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不可信,这位慕将军或许是个例外,但听他的意思,很快就会引入大量妖族,注定会酿成大祸。好心办坏事,慕将军越是无私,今后害死的人类就会越多。”
其他符箓师陆续完成对记忆的接收,这时纷纷开口,意见纷纭,但有一点是相同的,谁也不认为所谓的弱者之道能够挡住最后的道火之攻,即使皇京内外的凡人都聚在一起,也积攒不出能与祖师昆沌相抗衡的法术。
“说白了,弱者之道还是要依赖强者,没有慕将军居中坐阵,就算百万人站在一起,也是无用,皇京被毁那一晚就是证明。”一名符箓师说。
皇甫养浩举起手臂,要求别人闭嘴,他对这件事有点感兴趣了,“慢着,如果凡人都聚在卓州城附近,用这个弱者之道挡住接下来的水攻、木攻和顶天立地符,是不是就跟咱们一样能躲过道火之攻了?”
符箓师纷纷点头,赵处野没有吱声,目光投向慕行秋。
“慕将军受了重伤,表面复原,内里却没有,他召集不到足够的凡人,除非有更大的奇迹发生,他捱不过接下来的水攻、木攻。”慕行秋说,弱者之道就像是慕将军胸前的树苗,日后终有长成参天大树的一天,现在却需要呵护,否则的话很容易夭折。
符箓师们沉默了,最后是郑天源开口道:“那就不应该救他们,乱世需要的是强强联合,而不是扶助弱小。还有,弱者之道的这个阵法会逐渐增强,就算真能坚持到那一天吧,岂不意味着又一个强者产生?我是说,咱们已经决定追随赵宗师,没必要再浪费精力扶植另一位新强者了吧?不管怎么看,最终获益的都是那个鬼鬼祟祟的慕将军。”
郑天源发现宗师对符箓师的个人性格并不在意,自私也好,无私也罢,在赵处野看来都是一回事,所以郑天源敢于直抒己见。
“没准慕将军挽救的凡人当中就有你的家人呢。”皇甫养浩怒气冲冲地说,“再说多一位强者没什么不好,祖师不知去向,留下的法术就这么难对付了,他若是再回来,哼哼……”
皇甫养浩脾气再暴,也不敢当面说赵处野实力不足。
郑天源不小心伤过宗师,想方设法要讨好他,冷冷地说:“咱们当时已经做出决定,要学道士的绝情弃欲,我宁愿家人都死在皇京,活下来不过是多受一段罪。就算还有人活着,我也当他死了,一了百了,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牵肠挂肚的怎么修行?皇甫先生,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皇甫养浩不吱声了,他在写符的时候正值家破人亡,却一点不受影响,事后心中有一点悲痛,全被他压制下去,不愿在其他符箓师面前显得软弱。
赵处野点点头,“他们几乎把我的话都给说了。”
郑天源露出微笑,以为自己猜中了宗师的想法。
“不一样。”慕行秋说,他对阵法的观察更直接、更深入,不是一段记忆所能比拟的,“弱者之道没有进攻,无论慕将军聚集多少凡人,他所要做的都只是自保,不会参与强者之战。”
“那就更没必要帮助他们了。”郑天源大声说,自视为宗师的代言人,“顶天立地符才只是开始,我们今后要跟随宗师挑战世上的所有强者,一群只会自保的凡人能有什么用处?何况凡人掌握在慕将军手里,怎么使用还不是全看他的意思?”
慕行秋知道不是这样,弱者之道确实没有进攻能力,但他解释不清,也不想与郑天源争辩,转向赵处野,“要怎样你才肯教我法术?”
赵处野微微一笑,“你还是没有明白。”他伸手指向数十名符箓师,“他们就是凡人,今日的分歧就是未来的分裂,那个马妖永远也不可能召集到理想的人数,一旦危险解除,哪怕只是暂时的,凡人也会开始猜疑,他们会和这位皇甫符师一样记起马妖的身份,会跟这位郑符师一样怀疑马妖别有用心,会跟所有符师一样各执己见。你想挽救的是一堆流沙,即使勉强堆起,早晚也会自动倒掉。”
赵处野走向慕行秋,神情又变得冷漠而严肃,“一切道都通往自强,弱者无道,这是显而易见的真理。我知道这个假慕行秋是谁,他叫锦簇,从前是庞山的锦尾马,化妖之后自称王者,手下聚集了一批妖兵,最后为魔种所操控,成为道统的俘虏,祖师却将他们释放。”
“如果你还不明白,那就太让我失望了。这只马妖天生野心勃勃,为了获得万众景仰,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像他这种性格,最容易遭到强者的利用。”
“你是说所谓的弱者之道是祖师传给他的?为什么?为了制造混乱吗?”
“我说过,我不会猜测祖师的用意。你与其向我求取法术,不如去问问马妖如何悟道的,那段经历倒是很有趣。”
“可我还是想帮助他。”慕行秋说,“没准我们从前相识,等我恢复记忆,会因为没救他而后悔莫及。”
跟所有高等道士一样,赵处野很少做无谓的劝说,通常情况下,他在一开始就能看到结果,没必要浪费时间,魔魂寄存者是个例外,不过劝说该到此为止了。
“你真想学我的法术?”
“是。”
“那就让我先对你施展一道法术,你既然更愿意向下走,那就将魔魂让给我好了。”
“我从来没说过魔魂在我身上。”
“让我对你施法,你不要做任何抵抗,无论魔魂在否,我都会传你法术,把这当成一桩交易吧。”
“好。”慕行秋并不在意魔魂,可是刚刚表示同意,他就感到一阵心烦意乱,好像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这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他脸色骤变,想要开口反悔。
赵处野再次面露微笑。
第一千零一章早有准备
赵处野召出一只流火金铃,右手握持,轻轻摇晃,左手负在身后,一招一式地变换法诀。
铃声清脆,七八声里总有一声直入人脑,并不响亮,却能令人心惊肉跳,铃器通常用来震慑妖魔,流火金铃似有形似无形,乃是最高品级的法器之一,威力极为强大,数十名符箓师虽非妖魔,听在耳中也觉得恐慌不安,慢慢后退,直到城楼边缘,若非宗师尚未下令,他们真想飞离这个地方。
慕行秋站在赵处野对面,相隔七步,承受了铃声的绝大部分威力,可他并不觉得难以忍受,甚至还感到几分悦耳。
“你在抵抗。”赵处野并不着急,想让魔魂显现绝不容易,需要强大的法术,还有寄存者的配合,后者可能更重要一些,“控制你的内丹,它在自动驱使法力保护你的魂魄。”
慕行秋心中不太情愿,但还是存思三枚内丹,尽量控制它们不要转动得太快。
赵处野摇晃流火金铃的速度稍稍加快了一些,“你选择帮助凡人,我很遗憾。请相信,我绝无蔑视你的意思,七百三十七年前,我也是一名凡人,直到几个月前,我还跟你一样,把自己当成人类的保护者。随着年岁的增长,保护的理由逐渐发生变化,一开始它是天命所在、情感所寄,必须如此,等到我在凡间的亲友都已死去,情感的理由越来越弱,直至于无,功利的理由逐渐变得重要。”
“十几万年来,道士们保护人类就是保护道统,大部分道士从凡人中间产生,道统的资源由凡人供给,双方相安无事,这一切都被昆沌祖师打破了,他太强大,强大到不需要普通道士,更不需要凡人。斩妖除魔、保护人类一下子失去意义,因为在祖师面前,一切人都是凡人,保护自己就是保护凡人,我活下去,就是凡人活下去,在弱者身上浪费的每一点精力,都是在扼杀整体凡人。”
数十名符箓师频频点头,尤其是皇甫养浩,对宗师的这番话特别赞同,他们正需要一个理由安抚心中的创伤与疑惑,赵处野提供了这个理由:保护自己就是保护凡人。
于是一切行为都变得合情合理了,他们并非站在岸上袖手旁观溺水者挣扎,其实也在水中游动,只是凑巧抓住了一根救命的木头,这根木头只能承载少数人,怎么办?让给别人?或者冒着共同沉没的危险多搭几个人?这都是错误的。
如果只能有少数人能够活下去,那么强者总该比弱者更有资格吧。
符箓师们就是这么想的,因此,那个慕将军和这个慕飞电的选择在他们看来就显得古怪,而且错误。
“加入我们吧,宗师可能是这世上唯一的明白人,而且拥有强大的实力。”皇甫养浩忍不住开口劝说,“帮助普通凡人,只会把你自己拽到深渊中去,与我们联手,大家的实力会更强,活下去的机会也更大。”
“这不能叫‘联手’。”郑天源纠正道,他的每一句话都是说给宗师听的,“宗师是拯救者,他选中一些人,但是谁也没有资格与他联手。”
皇甫养浩鄙夷地瞥了郑天源一眼,没再说什么。
慕行秋做不到心如止水,他失去了记忆,不仅遗忘自己的往事,也切断了与这个世界的大多数联系,对他来说,不管怎么做,理由都不够充分。
他只有一个念头,紧紧追赶从心底生起的任何一种情绪,希望最终能顺藤摸瓜找到那团特定的“火”,找回自己的记忆。
他厌恶现在这种无着无落的感觉,人人都在忙着做点什么,只有他完全多余地站在一边,即使有人向他招手、积极地拉拢他,他也没有多少热情,整个世界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梦,就算走进火堆里,还是感到寒冷刺骨。
有什么东西在泥丸宫里翻腾,慕行秋忍住查看的冲动,因为只要意念转过去,内丹就会自动应战,无论魔魂是什么,慕行秋都不想留在体内。
赵处野也察觉到了,流火金铃摇晃得更快,从这时起,他开始直接对着魔魂说话,“出来吧,魔魂,在拔魔洞里你没有更好的选择,现在你有了,只有我是你最佳的归宿,我会帮你夺回魔种,帮你击败所有强大的对手。祖师并非不可击败,我有一个计划,本来只有五六成把握,有你的加入,就能稳操胜券。”
慕行秋的脸胀得通红,身体微微颤抖,泥丸宫里的东西越不越不安稳,但它不肯离开。
赵处野神情逐渐严厉,负在身后的左手多了一件法器,一根黑黢黢的铁尺。
铁尺是主法器,通常用于施展进攻法术。
慕行秋看不到,符箓师们却看得清清楚楚,而且也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谁也没有吱声,郑天源甚至有一点兴奋,他曾经败给守缺,很自然地将这笔账也算在慕飞电头上。
“历代祖师,尤其是前几代祖师,对未来并非毫无准备,他们预料会有昆沌这样一位过于强大的道士出现,所以提前制定了应对计划。念心科自作孽不可活,可符箓科乃是正统道科,它分立出去是有原因的,不只是为了更好地管理凡人,也是为了隐藏一股力量。”
赵处野已经不在乎其他人的在场,他眼里只有自己与魔魂,“我是怎么知道的?启示,前代祖师给予我启示。我曾经达到过服日芒境界,虽然只有一瞬间,很快就退回服月芒七重,但我看到了启示,它告诉我答案就在符箓之中。”
赵处野的右臂跟着流火金铃一块晃动,两者融为一体,符箓师看得眼晕,铃声已经刺耳到让他们恶心,一些符箓师实在忍受不下去,转身走到城楼下面躲藏。
郑天源努力坚持,甚至祭出一张纸符自保,这是一个错误,纸符在他手里没有燃烧成灰,而是发生了一次爆炸,砰的一声将他击飞。
剩下的符箓师再不犹豫,全都离开城楼。
皇甫养浩走在最后,望了一眼慕飞电,又看了一眼宗师左手中的铁尺,叹了口气,跺脚走开。
赵处野对符箓师的离开全不在意,在流火金铃里注入的法力越来越多,“出来吧,魔魂,与我共享符箓的秘密,一块步入至强者之巅。别担心左流英,他在服日芒境界或许也得到了启示,却是另一种启示,与符箓无关,这一点我敢肯定,而且他选择与昆沌祖师携手,是你的敌人!”
叮——
锥子一样尖锐的声音响起,持续不绝,楼下的符箓师们捂住耳朵也挡不住,全都痛苦地惨叫起来,叫声却被淹没在铃声之中,连他们自己也听不见。
时机已到,赵处野左臂挥起,亮出手中的铁尺,身为戒律科道士,他并不擅长灯烛科的拘魂之术,想完全召出魔魂并让它更换寄存之所,只有一个办法,杀死魔魂现在的身体。
赵处野毫无愧意,放下一切责任之后,他觉得自己更加强大。
“破!”赵处野断喝一声,他知道慕飞电法力深厚,不在自己之下,最好一招毙命,起码要将他击成重伤,因此这一招使出了全力,甚至加入诵经科的功夫,叫出的一声令他的法术更强大一些。
相隔只有七步,对斗法来说,这就是贴身肉搏,亮刀的同时就能扎进对方体内。
除非被攻击者早有准备。
慕行秋有准备,他失去了记忆,却没有失去戒备之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