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都没了,哪来的记录?”另一个士兵忍不住了,也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年青的脸孔,与符临年纪相仿,容貌却粗糙得多,一看就是饱经风霜的人,“就算真有七千人,符箓师带走了村镇的青年,难道不会接管这些士兵?”
符临尽量保持将军的威严,“我乃朝廷任命的将军,那些符箓师全靠妖言惑众,手中没有凭证,只要我拿出将印和公文,古军堡、卓州城自会明白真相。”
九名士兵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年青的将军,庆幸自己悬崖勒马,没有跟着糊涂的首领直奔深渊。
“临将军,难道你没看到吗?到处都是火烧过的痕迹,昨晚的天火攻击的不只是皇京,而是所有地方,可能是整个天下,古军堡、卓州城不可能例外,那里就算还有军队,也剩不下多少,几名符箓师就能将他们牢牢控制住。他们抢先一步,咱们没有机会,除非你的将印是慈皇亲手给的。”
皇京被毁,人员伤亡惨重,整个朝廷只剩下百余人,身份与威望都不足以服众,出身皇族支系的符临才会被任命为将军,可这个将军不够正式,连分配给他的九名士兵都不当回事,更不用说从来没见过他的地方驻军了。
符临马上就学到了重要的第三课:达到目的的方法有许多种,实话绝不是最好的选择。
他晃晃右手,“三枚铜制圆满符,一针见血、横扫千军、铜墙铁壁,足够对付几十名符箓师吗?”
九名士兵互相看了一眼,还是老兵开口,“皇京符箓塔里的东西没有全烧掉?”
“烧掉了,一件不剩,可是龙宾会吸取了上一次毁城的教训,没有将圆满符全存放在符箓塔里。”符临顿了顿,给士兵们一点思考的时间,“将印、公文和三枚铜制圆满符,以及诸位的支持,你们觉得我还需要什么?”
“对不起,临将军,我们只是不想冒无谓的风险。”老兵第一个道歉,其他人也陆续开口,谁也没想过要看一眼所谓的圆满符,这样的要求太无礼,而且他们也认不出符箓的品质。
十名骑士继续上路,天色渐暗,符临加快了速度,他很清楚,耽搁得越久,从符箓师手里夺回军队的可能性越低。
古军堡建在一座小山上,俯视官道,堡内拥有大量符箓器物,甚至能自动攻击未经允许的飞行者。但是现在,它只是一处无用的废墟,唯一的把守者是一名符箓师。
头戴七重冠的符箓师坐在废墟最高处的一块石头上,身边亮着一盏小小的油灯,那灯很怪,光芒暗淡,照射的范围却极广,达到五六里以外,足在笼罩堡外的官道。
“阁下可是龙宾会洗墨使者佟为宾?”符临止马,仰首大声道,九名士兵在他身后散开,手掌握住了剑柄。
“嘿,我还以为朝廷会派来哪个大人物,原来是你,符临,你来投奔龙宾会的吗?我们不收七重冠以下的符箓师。”
“佟使者说笑了,我乃符皇后裔,龙宾会好好地留在皇京,何来投奔一说?”
“废话少说!”佟为宾站起身,收起脸上的假笑,“皇京已经完蛋了,这回是彻底完蛋,狗屁符皇后裔,跟芸芸众生有什么区别?道统要灭绝天下,给你们留下一条活路了吗?”
“皇族与万民同甘共苦,而且想要灭绝天下的也不是道统。”符临平淡地说。
佟为宾大笑,“哈哈,你是真蠢还是假装?昨晚的法术是道统发出来的,早就设好的埋伏,那些道统法术,人人都喜欢,其实就是天火的来源。嘿,只有辛大符箓师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早就带领一批人逃走了。慈皇是个蠢蛋,被道统玩弄于股掌之间,率军去与妖族决战,无非就是送死。而你,不过侥幸未死而已,还以为这是你飞黄腾达的机会吗?”
符临这一天已经遭受好几次羞辱,这对他有点好处,起码在面对佟为宾的嘲笑时不会脸红了,“苍生遭逢大难,正是你我挺身而出力挽狂澜之时,只有责任,没有飞黄腾达。听说佟使者征召不少百姓,想必是大有所图,说我前来投奔也无不可,只要你不嫌弃我带来的人少。”
符临越谦逊,佟为宾越张狂,但是心中的警惕的确减去不少,带着身边的小油灯,缓缓落到官道上,浮在空中,比马背上的符临要高出一头,冷笑一声,“你醒悟了?”
“只要于万民有利……”
“少来这套,哪来的‘万民’?道统这回是动真格的,非将所有人类都杀死不可,也不知道咱们怎么得罪他们了。想活下去就只有一个办法——躲、逃、避、藏,反正离道统越远越好。”
“道统塔也毁了。”符临提醒道。
“嘿,那是做戏给天下人看。”
“道统想要灭绝天下人,又何必做戏?”
佟为宾愣了一下,有些恼怒地说:“因为道士虚伪。你真想投奔我们?”
符临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士兵,示意他们放松,然后说:“这要看你们这边的实力怎么样。”
“终于肯说实话了,先说你带来了什么,九名士兵可不算,他们现在一点用没有。”
“九枚圆满符,三铜三玉三金。”符临随口就将数量涨了三倍。
“你有圆满符?”佟为宾不太相信。
“皇室收藏了一些圆满符,我受封为将军,分得九枚。”
“恭喜啊,将军大人,把你的圆满符拿出来让我瞧瞧。”
符临摇摇头,“我得知道值不值得拿出来。”
佟为宾哼了一声,转身指着远处,“卓州城里此刻聚集了三十九名符箓师,你那边没有这么多吧?还有四百三十多位劳力,包括黄符军和普通百姓,男女都有。”
“这么少。”符临很是失望。
“人多有什么用?这不是打战,是逃亡。”
“逃亡要那些青年男女做什么?”
“这个……你现在还没资格知道全部计划,一般来说,我们不收七重冠以下的符箓师,但你若是真有圆满符,倒是可以商量。”
符临想了一会,稍稍转身,在甲衣里摸索了半天,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木片,双手捧着,小心地说:“先给你看一枚。”
佟为宾本来不太相信符临,看到木片,神情为之一变,他认得上面的图案,木片其实有两块,中间夹着真正的符箓,通常是圆满符。
他不由得信了几分,又了解符临是个无用的皇族子弟,因此心中不惧,伸手招来木夹,轻轻打开,一下子愣住了:里面什么也没有。
符临就在这时出手,他是将军,也是符箓师,身上没有圆满符,普通符箓却不少。
这是一次彻底的偷袭,再往前一天,符临也绝不会自降身份做这种事,可是一路驰来,他已经明白,如今世上已经没有规则可言。
没有规则,就只剩实力,可他的实力仍然稍逊一筹。
佟为宾身边的油灯光芒骤盛,稍稍挡住迎面飞来的十几柄飞刀,他本人则立刻上升十几丈,身上挨了一刀,却不致命,心中大怒,扬起手中纸符,要将敌人全都消灭掉。
符临暗叫一声可惜,正要展开防御,只见古军堡废墟中突然飞起大量石块,如暴雨一般砸向地面,速度快得惊人,顷刻间就将佟为宾吞没,七重冠符箓师连声哀叫都没发出来,就已粉身碎骨。
地面上的十人无处可逃,符临发出几道符箓,结果毫无用处,根本挡不住乱石。
一道身影就在这时飞来,在十人头顶拳打脚踢,竟然将石块都给击飞了。
石头上都附有强大的法力,此人竟然丝毫不受影响,符临惊愕万分,很快认出救命者就是他在路边见过的那名丑陋中年人。
“火生土,第二轮天灾天始了。”慕行秋无需太多记忆,就能猜出接下来的攻击是什么。
第九百八十九章学习符箓
地面像海浪一样翻涌,层层推进,从里面喷出大量石块,四处乱蹿,最高的能飞到数百丈的空中。
符临的小诡计只能用来对付七重冠符箓师,面对这山崩地裂的伟力,他也跟身后的九名士兵一样,目瞪口呆、手足无措,甚至没有祭符抵抗,因为那根本就没用。
慕行秋击飞了空中的石头,却没办法阻止地面的波动,于是降低高度,伸出双臂,对吓呆的十人说:“抓住。”
符临连想都没想,立刻抓住救命者的手臂,九名士兵也急忙拍马跑来,或拽胳膊或抱大腿,晚一步的就死死搂住同伴的躯体。
慕行秋带着十个人向高空飞去,那里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符临心慌意乱,低头看去,只见十匹战马已被翻涌的地浪吞没,眨眼间消失无踪,抬头再看救命恩人,面无表情,专心飞行,输出的法力令其他人也觉得身轻如燕。
符临见识过更强大的飞行术,许多道士和修士无需身体接触就能带着大批附庸者上天,可是没有一次能给他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因为这一次被救的是他,而且脚下就是地动石飞的毁灭景象。
“恩公!”符临由衷地大声叫道,“请问您的尊姓大名,我一定要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慕行秋停在高空中,他们脚下的这一块地方正趋于平静,地浪分成数股向东边前进,绕过一些地方,在某些地方又会变得特别激烈,没有半点规律可言。
“你现在就报答我吧。”慕行秋说。
“什么?好啊,我现在就报答……可是,可是我该怎么报答?”符临紧紧抓住一条胳膊,两条腿上还各挂着一名士兵,除了动动嘴,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更不敢乱动。
慕行秋观察了一会,空气中还有微弱的法术迹象,但是已经平静下来,起码这个晚上不会再火暴发了。
“把你的符箓都给我。”
“符箓?好,恩公要多少?不不,都给你,可是……”符临不敢撒手取东西。
慕行秋降落,将十人放在遭到彻底破坏的路面上。这是他们第一次觉得脚踏实地是如此危险,以至于好一会舍不得松开救命者,像一群受到惊吓的小兽靠在母亲身边。
慕行秋只好将他们推开,伸出手,“符箓。”
符临二话不说,将随手携带的上百张纸符全交出来,真的一张没留。
慕行秋简单地看了一遍,“你说过的那些圆满符呢?它们不应该是铜或玉制的吗?这些都是纸符。”
经过一天的奔波与历练,符临已经比从前成熟多了,这时还是有点脸红,“恩公听到了?”
“嗯,我从你们头顶飞过的时候听到的。”
“这个……”符临扭头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士兵,“兵不厌诈,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说有未必是有,说没有……”
“我明白了。”慕行秋没有强求,“告诉我怎么使用这些符箓。”
“祭符吗?”
“对。”
符临糊涂了,这位恩公明明法力极强,飞得不够优雅,但是速度够快,怎么连最简单的祭符都不会?他不敢多问,想了一会说:“恩公有祭火神印吗?”
“那是什么东西?”
“刻在身上的一种符箓,对祭符大有帮助,通常在后背,一般只有王族、皇族和八、九重冠的符箓师才有祭火神印。”
慕行秋神游全身,没发现特别的印记,觉得自己不可能是符临所说的那几种人之一,“我没有。”
“那不要紧,没有祭火神印也可以祭符,只是效果稍差一些,恩公法力高强,自然没有问题。祭符的完整流程是这样,头思、心传、手动,头不思则符箓不明,心不传则符箓不发,手不动则符箓不准,符箓里蕴含着一点法力,能与祭符者心意相通。手法并不难,难的是……”
慕行秋甩出一张纸符,砰的一声,纸符燃烧,射出一条火箭,飞到数百步之外才消失。
九名士兵吓了一跳,符临张口结舌,因为这根本不是祭符之术,恩公好像是将纸符里的法力直接抽取出来,然后再发射出去,至于写符的内容一点用没有,明明是一张观察敌情的鹰眼飞符,在恩公手里却只是转瞬即逝的火箭。
“恩公好手段,居然能将鹰眼飞符转变成进攻符箓,只是这样一来……不免有些浪费。”
“是这样吗?”慕行秋又甩出一张纸符,焰火中飞出一只金光灿烂的凤凰,体型不大,却极为精致,绕着众人飞了几圈,逐渐升高,最后消失在夜色中。
“它好像没什么用,不能进攻,不能防守,也不能侦察。”慕行秋发现这只凤凰除了好看之外,别无用处。
符临脸更红了,他一时感恩戴德,将所有符箓都交了出去,其中包括一些贵族子弟们的小玩意儿,结结巴巴地不知该怎么向恩公说清楚。
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兵插口道:“这是讨好娘们儿的小把戏,逗人一乐。”
符临连咳几声,“昨晚情况紧急,我有什么拿什么,没想到里面会混入这种东西,恩公,让我把它们挑出来吧。”
“不用。”慕行秋收起符箓,升到空中准备离开。
“恩公请留步。”符临大叫。
“还有什么事?”
“恩公要去哪里?”
“前方有一座大城,我要去那里救人。”
“恩公带我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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