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魔- 第619部分

殷不沉的兴奋之色消失了，可也没有明确反对，而是看向飞霄，征询它的意见，然后勉强点头。

“你也算一个。”杨清音对小蒿说。

“我没报名。”小蒿显得很惊讶，“我想去小青桃那里，然后再去看看万子圣母，如果时间还来得及……”

杨清音将墨玉神像伸到小蒿面前，“他要求你必须跟去，在群妖之地你要继续提升‘一念之威’。”

小蒿不服气地睁大眼睛，过了一会垂下目光，低声抱怨：“明明说好是自愿选择的……”

杨清音不理小蒿，望向飞霄背上的殷不沉，半妖正坐在那里，心满意足地轻轻摩挲龟壳。她突然想起左流英说过的一句话，轻声说了出来：“大道已亡，处处皆道。小蒿，咱们还是有希望的。”

“是啊，我的希望就是赶快多睡一会，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休息了。”

第八百四十六章黑海飘尸

太阳两天没有完全升起来了，每天敷衍地露个面，像是要务缠身的贵人站在大门口接见远房穷亲戚，嘴里呜呜两声，比划几个手势，没等对方明白是什么意思，转身就走了，穷亲戚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贵人的背影，心中仍然满怀希望，以为自己的诉求很快就能得到满足。

海水静止不动，整整两天两夜，飞龙船好像没有前进一寸。

分别的时候到了，杨清音再次召集全体豢兽师，她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说的话简洁直白，“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你们调头吧。五个月之后，或许咱们能在望山相聚，如果我们没到，那就是死在半路上了，整个计划都会成为泡影，所以你们自己也要多想办法，以防万一。再见吧，道火不熄，道统退隐或许是件好事，因为这让道火流布天下，我们要将道火送进最黑暗的角落。”

杨清音没给大家开口送行的机会，说完之后升到空中，向黑暗的中心飞去，几名豢兽师紧随其后。

殷不沉迟迟不肯离船，湿漉漉的眼睛里涌出两行泪水，无语凝噎，为告别增添几分感伤，几名兽妖只好走过来，将他架起扔了出去，于是气氛又变得肃穆。良久之后，船只调头，豢兽师依然望向黑暗的北方，灵王不只是他们的首领，也是良师益友，她和她手中的墨玉神像更是人类与妖族最大的希望。

“道火不熄。”一名妖族豢兽师轻声说，目光转向同伴，“灵王说得没错，道火已经不在道统手里，既然它永不熄灭，就不会随道统退隐。”

殷不沉没有选择，只能加快速度追上前方的同伴，事实上，下定决心要跟随灵王一块冒险的不是他，而是玄武飞霄，作为独一无二的“兽豢师”，他只能接受。

“咱们要先去星山，对吧？”殷不沉大声问，声音远远传出去，空气和海面微微颤抖，把他自己先吓了一跳。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没人回答他。杨清音飞在最前方，手中的墨玉神像射出一束光，为她指引方向。道士们前往星山向来都是借助瞬息台，还从来没人直接飞过去，杨清音等人凭记忆中书籍的记载，才确定了星山的位置。

是慕行秋决定先去一趟星山，他特别想看看拔魔洞的遗址，或许这是真幻之躯残留的意志，总之他觉得必须看一眼才行。

黑凰和跳蚤飞在空中，偶尔会降低高度与杨清音并肩前行。

秃子飞在杨清音身边，伸出一缕头发缠在神像上，他不怕黑暗，也不在乎前路艰险，反而非常满意，唯一的遗憾的是慕行秋还没有凝成真幻之躯。

小蒿也不怕黑暗，在队伍中忽前忽后地飞行，既然逃不过这趟行程，她就坦然处之。

再往后一点是飞飞，他的个头太小，在黑暗中几乎看不到，玄武灭世跟在百里之外，一妖一兽随时保持着联系，通过这种方式，飞飞即使在行程中也不耽误修行。

小个头的飞飞之后就是块头巨大的老撞，就是他的身躯在黑暗之外又加上一层阴影，彻底遮住了飞飞。他还是被选中了，因为他的热情比谁都高。他用粗壮的双臂抱着大王虎，好像它是一条大狗，这头异兽会飞，老撞纯粹是替它节省体力。

再往后是道士出身的甘知味，他与哥哥甘知泉打赌数次，赢得这次机会。他的炼兽对象是一只火麻雀，比拳头还小，全身赤色，连眼睛都不例外，停在肩上像是一小团火，它本是乱荆山灵兽，仿照稀有珍贵的程度应该被带走的，因为贪玩错过了时机，独自留在家乡，直到遇见甘知味。

更后面的豢兽师是欧阳槊，他的黑龙本来就会隐形，在一片黑暗当中更是如鱼得水，除了他本人，谁也感受不到黑龙的存在。

跟在最后面的就是殷不沉了，飞霄在深海里行进，借助他的双眼紧跟队伍。

杨清音原定选出十名帮手，最后只带了这七名，倒不是没有足够的志愿者，只要她开口，全体豢兽师都愿意跟她一块冒险，是她觉得数量足够了，最后三个位置竞争者太激烈，她干脆不要了。

根据事先的计算，他们要连续飞行十五至二十天才能到达星山，依靠短暂的日出日落，他们默默的数着日子，开始几天还互相聊天，三天之后，几乎没谁再开口了。

第五天，海面上飘来的一具尸体，终于打破了沉寂。

尸体无声地缓缓飘行，要不是到处乱飞的小蒿低头看了一眼，它甚至不会被注意到。

这是一名人类女子的尸体，看不出伤痕，也没有被泡肿，好像刚死不久，可是脸色苍白如霜，又好像已经在海上飘流了很长时间。

“这么靠北的海域，怎么会有人类的尸体？而且还不是道士。”

杨清音的疑惑无人能答，他们没有触动尸体，让她继续飘流下去，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又遇见了十多具尸体，人类、妖族、动物都有，看样子是从星山飘来的。

“原来星山没有变成荒岛。”小蒿的兴致又起来了，飞到殷不沉身边，“你猜占据星山的是半魔还是冰魁？”

殷不沉脸色本已跟尸体一样苍白，听到这个问题又白了几分，“为什么非得是半魔和冰魁，没准就是一群普通的避难者。”

“那他们是被谁杀死的呢？总之会有一战，魔族肯定听说了咱们的计划，派大军来堵截呢。”小蒿越说越开心，用握着幽寥的手在身前划了一圈，“星山之战，以后人们会说这是豢兽师进攻望山的第一战，你想当先锋吗？”

殷不沉连连摇头，“有灵王和道尊，有你和飞飞，还有这么多高手在前面，哪轮得到我出手啊？我刚刚成为豢兽师没多久……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嘻嘻，因为你胆子小，我来给你鼓劲儿。”

“胆子小怎么了，我不是也跟来了？我跟道尊一块打过的仗，比你还多呢。”

“所以我才好奇啊，慕行秋愿意将你带在身边就是一个奇迹，你竟然还真跟着他，更是一个奇迹……对了，我一直没问过，飞霄为什么会选中你呢？”

“当然是因为我们脾气相投，飞霄觉得我出身高贵、头脑聪明、懂得也多……”

小蒿两只大大的眼睛盯着殷不沉，表示她一句也不相信，殷不沉自己也不相信，支吾数句，见小蒿就是不肯离开，只好说：“飞霄炼出一点人形，比较骄傲，不愿意当炼兽对象，觉得只有我能跟他平等相待。”

“飞霄给你好处了，对不对？”

殷不沉不愿回答，这是他与飞霄之间的秘密，可是小蒿不容易打发，缠着他不走，“你不说也行，我让小幽幽直接问飞霄，玄武和玄武之间无话不说。”

“飞霄会给我三颗神灵丹。”殷不沉只好回答，“第一颗已经在我的肚子里，完全炼化之后，他会再给我第二、第三颗，我们共同修行炼兽之法，互相帮助。”

“照这样下去，你以后岂不是比我们都要厉害？瞧我，大部分修炼都用在小幽幽身上了，它越来越强，还不怎么听话，也不能帮我提升实力，真是没用啊。”

殷不沉嘿嘿地笑，他与飞霄达成的是一种奇特的灵犀，互为丹体、互为头脑，修炼速度会比较慢，但是能同时提升双方的实力，不像普通豢兽师，作为丹体的灵兽、异兽会越来越强，豢兽师则越来越成为头脑的角色。

面对小蒿的指责，幽寥以不变应万变，就是装死不动。

“去给我要十颗神灵丹来，飞霄不是还剩下几十颗吗？”小蒿抛出幽寥，不等它掉入水中，另一只手又接住了，笑道：“逗你玩呢，我知道你没这个本事，没关系，第一场战斗就让他们两个上场，飞霄要是死了，咱们就有神灵丹分了。”

幽寥的头颅颤抖了几下，像是在忍笑，大概觉得小蒿的主意不错。

殷不沉吃了一惊，“别做梦了，我们绝不会第一个送死，就算道尊亲自开口……我、我也得跟他解释清楚，这种事我们不干。”

小蒿哈哈大笑，也不争辩，飞到前边去找杨清音，跟她嘀嘀咕咕。

殷不沉相信灵王和道尊不会随便让自己送死，可心中终有一丝惴惴，没多久，深海里飞霄也传来同样的疑惧，殷不沉沉不住气了，超过前方的豢兽师，与杨清音并肩飞行。

“灵王，我觉得这些尸体别有深意。”殷不沉认真地说。

“胆小鬼都比较聪明，飞霄就比其它异兽聪明。”另一边的小蒿笑着说。

“你看出什么了？”杨清音问。

“这些尸体不是随便飘过来的，而是与咱们这支队伍的成员一一对应，第一具人类女子的尸体就是在暗指……灵王您，后面的每一具尸体都有这个意思，这是警告，警告咱们不要顺着这条路继续前进了。所以我猜这不是望山的势力，咱们犯不着另生枝节，还是绕开吧。”

杨清音已经不意外了，必要的时候，殷不沉的确很聪明，他的猜测跟慕行秋几乎一样，但是结论却截然相反。

“这说明星山还有价值，咱们更应该去了。”杨清音说。

殷不沉长叹一声，一猜就知道这是慕行秋的决定。

第八百四十七章绝招的雏形

殷不沉猜得没错，海上飘来的尸体是一种警示，每一具都与队伍中的成员相对应，或男或女、或人或妖，与异兽、灵兽对应的尸体比较简陋：对应黑龙的是一条蛇，对应麒麟的是一头鹿，对应黑凰的是一只普通的鸟……

老撞最气愤，因为对应大王虎的居然是一条狗，他大吼着要第一个攻上星山岛，让一直受小蒿鼓动的殷不沉松了口气。

总之豢兽师们没有被尸体吓住，在见识或听说过半魔与舍身国的大手笔妖阵之后，十几具尸体实在不够惊悚，反而给他们指明了路径，可以飞得更快一些。

慕行秋躲在墨玉神像里默默疗伤，定时从杨清音那里得到法力支持，可真幻之躯一直没有完全恢复，每次凝形都坚持不了太久，他只能在神像里施法，实力因此又减弱不少。

离约定的大战还有将近五个月，慕行秋相信自己在此之前能够恢复如初。

最后一具对应的尸体飘过去之后，一连几天再没有怪事发生，然后突然间海上起了一场暴风雨，整个海洋都快要被掀翻了，水像倾倒的山一样砸过来，分不清那是海水还是雨水。

豢兽师们觉得没必要与风雨较劲，于是沉入海底，造出一层气泡似的禁制，继续前进。

玄武灭世被召唤过来，它最擅长在水下游动，个头也够大，驮负几名豢兽师绰绰有余，不过首先要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灭世对墨玉神像的憎恨——它总是能准确地发现慕行秋的踪迹。

杨清音讲述了当年棋山之战的经过，灭世当时不知被哪只大妖说动，参与了那一战，结果被当时只是吸气境界的慕行秋和芳芳击败，并毁掉了一块龟壳。灭世对战败并不在意，它是异兽，没有人类与妖族所谓的荣誉感，它念念不忘的是那块失去的硬壳。

三只玄武各有特点，飞霄越活越小，智慧越来越高，幽寥别辟蹊径，将真身修炼得比飞霄还小，然后造出一个巨大的外壳唬人，那具外壳已经被毁，它后来的巨大身躯全是小蒿以法术所化。相比之下，灭世是最老实的玄武，除了脖子越来越长、尾巴越来越硬，多少年来没什么变化，从头到脚都是真实的，虽然只掉了一块对它来说不是很大的外壳，心中的愤恨却比整壳被毁的幽寥更甚。

飞飞直到这时才恍然大悟，开始相信神像里的淡蓝色形体真是慕行秋，而不是某人的真幻。他先跟灭世做了一次沟通，安抚灭世心中的恨意。

小蒿第二个上场，通过幽寥对灭世半劝说半威胁，完事之后她向杨清音保证一切妥当，“灭世脑袋小，所以比较笨，但我还是跟它说清楚了，再敢挑战慕行秋，把它整张壳都揭下来。”

殷不沉觉得自己也得意思意思，于是通过飞霄跟灭世沟通了一会，反正玄武之间的交谈只是一连串含糊不清的嗡嗡声，谁也听不懂。

“灭世通情达理，飞霄已经将它劝好了。”殷不沉笑呵呵地表功。

不管是谁的功劳，当杨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