这倒是不符合你的性子。”
“怎么没有,在马车里,可有一位抵得上千军万马的人。”说完,随即调侃道:“啧啧啧,你的痴情真是一点没变,和在鲜卑时候一样,皇后娘娘,可有感动?”
慕合敲了敲马车门,在与里头的人互动,而后又看了眼重光帝身后的杜伊柯,道:“你好像多带了个人。”
“朕识不得路,自然得有人领着。”说完眯着眼,道:“朕的皇后呢,朕要亲眼见到才放心。”
慕合嘴角带着浅浅微笑,一个手势,马车门被推开,里头七八个黑衣人鱼跃而出,一字排开,全部拉开弓箭对准重光帝和杜伊柯。然而在开门的那一瞬,重光帝却是看见了里头端坐着的女子,虽然蒙着面遮着眼,可衣着身形都和杜芷书如出一辙。
慕合是射箭好手,刚刚停马车的地方恰好合适,是最好的射程点。他不紧不慢地取下马背上的一支弓箭,也缓缓开弓,对准重光帝的天灵穴。
虽然信中说明是单独约见,但他也料到不会是单对单,重光帝也是勾唇:“朕记得当年你是朕手下败将,无论骑马,还是射箭。”
慕合拉开弓箭,笑道:“没事,一对一我胜不过你,便换成多对一,念在当初一场交情,我会让你和你的妻子死在一起的。”
“不觉得胜之不武么?”重光帝挑眉。
慕合却仿佛听了个笑话,道:“我只知道成王败寇,你的大梁江山,我看着甚好!”
慕合母亲是大梁人,他对大梁文化算是精通,但说话却带有点慕合母亲的蜀地口音,然而如今的话语里,更多带了几分建安语气,倒是相较以前有一点点变化。
“那就看看,你拿不拿的去!”重光帝话音刚落,那边突然数箭齐发,他迅速挥刀一一抵挡。
都是训练有素的箭手,换箭的速度极快,一支接着一支,让人疲于防备,靠着敏捷的身手,重光帝和杜伊柯才是勉强自保。
然而这般对峙之下,重光帝和杜伊柯并不是一步步远退躲避,反是慢慢挪动了着步子上前,每挡一箭挪一小步,配合得很是默契,那看似忽略不计的移动,却是久而久之拉近了与箭手的距离。看走到了预定的位置,重光帝与杜伊柯互望一眼,而后用最快的速度突然出击,趁着箭手换箭的那一瞬间,用袖中暗器伤箭手右掌,而后冲上前一一制服。
没想到二人竟然这么默契,也没想到这些年养尊处优,重光帝的身手竟比以前还要快,慕合诧异之下,却丢了弓箭,抽出腰间长剑与杜伊柯对敌。
以二敌八,这些鲜卑最好的勇士,终究还是没有重光帝的反应快,他也不恋战,只快速地越过他们,跳上马车后,一刀划破马背,刺激着马儿疯狂奔跑。
见重光帝驾车而走,与慕合交手的杜伊柯也不继续僵持,很快收手,一跃而起,快速攀上了马车车尾。
马二因为那一刀,跑的几口,鲜卑箭手们正要追,却被慕合拦下,看着他们一个个手上的手背,慕合摇了摇头:“没用!”
所有鲜卑箭手跪地:“属下没用,愿以死谢罪。”
慕合罢了罢手:“算了,回去吧,左贤王那头突袭河阳,怕是也得手了。”而后看了眼远去的马车,慕合浅笑道:“呵呵,你怎样让我军离开的河阳,我就怎么样让你大梁的军队离开!至于你,能不能活下来,就看造化了。”
…
等杜伊柯爬到前边,重光帝便将缰绳交与他手中,自己赶忙钻进马车内。
“小词!”话音刚落,一只匕首狠狠刺了过来,重光帝侧身躲开,才只是被划破手臂。
那女子不死心,继续挥刀连刺了几下,那动作,一看就是练家子,重光帝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扭,扣在了她身后,单手扼在了她的颈脖子上,冷冽问道:“皇后呢!”
那女子很是不甘心问道:“你居然能躲得过那一刀!大梁的陛下对妻子也是这么防备?”
重光帝进入马车时确实很是担心杜芷书,然而虽然一样的发饰一样的衣着一样的身形,可杜芷书最不喜欢紫檀香!她的味道不对,才是让他起了疑心。
他此时却没有心思和她说这些,只冷冷道:“再问一遍,皇后在哪!”
那女子冷冷一笑,道:“她命不好,在我们抓来的途中染了疫病,不到两天就死了,大王没法子,才让我假扮。”
重光帝拧起眉,手上力道加重,那人却还是一个说辞:“大梁的陛下虽然好身手,却无法和阎王爷抢人的,倒是我,能先一步见到您的皇后,定会给您传个话的。”说完,咬舌自尽。
看着手里的死尸,重光帝却是莫名的心慌,河阳之前确实有一个村落感染疫病,全村没有一个生存了下来。。。。。。强压下心中的恐惧,重光帝努力告诉自己:不会的,小词不会有事,小词是慕合手中的王牌,他定不会这么轻易的交出小词,对!小词一定还在他手上!
…
然而这个被说出染了疫病死了的杜芷书,却是在鲜卑的图左贤王的营帐内被好吃好喝的养着。
“之前大王和左贤王狩猎,大王不甚跌落山谷,是姑娘您给救下的,所以大王对姑娘您与旁人不同,您可是大王的救命恩人,而且奴婢看得出,大王瞧着你的模样可温柔了,和以前不一样,姑娘肯定是大王心尖尖上的人。”
“您的父亲图额将军英勇得很,年轻时曾是鲜卑的第一勇士,前任大王对他很是器重,只是可惜,一次和大梁的战役中,图额将军被敌军所杀,之后没多久夫人也随着将军去了,您便成了孤儿,直到半月前才被左贤王接回来住。”
阿雅坐在桌旁,一点一点说着图索亚的故事,而眼前这个被认定的图索亚,却是已经失踪十日的大梁皇后杜芷书。
“那,我在这里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说的那位左贤王,还有你口中的大王。”杜芷书侧着头,迷惘问着。那日她躲在床榻之下,不过一炷香时间就被找到,之后又是昏迷了整整三天,醒来,却是记不得很多事情了,阿雅只告诉她,她生了一场大病,烧坏了脑子。
“如今鲜卑和大梁在打仗,大王和左贤王都在前方战场呢,还有,等左贤王回来,姑娘得喊他一声大伯,不能再这么生疏地喊贤王了。”
杜芷书乖巧地点点头,此时门却被大力的甩开,走进来一个穿着华丽的鲜卑女子,利爽的红色长裙陪着一双黑色高靴,手中拿着曲卷的长鞭。一进来,便是抱怨道:“这是什么味儿,这么香,改明儿拿些去我房间。”
正说着,红衣少女缓缓走到杜芷书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轻蔑道:“这就是父亲接回来的那个小孤女?”
高高在上的模样,让杜芷书胆怯缩了缩,她应该就是阿雅口中说的那位左贤王的宝贝女儿图灵珠。
阿雅看见这位小姐,却是害怕得很,小姐之前和大少爷去了都城,难得府上清静了一段时间,却不想这么快又回来了,遂恭敬地行礼:“回小姐,正是图索亚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