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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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魔- 第6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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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只能站在十步之外,连最受宠的丽妃也不例外。

无论容貌还是才智,丽妃都远逊于皇后,她能受宠,是因为她将自己的一切——生命、地位、爱情、荣辱——都交给了慈皇,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依赖他,甚至奉他为神,每一次侍寝都能让她激动得颤栗不已。

她就像是在河面上晃动的鱼漂,证明水下真有大鱼上钩,证明权力并非虚幻,而是切实存在的。

“皇后真的造反了,皇后真的造反了……”丽妃不停地喃喃自语。

慈皇心中生出一阵烦躁,丽妃固然可爱,就是有一样缺点,真有危机到来时,她只会楚楚可怜地求助,一点忙也不帮不上。

“这早在我的预料之中。”慈皇冷冷地说,表现出钢铁般的镇定。

“陛下料事如神。”丽妃坐在一张很矮的小凳上,裙摆遮掩,就像是坐在地上,仰着头,用崇拜与依赖的眼神看着“高高在上”的慈皇,“陛下很快就能将谋反平定。皇后为什么会愚蠢到背叛陛下,您就是圣符皇朝啊,没有陛下,苍生遭难,西介国也永远不可能复国。皇后到底是怎么想的,不仅不感恩戴德,还要谋反?难道她不明白,没有陛下,皇后就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虚衔吗?即使只是作为一名妻子,她也不应该……”

“天亮之前谋反就会结束。”慈皇自信地说,在丽妃面前,他总是觉得力量无穷,这是他喜欢的状态,“皇后贪恋权力,这让她失去了理智。”

“她躲在哪里?陛下肯定能将她活捉。”

“她逃出皇宫去找自己的’秘密军队‘了。”慈皇冷笑一声,“然后她会与辛幼陶、裴淑容汇合。”

“可陛下早有准备。”

“除了辛幼陶,全体大符箓师都已宣誓效忠于我,一多半白丹大修士也已暗中表态会站在皇室一边,五大臣及其党羽已经被软禁在家中,皇后不管去哪里都会自投罗网。她犯了大错,以为符箓师与修士不和,她就能混水摸鱼。这些年来,她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知道。”

“陛下……”丽妃眼中泛出崇敬的泪花,那是真心实意地信赖,无论慈皇说什么,她都会毫无保留地相信,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她顺嘴说出了不该说的话,“皇后会不会故布疑阵,其实一直躲在宫里呢?”

“不可能!”慈皇厉声道,娇小的丽妃被吓得跌下小凳,真的坐在了地上,花容失色,宛若被神灵训斥,慈皇既自得又有些悔意,稍稍缓和语气,“我了解皇后,我能想象到她的每一步计划。”

“我真该死,竟然怀疑陛下的判断……”丽妃泪眼婆娑地自责,心中却有小小的妒意。

“我了解她……”慈皇暂时忘记丽妃,专心想自己的心事,这也是他喜欢丽妃的原因之一,在熏皇后面前,任何人都要打点起精神,想忽略她的存在是不可能的,也是错误的。

一名太监突然冲了进来,如此无礼的举动意味着他带来了非常意外的消息,慈皇没能管住自己的身体,腾地站了起来,耳中预先响起熏皇后落网的消息,如果他的自信不是这么多,就能从太监惊慌的神情中看出他带来的绝不会是好消息。

“皇后……皇后……”太监急得说不出话来。

慈皇正后悔自己起身太急迫,因此刻意保持冷峻,没有开口催促,丽妃在贴身侍女的搀扶下起身,满怀期待地问:“皇后被捉住了?在哪里?符箓塔还是五行营?或者是哪位大臣的家中?陛下料事如神,早就……”

太监一个劲儿地摇头,“皇后……皇后……”

房门又一次被推开,进来一名女子,穿着不像是宫女,神情更不像,目光放肆地扫视,最后落在慈皇身上,平淡地说:“熏皇后求见慈皇。”

慈皇隐约记得这名女子从前是皇后身边的一名侍女,却已想不起她的姓名,他被这个意外的消息击中,全身僵硬,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你是谁?你在撒谎!”丽妃愤怒地说。

曾拂不理睬这个女人,耸耸肩,“慈皇不吱声,那就是允许了。”她转过身对门外说:“熏皇后,你可以进来了。”

门口的太监扑通跪下,膝行后退。

慈皇依然不动,一名女符箓师从他身后走出来,这是他最后一道防线。

熏皇后迈步进屋,手里拿着一顶草帽,平静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自己一手扶上位的圣符皇朝皇帝。丽妃低下头,满面羞红,好像做了极龌龊的事情被抓了一个现形。

女符箓师双手各夹着一张纸符,站在慈皇身前,向熏皇后躬身,“请皇后殿下退出此间,等待陛下的召见。”

熏皇后早已做好政变的准备,迟迟没有展开行动,是因为有一个最为重要的问题无法解决:如何来到慈皇的身边,并将他牢牢控制在手里。

混乱是一次机会,等混乱退去之后,有人倒霉,有人获益,她能挑起君臣相疑,导致皇京大乱,利用那一千多名忠于她的符箓师和修士还能让混乱更剧烈,但是只要慈皇还能正常颁布旨意,她就不能从这场混乱中捞取任何好处。

皇宫内院祭符高手稀少,熏皇后身边有一位,慈皇至少能召来一百位,没有实力更强者的帮助,她即使幸运地挟持慈皇,也留不住他。

慕行秋的到来终于解决了这个难题。

从内书房到慈皇与丽妃所在的流云宫,距离不超过千步,有三千名士兵和五百名符箓师把守,足以挡住一支庞大的军队,却挡不住慕行秋的务虚幻术。

看到熏皇后走来,士兵与符箓师们自动放下兵器,让出道路,好像接到了最为严厉的命令,他们当中不乏入魔者,也只是稍作抵抗就羞愧不安地退下。无论是亲见还是听说,熏皇后曾经做过的事情仍然深深地印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中,幻术只需稍加挑拨就能激起服从之心。

面对慕行秋的第一次进攻,魔种没有接招,自动放弃了这一小块阵地。

或许是因为站在慈皇身前,女符箓师对幻术的抵抗更强一些,紧紧盯着熏皇后,手里的纸符在微微颤抖。

房间里一片寂静,斗法在悄无声息地进行。

慕行秋将务虚幻术提升到第六层时,女符箓师退却了,满面羞惭,冷汗直流,“对不起,陛下,我……”

魔种仍未接招。

慈皇挥手,命令女符箓师闭嘴,然后直接对熏皇后说:“怪不得会是今晚,看来你找到了一位大靠山。”

慈皇看向曾拂,打量了几眼,“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每个月进宫一次的女人,从前是庞山道士。”

“我曾经在庞山生活,但不是道士,我连道根都没有,而且我也不是熏皇后的’大靠山‘。”曾拂纠正道。

慈皇目光转动,瞧向熏皇后手中的草帽,那是一件与她格格不入的古怪东西,“其他人退下。”他命令道。

宫女、太监、女符箓师立刻遵命退下,只有丽妃没动,怯生生地说:“陛下……”

慈皇的威严仍然,冷冷地哼了一声,丽妃就掩面奔出,经过熏皇后身边时,向她看了一眼,张嘴要说什么,一个字也没吐出来,脚下跑得更快了。

“这么说那个人真的没死。”慈皇说,这些天里的流言四起,他都不怎么相信,没想到他最不愿意接受的一条却是真的,“现身吧,我已经没有防护。”

“魔种事前没有提醒你吗?”熏皇后前行两步,她与慈皇很少见面,彼此间的了解却比别人都要深,“还是你拒绝相信魔种的提醒?”

“魔种已经被我消灭了,就在望山。”慈皇的声音中开始显露出怒意,望山之战是他人生中最伟大的时刻,也是他权力的最牢固根基,可熏皇后却一直不肯相信魔种的灭亡,唯一的原因就是她没有参战,所以要尽力贬低这场胜利的价值。

魔族法术并非无所不能,慈皇因狂妄与固执入魔,魔种可以利用这一点,却不能像在断流城一样直接操控。

“坐下吧,陛下,我不是来杀你的,也不是来夺权的。你和我都是这世上卑微的生命,在咱们心目中比生命还重要的权力,在另一些人看来,只是可笑的玩具,跟小孩子手里握着的木棍没有多少区别。坐下吧,你的命运,我的命运,都不在自己手里。”

慈皇的膝盖慢慢弯曲,他不愿意见熏皇后的最重要原因,就是她对他仍有强大的影响力。

慈皇用满腔的怒火、愤恨和怀疑对抗这种影响,在屁股接触到椅子之前,他重新站起,张开双臂,手心里闪烁着奇异的黑光,“我的皇后,你并非无所不知,慕行秋也一样,我拥有你们想象不到的力量!”

黑光骤盛,慕行秋终于察觉到魔种的法术,但法术的来源不是慈皇,而在头顶某处。

魔种培养的高手到了?

第八百九十章山与湖

成片的高耸山峰仿佛林立的枪戟,一望无际,中间有一座山峰尤其高大,通体黑色,像是生铁铸造,峰巅站着一个人。

慕行秋自己站在一朵浪花上,那是峰林包围着的一座湖泊,整座湖呈不太规则的圆形,面积不大,与峰林相比,就像是一处小水洼,浪花朵朵,最高的不过七八尺,而且起伏不定。

慕行秋是被迫进入战斗的,每一座山峰都意味着一位入魔者的魔念,最高的那一座属于慈皇,站在峰巅的则是突然出现的魔选高手,他们共同发起挑战,慕行秋要么应战,要么牺牲熏皇后,另寻暂存之所。

他选择应战,时机不是特别理想,皇京数十万百姓只有一小部分情绪高涨,而且很不稳定,所能提供的阵地就是若干小小的湖泊,中间隔着了千山万峰,互不相通。

慕行秋也不想再等了,普通人的情绪与入魔者不同,本来就无法长久地保持极端状态,等待的时间太长对他更不利。

湖低山高,他只能抬仰望黑峰上的对手。

对手就像是镜子里的慕行秋,容貌几乎一模一样,仔细看去才能发现一点区别,他看上去比慕行秋大上七八岁。

“锦簇。”慕行秋认出那是枣红马的儿子。

“很久以前我就希望能与你一战,可我当时太弱,直到今天,愿望终于可以成真。”

“这不是你和我之间的战斗。”慕行秋的身体随着浪花起伏,“我的对手是魔种。”

锦簇穿着血红色的长袍,一挥手,黑峰迅速下降,离慕行秋最近的一座山峰开始暴长,锦簇仍然立在新峰之上,低头俯视比自己更显年轻的相同容貌,像是在看水中的倒影。

“我的对手也是魔种。”锦簇说,周围的山峰也像浪花一样起起落落,伴随着一阵接一阵的轰鸣,像是对他的应和与叫好,“魔种在我们身上留下了印记,慕行秋,只有你能去除这些印记。”

锦簇与他那一群妖族曾经被魔种所俘,与他一块落网的还有慕行秋的儿子慕冬儿,多年过去,魔种并没有将他们放过。

“要怎么去除印记,杀死我吗?”慕行秋问。

锦簇的身躯突然膨胀,像一只血红的巨兽蹲在山峰上,声音也更加响亮,压过了众峰起落的轰鸣,“魔种向我许下了诺言!用你的性命可以换取自由,慕行秋,我不想杀你,可是我身后有近万只妖族,他们跟随我深入群妖之地,跟随我四处争战。是我的错误令他们成为魔种的俘虏,沉沦于魔道,我有义务拯救他们。”

众峰起落得更加迅速,轰鸣也更加响亮。

“魔种不值得相信。”慕行秋说。

山峰上的锦簇发出一声怒吼,“至少比你更值得相信!是你将魔种从虚空里放出来的,我们原来只是站在魔道的边缘,还有挣脱的可能,魔种一出来,我们的一切希望都没有了。慕行秋,这是你造成的恶果,或许你有自己的理由,但是我们却成了牺牲品。”

魔种擅长制造猜疑与憎恨,没有理由都能编出理由来,何况锦簇的指责并非空穴来风。可慕行秋当时没有更多选择,激战之时,他需要随机应变,迅速做出决定,在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忽略某一方的利益。在望山的虚空里,慕行秋的确没有考虑过锦簇那一群妖族。

“慕冬儿呢?”

“魔道之中没有亲情,慕行秋,你想见慕冬儿,就献出自己的生命。”

黑峰连根折断,向湖泊压来,血红长袍包裹着的锦簇依然站在峰顶不动,像是长在在了上面。

慕行秋唤起一朵浪花,它一下长到了十丈余高,即使放在海洋里也算是大浪了,面对倾倒的黑峰,却跟小草一样渺小。

渺小并不意味着无力,浪花托住了黑峰,不让它再下坠一寸。

锦簇消失了,没多久从黑峰里钻了出来多半个身体,头朝下,正对着慕行秋,与他相隔只有不到十五丈,“将魔魂交出来,魔族的对头是道统,不是妖族与人类,你为什么非要挡在中间?”

“道魔之战会毁掉这个世界,众生皆亡。”

“这只是你自己的想象!”锦簇又变得愤怒异常,“道魔将会在虚空里决一死战,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影响,你挡在中间只是想让自己显得重要!”

锦簇一拳砸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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