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栓原本还有点嫉妒小秋的勇敢,这时非常庆幸自己后退半步。
小秋看着手心里的内丹,对自己将要做的事情感到十分为难,直到发现李越池的脸色越来越黯淡,他才下定决心,仰起头,屏住呼吸,一口吞下内丹。
还好,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更没有古怪的味道。
李越池稍稍放心,能做的事情他都做了,这世上总有无数的意外,即使是大有能力者也无法预测更无法左右,他可以安心了。
“带上那盏灯,跟着它走,它会保护你们。我被魔种侵袭,不能陪你们了。”他说,垂下头颅。
少年们等着五行法师继续说下去,可他一声不吱,良久,小秋慢慢伸手过去,探了探鼻息,手臂倏然收回,“他死了。”
少年们同时后退好几步,个个面露愕然,然后不约而同看向军官,只有他能解释这个奇怪的现象:五行法师只是被绿光撞了一下,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怎么会这就死了呢?
军官的苍白脸色表明他跟大家一样惊讶,咳了两声,说:“我说过了,魔种是个坏东西,他大概是中毒了,所以他才告诫咱们远离魔种。”
军官说得一点也不肯定,但少年全都信了,只有二栓还有疑惑:“明明是绿色的光,为什么叫‘魔种’呢?它一点也不像种子。”
“这是……这是道门的叫法。”军官的解释开始变得玄奥,滔滔不绝地说了许多名词,少年们一句也听不懂。
“可惜魔种逃了一点。”小秋说。
“他怎么办?”大良指着李越池,道士仍然盘坐在地上,像是正在小憩。
“他这么厉害,未必就是死了。”小秋还怀着一线希望。
“哈。”军官一不小心又露出了鄙视的语气,“他连内丹都交给你了,那就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小秋还是走上去再次试探鼻息,李越池的肌肤已经有点凉了,“咱们把他埋了吧。”
“我觉得咱们应该马上离开森林。”军官担忧地左右望了望,“没准魔种还会跑回来。”
小秋没理他,先去将挂在树枝上的小油灯摘下来,奇怪的是,原来向各个方向均匀照射的灯光,突然改为只照一个方向。
在见过蛇妖和魔种之后,这样的奇事还是令野林镇少年们啧啧称赞,终于明白李越池那句“跟着它走”是什么意思。
小秋将油灯交给芳芳,对大家说:“来吧,咱们挖个坑。”
少年们到处找树枝当挖掘工具,就连二栓也拔出长剑,唯有军官退到一边,背负双手,没有帮忙的意思。
“你也来。”小秋说。
军官坚定地摇头,“不,这不是我应该干的活。”
“你是犯人,什么活都得干。”
军官还是摇头,“我没学过,也不会挖,我不干。”
小秋还要说话,二栓走过去,亮出拳头,“挖不挖?”
军官胆怯地退让,犹豫片刻,终于服软,“你是镇守的儿子,应该多学学以德服人,少用拳头……”他绕过二栓,找了一根小树枝,跟大家一块挖坑。
地面尽是腐叶,很容易挖掘,一尺多深以后就不行了,盘根错节,就算有专门工具也很难取得进展。
几名少年动手,抬起李越池,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入坑里。
大良在尸体身上摸了几下。
“你在干嘛?”小秋问。
“他那么多宝贝,怎么一样也没了?”
军官没帮上多少忙,却累得满头大汗,仍然忍不住出言讽刺,“少见多怪,除了法剑,五行法师的宝物都收在百宝囊里,怎么会藏在身上?”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小秋腰间的布袋上。
小秋拍了两下,“他说过这是送给咱们的,等走出森林,大家平分。”
趁没人注意,军官撇撇嘴,认定这群少年就是不开化的小野蛮人。
饥肠辘辘的少年们走出森林时,天已经大亮了,他们又回到原处,站在官道拐弯的地方,蛇妖与玄符军搏斗的痕迹已经消失无踪。
芳芳手里的油灯似乎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自动熄灭了。
“接下来怎么走?”大良问。
小秋挠挠头,他一路都在考虑这个问题,对军官说:“你认得去庞山的路?”
军官一愣,马上说:“嗯,当然,庞山是九大道统之一,天下闻名……想去庞山,得先去小耳堡,那里有驿站,前往庞山畅通无阻。”
“他又在骗人。”二栓推开军官,“要我说,咱们先回镇上,我爹肯定知道庞山在哪。”
“我和芳芳……”
二栓一摆手,表示他已经全都考虑到了,“你和芳芳还躲在老疯婆子家里。”
“是风婆婆。”芳芳小声纠正。
“嗯,风婆婆家里。我们回镇上,打听明白之后咱们一块出发。”
其他少年都同意二栓的计划,事实上,他们的玩心早已消耗殆尽,只想马上回家,至于是不是还跟小秋一块去庞山,那是以后再考虑的事情了。
“好吧。”小秋勉强点头。
军官强迫自己露出微笑,“我不用去野林镇了吧?”
二栓在军官身上又推了一下,“犯人还这么多话,你得跟我们一块走。”
少年们踏上回乡之路,一想到今天傍晚就能到家,无不感到精神一振,没有一个人能够预料到,野林镇即将发生大事,不再是他们记忆中的家。
第十二章好花盛开
百宝囊里的东西可不少,大部分是铜制品:铜镜、铜铃、铜印、铜匕首、铜钱、铜葫芦,还有几枚丹药和七八件动物器官,包括那枚刚剥下来的蛇鳞,最奇特的是半只铜环,不知道有什么用处,少年军官挨个点评,就是对它支支吾吾。
这些曾经在李越池手里大有力量的法器,在少年们手里一无用处,铜铃的声音显得单调乏味,丝毫没有摄人心魄的效果,就连百宝囊本身也是如此,从里面拿出的东西再也装不进去。
小秋还是一样一样地分配下去,蛇鳞等物据说是妖丹,很有用处,但是没人愿意要,小秋自己留下,百宝囊给了二良,芳芳什么也不要,她留下了那熄灭的油灯,对它颇感兴趣。
很巧的是,囊里的铜钱共有十枚,正好分给十个人,小秋甚至给军官一枚,“也有你一份。”
军官大感意外,接过铜钱,小声嘀咕:“好穷的法师。”
“不想要就交出来。”二栓伸出手。
自从挨揍之后,军官非常害怕二栓,急忙躲开,将铜钱紧紧攥在手里。
“分赃”的乐趣很快消失,百宝囊里没有食物,少年们仍然感到饥饿,与此同时还有一件事横亘在每个人心头,令他们忐忑不安,就连最贪吃的二良也只是不停在揉着肚皮,没有抱怨食物的事。
“秃子真的死了?”二栓感到难以置信,“咱们怎么对他爹娘交待啊?”
没人回答,这正是他们最担心的事情,小秋也没吱声,甚至没敢说自己曾经捧到过秃子的头颅,当时没什么特别感觉,现在却一阵阵地毛骨悚然,好像秃子的死全是他的错误。
队伍稀稀拉拉地抻长,二栓追上小秋和芳芳,小声说:“不管别人怎么想,我要跟你们一块去庞山。”
“好啊。”小秋不太热情地说,他明白二栓的想法,沈家二少爷没办法解释秃子的死亡,宁愿远走高飞。
回镇的路途比预计得要漫长,来到风婆婆的住处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军官说什么也不肯往前走了,“玄符军接到过命令,天黑之后不要在野林镇附近乱走。”
“胡说,野林镇最安全……”二栓马上反驳,可他不太自信,蛇妖和魔种的突然出现,预示着野林镇不如从前安全了。
少年们走了一天的路,早已疲倦不堪,于是接受军官的建议,跟着小秋、芳芳一块走进院子,希望稍微休息一会。
三间草房和竖在院子中间的那根木头还在,只有风婆婆不知去向。
芳芳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东西都在。”她用一只手挡着嘴,满脸的意外,“风婆婆不知去哪了。”
少年们管不了那么多,已经走进屋子里找地方坐下,甚至很高兴老疯婆子不在,二栓提出一个可能,“是不是被蛇妖给吞了?那条大蛇出现的地方离这儿不算太远。”
“不会。”芳芳马上否认,“东西都没动过……”
“没准风婆婆出门遇到蛇妖了,所以家里东西都没动过。”小秋猜道,发现芳芳眼泪流出来,改口道:“也可能去镇上还没回来。”
外面传来一声欢呼,二良捧着一锅粥跑进来,“还是温的呢。”
少年们全都跳起来,四处找碗筷,芳芳长长松了一口气,“粥是温的,说明风婆婆不久之前还在,蛇妖昨晚就死了……”
“还记得吗?有一小条绿光逃跑了。”二良一边大口吃粥一边说话,“风婆婆没准也被魔种……侵袭了。”二良费了一点心思才想起“侵袭”这个词。
芳芳使劲儿摇头,不相信风婆婆会遇害,“风婆婆是好人,再说她也不在附近啊。”
二良嗯嗯两声,专心吃粥,食物不多,他得快点吃。
除了芳芳,没人关心风婆婆去哪了,他们四处翻腾寻找食物,从后面菜园子里采摘时蔬,等众人终于填饱肚皮,幽静的小院完全变了模样。
李越池留下的油灯自己亮了,芳芳提着它在房前屋后找了一圈,还是没发现风婆婆的足迹,她只得放弃搜寻,回来之后将油灯放在院子中间的木头顶端,这让她感到安心。
夜色已深,没人想走夜路,少年们随便找地方躺下就睡,二栓更是不想马上回家,离野林镇越近他越胆怯,不知道该怎么向秃子的父母交待。
小秋睡在门口,很快就进入梦乡:庞山五行法师李越池在对他说话,听不清说什么,看神情像是劝诫,又像是警示,小秋却只有一个念头,他想说自己也要学习斩妖除魔,而且他会加倍小心,绝不让魔种靠近半步。
小秋是被热醒的。
热气并非来自盛夏的夜晚,而是在胸口产生,向全身扩散。
小来轻轻揉着胸口,觉得食管里好像堵着什么东西,然后他想起来自己曾经吞过一枚内丹,当时可没觉得这东西会噎人。
灼热感越来越强烈,小秋再也睡不着,干脆起身,戴上草帽,走出房门。
院子里一片明亮,芳芳留在外面的油灯亮得惊人,将附近一草一木无不照得清清楚楚,李越池留下的诸多宝物当中,只有它还在发挥作用。
奇怪的东西,小秋心里想,一点也不感到害怕,围着油灯绕了一圈,胸口还是觉得炽热,于是继续向外面走去,每走出一步,好像就会凉爽一点。
他推开简陋的柴门,站在路边左瞧右看,油灯的光亮在这里变弱了,官道向两边延伸进入黑暗,整个世界仿佛就只有这么大,最后他的目光聚焦在道路对面。
草丛里也有东西在闪光,比油灯发出的光要微弱得多,却有着丝丝凉意。
小秋感到一阵冲动,就像是经过一天辛苦的放牧,终于可以跳到河里洗一个痛快澡,胸口越来越热,道路对面的冷光就是吸引他的河。
与此同时,还有一股莫名的恐惧阻止小秋前进,他想起自己在河边看到过的绿光,想起杀死李越池的魔种,还有五行法师临死前的提醒。
他后退一步,对面的光陡然涨高一尺,那是蓝色的幽光,与魔种鲜艳的绿色大不相同。
小秋心中的谨慎消失了,他迈开步子走过去,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油灯已经亮得奇异,就算野林镇所有油灯加在一起,也发不出如此强烈的光芒。
小秋走到对面,低头观瞧,不由得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随后屏住了呼吸。
草丛里长着一株令他永生难忘的花朵,高约三尺,长着三枚圆形的叶片,顶端是一朵缓缓摇曳的花朵,直径差不多有一尺,以至于下面的茎叶显得不堪重负。
这朵花通体纯蓝,没有一丝杂色。
小秋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这株植物似乎正在向他点头致意,于是他也点点头。
胸腔里的燥热感消失了,可心跳却无缘无故地加快,咚咚地响,像节日的鼓声。
“这花真美。”旁边一个声音说。
小秋没有回头,他的目光舍不得离开这株蓝色的花,他知道说话的是二栓。
不知何时,正在睡觉的少年都起来了,站在小秋身后,围观夜晚发生的奇迹。
只有少年军官是个例外,探头看了一眼,立刻退回道路对面的柴门边上,大声道:“喂,你们疯了吗?那是魔种,离它远点。”
与娇艳的蓝花相比,军官的声音分外刺耳。“魔种是绿色的,它不是。”大良说,连眼珠都变得蓝幽幽的。
“它这么美……”芳芳站在小秋身边,也不相信这会是魔种,她甚至自惭形秽,觉得没资格离它太近。
“这是风婆婆留下的。”小秋给整件事找出一个解释,“风婆婆不是普通人,她院子里的油灯跟五行法师的一样,她也是……法师,镇上的人都没认出来。”
“没错。”芳芳对油灯记得更清楚,“两盏油灯上面都有同样的图案。”
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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