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原来也是个半大小子。”
野林镇少年对军官的最后一点敬畏之情消失了,七手八脚地将军官全身黑甲扒下来。
二栓欢呼一声,他手疾眼快抢到了军官腰上的长剑,立刻拔出来,对着阳光细细观赏,向伙伴们炫耀,对蛇妖的恐惧忘掉一多半。
少年们围上来观赏,剑长三尺,剑刃雪白,剑身却是黑色的,形成极鲜明的对比。
“上面刻着字。”大良艳羡地说。
果然,黑色剑身上刻着一排古怪文字,笔划极细,若非冲着阳光,还真不容易看到,可是谁也认不出文字的具体内容。
“芳芳识字多,让她看看写的是什么。”大良说。
二栓双手握剑,平举在腰前。
芳芳从小秋身后走出来,低头看了一会,小声说:“我也不认识,这可能是符箓。”
少年们若有所悟地点头,“那这把剑肯定非常贵重。”二栓脸上发亮,“我听说写在纸上的最普通符箓都能卖十几两银子,这柄剑怎么也得值上百两吧。”
上百两银子在野林镇少年们眼里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几乎够花一辈子,于是啧啧称赞,甚至不关心符箓到底是什么东西。
“让开,我要试试这把剑,小秋、芳芳,你们离远一点,我把绳子斩断。”
众人立刻散开,小秋与芳芳还是一前一后,将连接两人的绳子尽量拉直。
二栓双手高高举起长剑,奋力劈下去,绳子应声而断,他向前猛冲一步,险些摔倒,他一点也不在意,“真是好剑,我都没感到绳子的阻力。”
“他身上没准还有好东西。”大良指着地上的军官,这回他第一个冲上去,开始仔细搜查。
小秋重获自由,也跟其他少年一块参与搜身行动,芳芳留在原地,耐心地解手腕上的绳结,二栓也没动,他正在欣赏到手的长剑,别的都不在乎。
没一会工夫,少年们将军官的装备瓜分一空,头盔、黑甲各部件、丝绦、绶带、皮囊,还有藏在甲衣内的一些小物什,都有了新主人。
二良欢呼一声,他找到一套打火装备,精致小巧,比他自己携带的好多了。
小秋晚了一步,但是眼睛尖,居然搜到一柄匕首,匕首看上去很平常,手柄是木制的,可是拔出鞘之后却让大家眼前一亮,刃身上镶嵌着一枚扁扁的椭圆形红色宝石,光芒四射,就算对珠宝一无所知的人,也能看出它价值不菲。
小秋将右腕上的绳子挑开,然后帮芳芳摆脱绳索,心里非常高兴,因为这柄匕首不只好看,也很锋利。
愣子是唯一不满的人,他只抢到头盔,戴在头上,结果什么也看不到,“玄符军戴着没事,我怎么成瞎子啦。”
大良手里握着一叠纸,大概十余张,翻来翻去,“这是符箓吗?能值几个钱?”
二栓瞥了一眼,“瞧上面的笔划,歪歪扭扭的,一看就不值钱,留着擦屁股吧。”
大良可舍不得,小心翼翼地藏在怀里。
人人都在欣赏抢到的好东西,只有芳芳例外,所以她第一个看到军官坐起来。
军官也是一名少年,看样子不比小秋等人大多少,眉清目秀,贴身的衣裳细密柔软,就算是野林镇最富裕的沈家也拿不出几件。
他这时的神情一点也不严厉,满脸惶惑,低头看了一眼没有甲胄的身体,眉头微皱,突然一跃而起,拔腿就跑。
芳芳叫出了声,少年们再次一拥而上,小秋跑在最前面,一纵将军官扑倒在地,死死压住,叫道:“拿绳子来。”
绳子还剩下好长一截,小秋动手将军官双手缚在身后。
军官转过身,吐出嘴里的枯叶,他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没有被蛇妖吞在肚子里,而是落入一群穷小子手里,“放了我。”他命令道。
没有黑色甲胄的掩护,他的声音立刻显得稚嫩,吓不住野林镇少年了。
“我宣布,从现在起你是我们的犯人。”小秋晃着匕首,“说,什么是魔种?那条大蛇怎么会跑来野林镇附近?”
“你们知道我是谁?”军官使劲摇晃身体,声音里充满蔑视与威胁,没有回答小秋的疑问。
“你是一个笨蛋。”小秋揪着军官的衣襟,“还是一个胆小鬼,其他玄符军呢?大蛇呢?你是军官,自己逃跑了吗?”
少年军官脸色骤变,“蛇妖!蛇妖就在后面,快把东西还给我。”
没人肯将到手的宝贝物归还主,野林镇民风纯朴,再过几年,少年们在父辈的影响和教训之下也会变得遵纪守法,现在的他们只服从最直接最简单的规矩:谁抢到了,东西就归谁。
“魔种……魔种是非常可怕的东西。”军官说,希望能用恐惧说服这群野蛮的少年,“只要碰到一丁点魔种,野兽会立刻变成妖怪,人类……会失去本性,六亲不认,感觉不到疼痛,能自己把自己吃掉……”
军官做出夸张的表情,将野林镇少年们着实吓了一跳,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说法,坡顶再次传来响声,很快,一只空空的黑色头盔滚落下来,里里外外沾满了血迹。
第八章纸符
少年们拔腿就跑,仍然分不清方向,只是本能地向下坡跑,这样可以节省一些体力。小秋、大良、二良三个人从小在树林里放牧,对地型更了解一些,因此跑在最前面。
不知过去多久,连身体最灵活的小秋也跑不动了,一头倒在地上,就算大蛇这时出现在头顶,张嘴准备吃人,他也不想动弹。
大良、二良跟着栽倒,张着嘴喘息。
芳芳竟然没有落下,她被一股力量支撑着,一直没离开小秋五步之外,脸色白得吓人,却没有摔倒,而是慢慢坐下。
接下来赶到的是那名少年军官,他的双手被绑缚,可是身上没有盔甲拖累,求生欲望强,跑得比大多数少年都要快。
没过多久其他人也追上来了,那些沉重的“战利品”大都在半路上被丢弃了。最后一个是二栓,他仍然拽着那柄长剑,死活不肯松手。
他们已经进入密林深处,地面几乎不长野草,只有厚厚一层枯叶,抬头不见天日,外面隐约已是黄昏。
这里更像是妖魔喜欢出没的地方,可是谁也没有提出转移的意见。
过了许久,二良第一个说话了,“我快要饿死了。”
他提醒了大家这世上还有比蛇妖更真实的痛苦,几个肚子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接二连三发出咕咕的声响。
即使是惯常在林中闯荡的小秋,在这种荒凉的密林当中也找不着可吃的野果,他勉强站起身,四处望了望,“咱们得先找到那条小河。”
二栓坐在地上直摇头,“怎么找啊?”
“大家分别朝不同方向走,一路做记号,一会再回来,没准能有发现。”小秋想出个主意。
愣子头摇得更快,“我可不单独走,那条蛇……咱们都不够给它塞牙缝的。”
提起巨大的蛇妖,少年们警醒了,没人敢于独走一个方向,两三个人也不行,他们只想待在一起。
少年军官这时已经没有半分威严,顺滑的衣裳损坏得比别人都厉害,脸上全是汗水与泥土,眼神里却仍然带着不屑,“现在知道蛇妖的可怕了吧,我有办法安全走出森林。”
“你?”小秋叉腰站在他面前,“你有办法早就自己逃跑了。”
军官站起身,个头跟小秋差不多,看上去不是特别结实,“那是因为我的东西被你们抢走了。”
“那不是抢,你是犯人,东西当然归我们,就像你把我们抓起来的时候,不也将我们的东西都拿走了?”小秋立刻加以反驳,他的说法得到少年们一致同意,就算“战利品”已经丢弃,他们也坚持自己朴素的权利。
军官有一肚子话,最后化为一声短促的哼,他向来将自己当成大人看待,不屑于跟小孩子争论,“好吧,东西归你们,可你们会用吗?”他的目光扫视,落在大良身上,“那些纸符还在吗?”
“纸符?”大良在身上摸了摸,掏出那摞纸张,“这叫纸符?值多少钱?”
军官没回答大良的问题,目光在小秋和二栓身上转来转去,判断谁才是这群孩子的头目,最后对小秋说:“把纸符还给我,我带你们避开蛇妖走出森林。我瞧那条蛇妖有点古怪,没准已经被魔种侵袭了,离他越远越好。”
“你一开始怎么不用纸符?”小秋对这名少年怀着深深的警惕,而且记得他对自己和芳芳的凶狠态度。
军官脏脏的脸上神色不变,“嗯……纸符只能用来躲避妖魔,不能用来杀死妖魔。把它们还给我,蛇妖早晚会追上来,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小秋向大良伸出手,“给我。”
大良有点犹豫,“好几张呢,都给你?”
“暂时放在我这儿,以后还是你的。”
大良这才放心地交给小秋。
小秋数了一下,十二张纸符,纸张白中透着淡黄,上面的符箓倒是漆黑,仿佛刚写出来一样清新,正常文字他都不认得几个,更不用说玄奥的符箓了,“告诉我用哪一张、怎么用?”
军官笑了,“你在开玩笑,就算是最普通的符箓,像你们这样的人也用不了,况且我这些还都是高品质的纸符……”
“我们这样的人怎么了?比你少胳膊少腿?你不一样被我们抓住当犯人了?”
军官慢慢摇头,可是看到周围的目光不太友善,他改口了,“第三张是隐身符,第七张是指南符,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上下一甩,别太用力,纸符要是能烧着,就能释放出法术,烧不着——那就是你不能了。”
小秋先拣出第七张,照着军官说的方法甩了几次,纸符只是哗啦一响,连点火星都没飞出来。
“我来试试。”二良说,结果还是一样,少年们轮流尝试,纸符倒是颇为结实,没有分毫损坏,就是没像军官所说的那样燃烧起来。
芳芳从小秋身后探出头,小声说:“纸符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你知道方法?”二栓正甩得不耐烦,将纸符递给芳芳。
芳芳没有接,“我也不会,但我看过一本书,里面说纸符好像要用什么祭火把它烧掉,不需要甩来甩去。”
二栓转向军官,恶狠狠地说:“骗人很好玩吧?把祭火交出来。”
军官的把戏被当场拆穿,他一点也不在意,以教训人的口吻说:“祭火是交不出来的,只能自己学自己用,像你们……聪明一点的话大概也要用十年时间学会吧。”
二栓一拳击出,将军官打翻在上,随后骑在他身上,双拳轮流狠揍,“让你骗人……”
少年们都呆住了,芳芳吓得又缩在小秋身后,好一会大良等人才围上去将二栓强行拉开。
二栓最后还踢了一脚,又说了一句“让你骗人”。
军官一动不动,二良弯腰看了一会,抬头胆怯地小声说:“好像死了。”
一说到“死”字,气氛立刻变了,就连二栓也有点害怕,吞了吞口水,嘴里嘟囔着,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大良在军官鼻口探了一下,“还有气,晕过去了。”
二栓恼怒地还要上去揍人,被伙伴死死拽住。
“先休息,等他醒了再说。”小秋说。
少年们分成两伙,小秋、芳芳、大良、二良坐在一边,二栓、愣子、小狗、柱子、小顺坐在另一边,他们本来就不在一块玩,这时又有点生分了。
天色越来越暗,真正的黑夜降临,四周寂静无声,森林更加显得心怀叵测,小秋腾地站起身,“先把火生起来。”
少年们茫然无措,正等着有人告诉他们该做什么,闻言立刻起身,就在附近找些枯枝,聚在一堆,二良拿出新到手的打火器具,用火镰在火石上使劲敲打,点燃火绒,双手护着,小心地点起篝火。
火苗渐渐旺盛,热量与火光驱散了少年们心中许多恐惧,但还是没人愿意说话,也没人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你们这是在找死吗?”军官终于苏醒,第一句话就充满鄙夷,那顿揍好像对他没有产生任何效果。
“你说啥?”二栓举起拳头晃了两下。
军官已经坐起身,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昨天晚上就是火光泄露你们的行踪,没想到你们一点记性也没有,在这林子里生火,老远就能看见,你们是在邀请蛇妖过来吗?”
二栓无话可说,小秋再次跳起来,将篝火踢翻,燃烧的枯枝碰到潮湿的地面,很快熄灭了。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怪声,像是河水冒泡,又像是野兽低吼。
野林镇的少年再也不分伙了,紧张地聚成一团,躲在一棵粗大的树后,二栓紧紧握着手里的长剑,心想非得让所有人都承认自己是首领不可。
军官没想到自己的猜测居然这么快应验,跳起来,摇摇摆摆地加入到少年们中间。
森林里夜色深厚,只能看见几丈远,可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远处有一个庞然大物正在逐渐接近,越来越近,然后它停住了,又发出跟刚才一样的怪声。
小秋跑出去,在众人不可理解的目光中冲向怪物,没一会,牵着一匹马走回来,“是枣红马,我真是吓傻了,连它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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