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种。”
“你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沈昊怒意未减,心中对慕行秋并无恨意,只是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固执,身边就是通衢大道,却非要走在荆棘密布的荒野里,“而且你未必能及时退出斗法……抱歉,我不能让你冒险,一步走错,赔进去的不只是你的性命,还有道魔之战。”
“你想干嘛?”异史君立刻警惕起来,“你想退出斗法,这就使用察形之镜,对不对?认输不认罚,这可不行,沈昊,你是道士,而且是注神道士,不要脸可以,但是不能不要心境啊。违背承诺,你能心安理得吗?”
“斩妖除魔比我的心境更重要。”沈昊一字一顿地说,托着察形之镜的手掌开始慢慢回缩,“而且咱们这场斗法争的是魔魂,与魔种无关,我只吸收魔种,不动魔魂,你可以与左流英继续斗法。”
异史君对魔种不是特别感兴趣,听沈昊这么一说,他撇撇嘴,“没有察形之镜,赢的肯定是我。魔魂,准备好,接下来的一年之内,你属于我。”
沈昊的手掌已经退到桌面边缘,却再也动不得分毫,他望向慕行秋的手,魔劫之力仍在源源不断涌出,可是留住察形之镜的不是它,而是护镜的那束光。
“左流英。”沈昊沉声道,怒意更盛。
左流英的草帽分出两束光,一束与异史君斗法,一束用来保护察形之境,现在却成为阻镜的力量。
“你现在的状态不能囚禁魔种。”左流英说。
沈昊的脸一下子红了,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要不顾一切地进攻左流英,这名前道士比众魂之妖更可恶。
下一个瞬间,沈昊全身汗水淋淋,因为左流英说得没错,他的道士之心非常不稳,能否从容控制察形之镜都是问题,吸取魔种更是危险。
沈昊闭上双眼,一边维持察形之镜,一边轻声念诵经文,希望能够尽快恢复冷静。
“呵呵,有意思。”异史君扫了一眼,“咱们这一桌个个心怀鬼胎,谁和谁也算不上一伙,龙魔就是在真心帮助慕行秋吗?我看未必,她脑子里就只有’拔魔洞‘三个字,现在帮忙只是顺便,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会反戈一击,哈哈,慕行秋,你做好准备了吗?”
慕行秋做好准备了,不是准备迎战龙魔的“反戈一击”,而是准备好学习再灭之法。
“好。”秦先生已经将该说的话都说了,以他现在的实力,没什么可反对的,即使这关系到他本人的生死存亡,也没资格提出异议。
秦先生寻思了一会,“正法七元相生相克,与道统五行异曲同工,再灭之法只是其中一元,你用来去除魔念,的确抓住了此法的核心,但是缺少辅佐之用,令法术太过猛烈,减损本寿不说,遇到强大的魔族,无异于自投罗网。毁果之后有再灭,再灭之后有分割,一前一后,可为护持,往前有减花,往后有破芽,可为城墙,又往前有生根,又往后有减花,可为军阵,以攻为守,再灭之法由此无忧。”
除了沈昊,异史君和左流英对魔尊正法都有一定了解,一听就明白秦先生的意思,不过这只是纲要性的内容,想要做到这一步,还需要更详细的法门。
秦先生却在这时话锋一转,“慕行秋,我已找到让你提升内丹的方法,十年之内你可达到服日芒境界,到时候你为君,正法七元为臣,现在却是两强争霸,胜负难料,你非要冒这个险吗?”
“我已经在止步邦内耽误了十几年,不能再等了。”十年对慕行秋来说太长了,是他放出了魔种,也是他引出了道士,十年之后天下恐怕已是面目全非,谁为君谁为臣,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了。
秦先生点点头,开始讲解具体的法门。
魔尊正法七种法门相生相克,皆可为君,皆可为臣,变化万千,远非三言两语所能说清。慕行秋虽然只学一种再灭之法,却需要其它六法配合,分为外、中、内三层,又有攻、防、助三用,秦先生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讲完一遍。
异史君开始还能听懂,三成之后就失去了主线,心中疑惑越来越多,强行忍住发问的冲动,因为对面的左流英似乎听懂得更多,直到秦先生讲到五成之后,左流英的眼睛才有眨动,显示他也有疑惑了。
只有慕行秋能大致听懂,倒不是比左流英和异史君更聪明更有悟性,他不仅学过魔尊正法,还多次施展过再灭之法,因此当秦先生说到微妙之处时,只有他能心领神会。
饶是如此,他心中也有十几条疑惑,自己想了一会,解决了一多半,又向秦先生请求,解决了其它疑惑。
“高楼并非平地而起,需要层层垒筑,我要提醒你一句,慕行秋,你现在的做法是直接从一层跳到十层,层与层之间只有少量砖石支撑,勉强能立起来,却容不得丝毫差错。”
“明白。”
“如果出错了会怎样?”异史君问。
秦先生沉默片刻,“我会将你们都杀死。”
慕行秋一步走错就意味着魔种会提前冲出泥丸宫与魔魂融合。
异史君哈哈大笑,突然止笑,“慕行秋,你再等会,我就要赢得斗法……”
“未必。”沈昊开口了,他已经稳住道士之心,重新全心投入战斗,察形之镜的光芒正逐渐变得柔和。
他不再劝说慕行秋,与异史君一样,只想尽快赢得斗法。
异史君也闭上嘴,只靠龙魔引来的魔劫之力看来是不行了,他也得加把劲儿,才能保住这即将到手的胜利。
慕行秋与左流英互视一眼。
慕行秋经常冒险,左流英也总是有意无意地鼓励他冒险,将他的经历当成一种试验,可这是第一次直接建议慕行秋进入险境,左流英此时偏偏正在帮助道统争夺魔魂。
这样的情形颇有些诡异。
慕行秋收回目光,开始施展魔族法术。
“施法如守城,攻、守、助三用,先建中间的守城之墙,接下来内助、外攻两用要同时进行,不可偏废。攻势一起,魔种必动……”
秦先生像是一名运筹帷幄的军师,料敌先机,然后给出具体应对之法,指挥前方的军队排兵布阵。
慕行秋小心翼翼地步步前进,泥丸宫里的魔种果然变得狂躁,慕冬儿的魂魄却迟迟没有发起反击,龙魔对他的劝说似乎不太顺利。
“城池未成之前,不可冒进,我族法术厚积薄发,一旦成形,只需一击。”秦先生慢慢进入状态,双臂在身前轻轻挥动,好像施法的是他自己。
第八百九十四章清醒者
太阳升至半空,偌大的皇京空空荡荡,没有迎来往日的喧闹,街上偶尔有猫狗跑过,也被这诡异的场景吓坏了,夹起尾巴贴着墙壁,尽量躲在阴影中前进,轻易不敢发出叫声。
皇京数万名符箓师和修士花费十几年时间与大量心血建造的防御体系没起任何作用,一些纸符还在天空中无声的盘旋飞翔,四处可见的符箓图案就像是对这项宏大计划的嘲讽:灭顶之灾已经降临,它们没有发出一丁点的警示,反而以看客般的冷静观赏着灾难步步发生。
首席大符箓师辛幼陶飞过皇京上空,若是在平时,他的出现会迎来成片的欢呼声,尤其是孩子们,会跟着他跑出几条街,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才失望地回家,今天的寂静让他很不适应,生出一种丧家之犬的感觉,阳光虽然明亮,他却觉得前路迷雾重重。
皇京居民没有全部昏迷,少数人还清醒着,躲在家里,将门窗堵死,握着古神像低声祈祷,根本不知道外面天已经亮了。
辛幼陶察觉到了这些清醒者的存在,却没有在任何地方停留,他还没有弄清真相,但他知道答案绝不在这些人身上。
皇宫里更加安静,此地的法术防护在整个皇京都属于最强,同样没有发挥作用。辛幼陶绕过重重的“背叛符箓”,最后一段路下地步行,小心地避开那些倒地昏迷的卫兵、修士与符箓师,这些人出现在内院,只可能有一个原因:慈皇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
他们是圣符皇朝的最精锐力量,没有做出任何抵抗就倒下了,刀剑还在鞘中,法器留在背上、腰间,符箓一张也没有祭出。
“这么晚才到。”一个声音埋怨道,小青桃从一棵树后走出来,看着满地的昏迷者,眉头皱得紧紧的,“会是他吗?他真从止步邦里出来了?”
辛幼陶没有马上开口回应,他们上一回见面还是一个月以前,大吵了一架,互相说了一些狠话,不等双方的情绪缓和下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早就来了?”辛幼陶勉强说道,话一出口就感到非常舒畅,连恐惧都减少了几分。
“也没有多早。”小青桃淡淡地说。
“如果真是慕行秋——他为什么没来找咱们两个?让整个皇京昏迷又有什么意义?”
“或许是他引来了敌人,或许敌人就在这里等他,总之这是一场斗法,双方用的都是幻术一类。”
“那斗法者在哪里呢?有结果了吗?”
小青桃摇头表示不知情。
两人一边在昏迷者中间小心地行走,一边互问互答,目光却不肯交织,而且总保持着至少二十步的距离,好像有法术将他们隔开。
“为什么咱们两个没事?”辛幼陶停住脚步,第一次望向小青桃,“龙宾会的符箓师都中招了,成批地倒下,昏迷之前显得很亢奋,只有我一个人不受影响。”
小青桃也停下脚步,却没有望向辛幼陶,“五行营的情况也是一样……龙宾会应该对眼下的状况负责。”
辛幼陶的火气一下子又蹿上来了,“为什么?因为符箓师在望山之战中牺牲最大,所以任何时候都要对皇京的安全负责?”
小青桃背对辛幼陶,望向远处的一间屋子,语气仍然不紧不慢,“龙宾会负责皇京二百里以内、五十里以外的警戒,强敌入京你们却一无所知,不该对此负责吗?”
“发出预警又能怎样?修士能挡住这些法术吗?”
“难说,有准备和没有准备,结果总会有些不同吧。”
“你们的鱼龙阵并非无所不能。”辛幼陶不屑地说。
小青桃召出一面铜镜照向远处的屋子,“云流宫里还有人清醒。”
“我要先去洗月宫找皇后。”
辛幼陶刚要飞起,小青桃说:“皇后不在洗月宫。你瞧,云流宫外面的守卫最森严,慈皇肯定在这里,皇后或许也在。”
辛幼陶还是升到空中,绕过小青桃直奔云流宫而去。
小青桃跟在后面,保持警戒。
“姐姐……你真在这里!”辛幼陶吃了一惊,云流宫正房里昏迷着好几个人,其中包括慈皇,熏皇后和曾拂却没事,正并肩坐在靠窗的同一张椅子上,紧紧挨着,像一对逃难的母女。
“见到你真高兴,你没事就好。”熏皇后显得很疲惫,声音却很镇定。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辛幼陶问。
小青桃也走进来,冲熏皇后和曾拂点点头,没有说话。
“慕行秋来了,我们一块发起了政变,结果好像还不错。”熏皇后微笑道,然后尽可能简洁地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竟然先去见曾拂,没去找我们两个?”辛幼陶既纳闷又生气。
“他以为你们入魔了,皇京大多数符箓师和修士都已入魔,你们两个这段时间里又打得这么厉害,连我也以为你们失去了初心。为了与魔种斗法,慕行秋只能找我们这些一点法术也不会的普通人。”熏皇后说。
辛幼陶和小青桃都有点脸红,尤其是辛幼陶,讪讪地说:“我们也没……慕行秋现在去哪了?”
“他说他抓住了魔种,但是斗法还没有结束,他好像去了一间小酒馆,我不知道在哪。”慕行秋离开得匆忙,留下的话又都与斗法有关,熏皇后听不太懂。
“我这就去找他。”辛幼陶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甚至感到高兴,对小青桃说话时,语气也变得欢快起来,“跟我一块去吗?”
“皇后和曾拂需要保护……”
“我们不用保护。”曾拂起身,走到两人面前,“慕行秋临走的时候说过,有人在暗中保护皇后,你们两个既然没事,大概也得到了暗中保护。所以,别再争来斗去了,让保护你们的人看到了多不好,你们的一言一行可都在他们眼里呢。”
辛幼陶和小青桃的脸色更红了,各自嗫嚅了几句,告辞离去。
两人并肩向皇宫外面飞去,沉默了一会,辛幼陶先开口:“真有人暗中保护咱们吗?我可一点也没有感觉到,龙宾会……”他本想说龙宾会防护严密,可是一看到满地的昏迷者,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咱们两个没有入魔、没有昏迷,依靠的肯定不是自己的力量。”
“一多半符箓师和修士都入魔了?咱们之间的争斗竟然是皇后一手策划的……唉,我觉得自己真蠢,对这么大的事情毫无察觉,完全被蒙在鼓里。”
“我也觉得你……”小青桃的火气突然消了,叹息一声,“咱们两个都蠢,白修行了这么多年,还不如皇后看得清楚,我猜到谁是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